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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通玄在那一刻只觉的头皮发麻,他想不通,亦想不明白,苏长安为何会对司马诩出手。
但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再做他想,他背上的剑羽猛地一震,数百飞剑应声而出,就要拦住苏长安的身子。而后他自己也化作一道流光紧跟着那些飞剑,冲了过去。
苏长安只是一瞬便感觉到身后呼啸而至的剑芒。他虽然心中赫然北通玄的剑竟然如此之快,只是数息时间便要追上他的身影。但他的脸色却越发阴沉下来,他顾不得体内还未散去的杀意,强行运转起周身灵力,而嘴角也随之溢出一条血线。
但他犹若未觉,他的眼睛愈发冷冽,眸子里的光芒却又再次亮了起来。
“雷动!”
两个短促而有力的音节自他口中说出。
穹顶之上的电蟒像是得到了某种敕令,变得愈发狂暴。
而苏长安的身影也猛地一震,速度竟然比起刚刚快上了数倍,即使北通玄的飞剑也在这一瞬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终于,他来到了司马诩的身前。
但这位老者脸上的表情却是那般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他即将面对的只是春日的细雨,而不是苏长安凌冽的刀锋。
为此,苏长安的心莫名一跳。
他隐隐感受到了某种不寻常,但事已至此,他已无退路。
所以他索性心头一横,将手上带着漫天紫电雷光的刀高高举起,口中发出一声暴喝,带着猛虎下山之势,狠狠的斩向了司马诩的头颅。
刺啦!
像是某种败革被割开的声音蓦然在这极近的雪夜里响起。
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一样事物被高高抛弃。
那是一颗头颅,一颗属于大魏丞相的头颅!
它在空中一阵旋转,然后在数息之后,砰的落下。
而随之一起倒下的还有他那副老旧的身躯。
一旁被司马诩拉着手的司马长雪,她眼里的呆滞也在那一刻变得灵动起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就这么倒下的父亲。心底升起一股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悲伤的复杂情绪。
而就在她的这些情绪还未来的及喷涌而出的时候,那颗头颅连同那道身躯,既然忽的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
“这?”苏长安的心底一颤,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一时竟然便愣在了那里。
“是傀儡。”而赶到的北通玄也收起了背后的羽翼,走到苏长安的身边。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傀儡术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术法。
但凡到了魂守境以上的儒生都能使用这道术法。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司马诩会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却派出这么一个傀儡前来?再联想苏长安的一系列举动,似乎为的便是拖延住司马诩的时间。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在这件事情上,苏长安中了算计,而自己与司马诩的亲生女儿也只是司马诩这场算计中的一环。
苏长安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他握着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压制体内的某种情绪。
在北通玄说出傀儡术三个字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件事情恐怕已经暴露,而想着为他父亲复仇的某个人此时也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
这位少年终于是冷着脸色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扔到了北通玄的脚下,然后他走到穆归云的身前,运起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将他身上的飞剑尽数拔去。
北通玄沉默的看着苏长安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穆归云,一深一浅的消失在这雪夜中。
他拉住想要跟去的司马长雪,在微微犹豫之后,终于是捡起雪地里那一本泛黄的书。
“南翠歌。”他盯着书的扉页上的三个大字,隐约间在书上嗅到某些熟悉的气味。
那是她最喜欢用的胭脂的味道。
那味道,即使相隔十年,他也未有忘怀。
“苍生为重。”他不禁轻声呢喃道。
第六十四章 风雪夜,不归人
“下雪了。”丞相府外,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伸出了手,接住那忽然落下的雪花,喃喃自语道。
他捂着面,看不清容貌,但从他的身形,隐约可见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爷。你确定那个姓苏的会帮我们吗?”那少年身后的阴影处,探出一个男子,他声音低沉沙哑,露出的左眼处还带着一条从眉毛一直蔓延至他脸颊的刀疤。
“我也不确定。”少年的声音有些苦涩,但他又顿了顿,似乎在考量些什么,最后又才说道:“但我觉得他会!”
是的,他觉得苏长安会帮他。
因为苏长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因为他曾辱骂过他的师傅,便敢于当着阴山浊的面向他邀战。
因为觉得牡丹阁所行之事肮脏,便敢于与龙骧君叫板。
因为北通玄辜负了如烟,便敢于在圣皇的寿宴上挥刀直指北通玄。
现在如烟死了,死在了北通玄的手上。
而他又有办法拿到司马诩害死自己父亲的证据,加害大魏神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北通玄作为司马诩的女婿,自然是首当其冲的。
更何况,苏长安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在婚礼上拖延住司马诩,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他想要找到的东西而已。
所以,他不相信以苏长安的性子会放弃这么好的为如烟复仇的机会。
杜虹长算了算时间,已经快到戌时了。
司马诩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已经去了龙犼神将府,毕竟是他女儿的婚礼,他没有理由不去。
但光是这样还是不够。
作为大魏的丞相府,里面的森严防备自然是不用多说,而最让杜虹长忌惮的是,司马诩办公的书房外,一直有一个人守卫着。
那个人叫宋渊,是一个如同恶狼的角色。
司马诩不知从哪里找到他,但自从他第一次被人知晓之时,他便已是司马诩看家护院的家臣了。
他很强,至于强到什么地步无人知晓。
只是有一点,却在市井中广为流传,就是这个宋渊号称三十载不曾入睡,昼夜不舍的为司马诩看护他的书房。
而这般被重点看护的书房里,自然是有了不得的东西。可究竟是何物,外界虽然众说纷纭,但却无一定论。
但很不巧,杜虹长却恰恰知道那间书房里究竟放的是何物。
这件事还是他那跟随了司马诩数十载,最后被作为一枚弃子扔入蓝灵镇的父亲告诉他的。
司马诩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
他喜欢把他每天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在一个本子上。不管这些事情是好的,或者坏的。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他都会把他记下,然后放在他的书房中。
这是他的父亲偶然间发现的。
所以杜虹长相信如果他的父亲没有骗他,那那本书中定然有司马诩勾结歹人,害死自己的父亲的铁证。
可同样司马诩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
一旦入了戌时,便很少会出门,而有司马诩在的丞相府,别说他杜虹长,就是问道境的高手亲自恐怕也无法在毫无察觉的情况进入这座墙高院深的丞相府。
但今天不一样,司马长雪出嫁了。于情于理,司马诩都会去到龙犼神将府参加这次婚宴。
少了这最大的阻碍,他需要当心的便只是那位名叫宋渊的恶狼了。
但这同样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曾经也有过一些人请到过许多天听甚至魂守境的高手为了这样活着那样的目的潜入丞相府,但第二天,这些所谓的高手都会变作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扔进长安的护城河内。
这些尸体,几乎全都是被一把鬼头刀一击毙命。
而这把鬼头刀,便是宋渊的武器。
为此,坊间不少传言称宋渊的实力已达问道境,所以才能如此轻松的将那些所谓的高手一招毙命。
但这位号称三十载不曾入睡的男子,却有一个致命的,又少有人知道的弱点。
当然这一点,同样也是死去的杜纬告诉他的。
当你跟随一个人足够久的时候,你便会将他身上的破绽一一知晓。所以,越是亲近的人,便越是可怕的毒蛇。这是他父亲告诉他宋渊的那个弱点时所说的那句话,起初他并不懂,但当他的心底开始燃起仇恨的火焰时,他终于懂了。
因为知晓了这个弱点,他这只温顺的绵羊才有了足以杀死司马诩这只豺狼的机会。
那个弱点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不睡觉。
宋渊也是如此。
每天到了亥时,这位凶命赫赫的刀客都会陷入某种奇异的状态。他会变得不省人事,就算有人拆了丞相府,他也不会醒过来,直到一刻钟之后,他才会再次变成那只守卫主人房门的恶犬。
而这一刻钟,便是杜虹长这只绵羊,击垮豺狼的唯一机会。
为此他不得不请求苏长安的帮助,帮助他拖住那只想要归巢的豺狼。
但这依旧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且不说苏长安会不会帮他,也不提苏长安到底能不能够拖住那只豺狼。光是绕过丞相府剩余的守卫,就已经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了。
但杜虹长依旧选择了铤而走险。
因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他此生恐怕就不会再有扳倒司马诩的机会了。
而他也就不得不伪装成一只绵羊,永远的在这座长安城里瑟瑟发抖。
他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他曾是高高在上的神将之子。
他曾接受过无数人艳羡的目光,而现在那些艳羡变成了鄙夷,那些献媚变成了嘲弄。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他从里自外撕裂了一般难受。
所以,在今晚他来到这里。
他决定要改变他的生活,他要杀死那只将他推到如此境地的豺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与他身后那位男子,蛰伏在这丞相府的阴影下,度日如年。
终于,在大雪漫过他们膝盖的时候,亥时到了。
司马诩还没有归来。
杜虹长暗暗想到,他的眼中蓦然亮起一团熊熊的烈火。
既然不归,那便永远的留在那里吧。
他的脸因为某种恶毒的愿景变得有些扭曲与兴奋,他与他身后那位男子对望一眼,终于是借着风雪跃入了丞相府高高的院墙内。
第六十五章 江东刀鸣,长安雪寒
又下雪了。
男子将他手里的鬼头刀斜插在地上。
他仰着头,看向天空中飞舞而下的雪花,心里莫名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场雪会断断续续的下很久。
直到它完全停下之时,便是那个约定到期的时候。
他本以为只要熬到那最后一位刀客死去,这个约定便可以作废。
毕竟他是星殒。
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那一小撮人。
是凡人怎样也战胜不了的星殒。
但他错了。
那群刀客,一代接着一代,在漓江以南磨砺这他们的刀刃。
他们冷着脸,红着眼睛。
即使死去,也不忘将这样的祖训教于后人。
整整一百年。
生死更替,曾经的刀客都已经死去,但他们的后人却依旧记得百年之后的约定。
他不禁又想起了百年前。
那一群刀客。
他们裹挟这江南的水乡的烟雨,身着墨色锦衣,渡江而来。
他们敢于向任何挡在他们身前的人挥刀。
就这样,他们过了一城又一城,倒在他们刀下的有大魏的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