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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闻言望向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眉间不由微蹙,知道她心中正作何猜想,正欲解释,却听见一声低吟,是冷香浓醒了过来。
“香浓姐,”未晚上前探望,“觉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会遇见你,晚儿。”冷香浓有些吃力地微笑,“许久不见了。”
委婉点头,他乡遇故知,她竟觉得眼中酸热难当。
“可否让我和谢钦单独说下话?”冷香浓道,目光看向床侧的男子。
未晚一怔,随即退开身轻轻一笑:“当然可以。”
“我去看下参汤好了没,你们慢慢聊。”这句话她是对谢钦说的,双眸却始终低垂着望着地面。
谢钦盯着她粉颈鹤乌黑的发髻,心中莫名起了恼意,直到她垂头丧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目光才迟迟收回。
低下头才发现冷香浓正静静地望着他,水眸里带着点戏谑:“怎么,怕她误会?”
“哪有,”谢钦神色一僵,“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觉得呢,”冷香浓唇际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望着他的一双眼眸却是清亮的叫人难以直视,“我想见他。”
谢钦沉默,半响才道:“你就算见了又如何?”
“无论怎样,我至少要试一下,否则我不甘心。”
谢钦神色微震,凝视眼前倔强芳容:“他并非你想象中的样子。”
一个拥有帝王野心的男人,不会给女人带来幸福。
“我知道。”冷香浓自嘲地一笑,低下头,如云的黑发笼住了眼里泛起的薄雾。
“这几日便是皇家秋狩大典,那晚有宫宴,我会安排你进去,你若是想做长期打算, 就必须要有资格进宫,”谢钦思量了片刻,淡淡道,“在那之前,你只管养好身体。”
“多谢。”冷香浓抬眼望着他,这一刻心里竟然难辨悲喜。
四十六、在乎
走出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未晚接过小二殷勤递上的油纸伞,刚要打开就被谢钦拿了去。
“重。”他说,吐字简练。
未晚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颜,也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与他并肩前行。
已近深夜,路上行人甚少,只听见细雨打在伞面上,头顶沙沙作响。
“我送你回去。”谢钦淡淡开口。
未晚没有推辞:“我在城西买了个小院落,就在——”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
“嗯?”未晚错愕地望着他。
“自己的‘女人’住哪我都不知道,未免太失职,”他瞥了她一眼,“那边还算安全。”
“你调查我?”未晚不悦地蹙眉。
“为何不认为我是在‘关心’你?”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点调侃。
“我凭什么认为你是‘关心’我——”
“你不信任我,韩未晚。”他忽然停住脚步,转头静静地注视她。
每次他生气,或者笃定于自己的判断时,他总是会直呼她的名字。
未晚怔忡地望着他,一时间心绪翻腾:“我没有……”
“你有。”他再一次肯定,绿眸像两泓深泉,清而迷离。
“刚才在酒楼里,你就不信任我。”他咄咄逼人。
“什么?”她嗫嚅。
“别装傻,”他优雅地扬起嘴角,捏起她小巧的下巴,“我说的是冷香浓。”
“她……怎么了?”未晚选择继续嘴硬。
他危险地眯起眼:“你敢说,你没有认为我和她之间有什么?”
“这和我不信任你有什么关系?”未晚立刻反击,“就算你和她之间有不清不楚的事情,那也不关我的事。”
“伶牙俐齿,”他盯着她笑容暧昧,“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哪有?”未晚涨红了脸,觉得血液一下冲到了头顶。
他噙着笑继续往前走,未晚只得懊恼地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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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挟着湿气扑来,她瑟缩了 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件宽大的外袍覆上单薄的肩头,将她牢牢地包围住,带有男性气息的温暖顿时笼上周身。
“我不冷。”她尴尬地推辞。
“你不这么倔强会死么?”他睥睨着她,言语几乎刻薄。
她愣住,抓着衣襟的手顿时僵住。
“冷香浓的心上人不是我,是容湛,”半晌,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三年前我和他曾去过江南,就是那个时候遇见的冷香浓。”
未晚错愕地抬起头,双颊发烫,“你其实不用向我解释。”
“我是没必要,以我的性格素来也懒得跟人解释什么,”他口气淡淡的,深邃的眸里情绪难窥,“我只是希望彼此能诚恳一些。”
“你是什么意思?”她防备地望着他,全身下意识的绷紧。
“你在乎我,韩未晚。”他轻笑,眼神犀利的瞅着她,“你自己没有发现么,你已经越来越在乎我?”
“我没有!”她狠狠地瞪着他,难以冷静。
“你在乎我的心情。”
“你少自以为是!”
“你关心别人对我的看法。”
“笑话!”
“你会因我的话而觉得受伤。”
“我没有!”
“你注意和我有关的女人。”
“你神经!”
“你为什么在颤抖?”
她蓦地怔住,震惊地发现他所说的是事实。
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紧紧地捉住手臂,逼着与他对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可是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会让人灰心绝望,”他近似于残酷的剖析,“你敢否认,你已经伤透了心,不自觉地开始寻找别的温暖与慰藉吗?”
“承认吧,对于过去你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冷眼望着她,执意打碎她苦苦坚持的梦想,“他根本不需要你。”
“住口!”她怒吼,因着最后一句话眼圈迅速泛红,“你凭什么……”
不争气的眼泪从眸中逃逸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他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判断她和宣扬的事情?凭什么恣意揣测她的心情?
——他根本不需要你。
一句言语如惊雷劈打在心头,让她痛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此刻的感觉,惊恐,伤痛,彷徨,无助,愤怒……似乎又回到一年前她被独自抛下的那一夜。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他有什么资格?他又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你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了。”仿佛窥透了她的心思,他冷然开口。
“我起码有心可伤,”她愤然咬牙,忍住泪嘲讽的望着他,“你呢?谢钦,你连心都没有。”
“你根本就无心无情。”她狠到极点,一个字一个字地出口。
是么?他静静凝视她——那此刻他胸口苦涩的感觉是来自哪里?
他没有反驳,冷淡的俊颜上是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如同他一贯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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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家。”他望向眼前渐大的雨势。
“不用你管……”
抗议的声音消失在喉间,她整个人都软倒他怀里。
不得已,才点了她的昏穴。之前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再争执下去,以她的性子到了天亮也不会罢休。
一手撑着伞再横抱起她,他大半个身子几乎淋在雨里,然而他像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是稳步往前走。
——爷,四公主和宣扬今天在酒楼相谈甚欢,似乎是认识的样子。
——四公主这阵子经常偷溜出宫和宣扬碰面。
脑海里又一次回想起颜萧这几天汇报给他的消息,他不由得蹙眉。
宣扬这个人实在是叫他捉摸不透,他接近四公主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是因为大家都在传言他谢钦会成为驸马他才如此?
望着怀里沉睡的容颜,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四十七、婉儿
天高云淡,明艳未减的秋日越过枝丫间的缝隙,璀璨流金的光束自天际奔向大地,草浪轻翻,折射出一道道金波,各色旗帜猎猎迎风,在光影中耀眼招展。
一年一度的秋狩大典,旨在彰显国威,团结人心,也是皇族贵胄之后展现自己的大好机会。
此刻女眷席上,善于骑猎并打算一试的女子并不多,多的是趁机寻觅良人佳婿的,三五成群地雀跃指点,不时发出阵阵娇笑声。
“喂,你要参加狩猎吗?”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有人轻拍了一下未晚的肩膀。
她回过头,却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正朝她俏皮的眨眼,清艳脱俗的脸蛋上表情可爱。
“我是大夫。”未晚答道,浅浅一笑。
“哦,”女孩显然有些失望,“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和那些女人聊天,以为我能有个伴呢。”
“你要参加?”未晚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她玲珑的身段——她看起来只是个娇弱的小女孩而已。
“嗯,当然,我都等了好久了!”女孩豪气冲天地宣告,随即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而且,我要让一个人看见。”
“公主!”有名宫女匆忙跑来,气喘吁吁地道,“五公主刚才差人送信过来,说她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不能陪你了。”
“啊?”漂亮的眉毛紧拧,女孩瞪大水眸,“她怎么突然就病了嘛,要不要紧?现在惨了,我一个人玩多没劲啊。”
“四公主?”未晚犹豫的开口,看到女孩点头,便行了一礼:“太医院未晚初识公主,多有得罪。”
容婉摆摆手:“我都没有自称‘本宫’,就是不想太多人注意,否则也不会跑到这个角落里,来啦,要不然让那些咋咋呼呼的女人瞧见,可就难得脱身了。”
她说话的声音像银铃般轻快,一双大大的水眸里蕴着明媚的笑意,整个人就像夏日清泉一样,让人觉得十分舒爽。
原来,这就是谢钦未来的妻子人选。
未晚有些怔忡地望着她——即便离了公主的头衔,她也是一个万众挑一的可人儿。
“你会不会骑猎?”容婉兴奋地拉起她的手,“这样吧,你陪我可好?”
未晚看着她诚恳热情的笑颜,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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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猎席上各皇室成员及百官跃跃欲试的情势不同,明黄色的华盖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时候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开始?”坐在正当中的皇帝淡淡开口,摩挲着手中的和阗白玉酒杯。
“父皇,二弟还没有来,是不是再等他一会?”容滔瞥了一眼对面的空位,细细打量皇帝的神色。
皇帝轻哼了一声:“他面子倒是大得很哪。”
“父皇,二弟平常不会这样,一定有什么急事耽搁了。”容湛连忙开口。
“他的事情还能多过朕吗?”皇帝反而越发地不悦,脸色沉了下来,“难道还要朕等他?”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宣布狩猎开始。”
容湛走到主猎席上,一身银白滚金五爪蟒袍耀眼夺目,只见他仰天弯弓,玄色箭矢破空的瞬间,十面锣鼓齐击,嘹亮的号角声直冲天际,而猎场内千骑齐动,马蹄声震耳欲聋。
容婉娇叱一声,已经驱马奔出几丈开外,就在未晚扬鞭向围场时,凌厉的马嘶传入耳中,前方容婉座下的马儿似乎突然受惊,高举两蹄差点将她摔下马背,幸而她骑术颇精才未落马,但受惊的马儿却如离弦的弓箭般疾驰而出,向围场西面直冲。
未晚见情势不妙立刻扬鞭急追,想赶在容婉被马甩下前先将她救下,但耳际一道细微而尖锐的利器破空声划过,她座下的马儿忽然于疾奔中扬蹄悲鸣,然后也狂乱的奔跑起来。
——是暗器,有人暗算她!
脑中瞬间冒出这一句,但于剧烈的颠簸中她却无暇思考,只能竭尽全力紧握缰绳,贴近马背,试图让身下的马停下来,但受伤的马儿仿佛因剧烈的疼痛而临近疯狂,一味的向前奔驰。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打得脸生疼,手上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