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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不是男子的，而是轻柔的女子脚步声。
他一向严令过，即使是清明时节，也不允许两个丫头上来祭拜，然而府上却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女性敢贸然上山。
“师兄倒是个痴情之人，真是想不到呢！”是那鸢花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那鸢花夫人身形灼灼，团扇轻摇，笑不露齿，优雅自得，缓步的向唐北一走了过来。
唐北一转过身来，从陵园中走出，他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沉声说道：“夫人怎么有空跑到这山上来了？”
他倒不是惊讶这鸢花夫人是如何避开石阶的机关的，而是守林的裴刚根本不可能给她随意上山的机会。
“师兄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我能避过你山脚下那个守林人对吗？“鸢花夫人掩嘴一笑，“师兄大概是忘了，蜀中唐门也是会制毒的，我不过见山下有些薄雾，混了点睡眠的药粉罢了！”
“师妹不止用了药粉吧，我那守林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修为匪浅，你能将其毒晕，恐怕也是使了不得了的手段吧！”唐北一不屑的说道，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鸢花夫人居然还没有走，原本她应该乘着早上的轮舟出岛，没想到居然留了下来。
鸢花夫人微微点头承认，她自然有些非常的手段，“我能将剧毒随意融化，融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就是我的功夫之一‘无尘’呢！”
“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唐北一对鸢花夫人的功夫是什么丝毫不感兴趣，蜀中唐门的绝学有上百种，每一种都是不世的奇功，但是他并不想借蜀中唐门的威严扩大势力，他开始就是想要自成一脉。
鸢花夫人眉头一挑，然后说道：“师兄你不是知道吗，昨日我给你的那支凝冰簪，你还没有回复我呢，你让我如何回去和姥姥交代呢？”
唐北一沉寂了半响，然而他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指着道：“夫人请看，这别岛营造的如何？”
“极好！”鸢花夫人倒是不急于等着唐北一的回答，而是配合着他，想要看看这唐北一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和蜀中唐门想比呢？”
“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基本别具一格，更胜一筹！”鸢花夫人并没有奉承的意思，她倒是实话实说。
唐北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稍稍向前，厉声继续说道：“我辛苦了二十多年的营造，为的就是将来，将我的抱负拓展天下，然而，姥姥不能懂！”
“师兄的意思是，你觉得你能比本家做的更强？”鸢花夫人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轻轻的在脸前摇着团扇。
每当她快要完成了一件事，就会把团扇在胸前轻拂，否者就是在脸前摇晃，一来迷惑对方，而来时不时遮住自己的表情。
显然，她还准备在试探这个唐北一究竟想怎么样。
“是有如何，我不过是想做些不一样的事情罢了！”唐北一并没有把话说死，然后继续说道：“姥姥的安排我会考虑，在龙城之局之后，我自然会亲自回蜀中像姥姥说明！”
“好！师兄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气势，那我就这样回复姥姥好了！”鸢花夫人的团扇却还没有放到胸前，她还需要唐北一做一个保证。
才能将这接近二十多年的明争暗斗暂时停止。
“姥姥之前提过，你要是亲自前去那是最好，会视情况将雷炎之死当作一场意外，不再追究！”鸢花夫人却拿出一个两端都封闭的竹节，这是她上山的时候，顺手从裴刚的碳窑前捡起的材料。
她早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会派上用场。
“那师兄既然有意，就按照蜀中唐门的规矩，在这竹筒内部，携刻下你的保证吧！”她笑盈盈的说道，“师兄应该还没忘这‘誓约筒’吧！”
“那是自然！”唐北一接过那个竹筒，他需要用内力在竹筒内部签下自己的保证。
作为一种保密的手段，以前也常常用来通信，这是只有唐门中人才知道的绝密传信之法。
因为用特殊的功力覆盖竹筒内部携刻文字，如果强行将竹节打开，里面的内容会立即消散。
也正因为如此，如果是内功修为不够的人，不仅无法写信，也无法查探竹筒之内的内容，成了一种非常有效检验弟子功力的方法。
唐北一催动内力，很快就将他保证的内容书写清楚：“云梦唐门唐北一，将于龙城之局之后，携亲眷拜访蜀中唐门，立此为证！”
鸢花夫人接过竹筒，稍稍探查了一下唐北一书写的内容，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师兄这么有诚意，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祝师兄一举夺的吧！”她微微欠身，然后把团扇又悄悄的在胸前摇晃，俨然是又办成了一件事。
她依旧身姿灼灼，步伐款款的走下山去。
唐北一稍稍松了一口气，蜀中唐门他自然是要回去一趟的。
而且他要带着巨大的成就，带着不世的财富和地位，回去向当初那个几乎对他不抱任何期望的“姥姥”看看。
当初那个被所有人视为异类的“唐归元”，是如何成为中原一霸的：
“我，唐北一，不仅没有借助蜀中半分的力量，但是我自己闯下了一片天地。这样的成绩，你这蜀中又有谁能做到？只有我是对的，你们那些陈腐的做法，最后都会被淘汰掉！”
叁拾 临阵之前
天上的雨势没有消停，清明时节，这洞庭湖上，又是风潮涌动。
这一天同样不适合出航，但是这点风雨并不能阻挡唐北一的决心。
更何况那鸢花夫人已经带来了蜀中的信息，他只能成功，不容失败，和蜀中唐门二十多年的纠葛，将在龙城之局之后得到一个答案。
“必然是我云梦唐门获得胜利！”
唐北一对匆匆从山下赶来的裴刚说道，那个瘦弱的青年人，诚惶诚恐的看着这唐门的门主。
显然是因为早间中毒昏迷，而放了宵小上山的缘故。
“无妨，你也稍作收拾，随我一起龙城吧，我知你必然是要前去的！”唐北一说道：“此次，我云梦唐门倾巢而动，要在龙城壮我声威！”
裴刚心中也暗自下定决心，他既知时日无多，这龙城一役，非去不可。
飞火和高连城，各自保持着距离，这两人像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一样，各自走着不同的道路。
行至前殿，两人各自分开，飞火还要前往一趟逝园，去祭奠一下刚刚逝去的旧友。
而高连城则是在祈天台前，审视着在雨中屹立的唐门弟子。那整齐的方阵，让高连城不禁一悦，然而他高兴的并不是唐门的实力多么强大，而是一想到，最终这些都要落到他的手中，就会情不自禁的自得起来。
飞火独自穿过工坊区，弟子的寝区，然后到达了逝园，然而在秦环的墓前，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那个少女，轻衫罗裙，已经出落得像一个待嫁的女子了，她弯下腰来，为墓前添上了三只祭奠亡灵的香。
他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因为他昨日曾经狠狠的拒绝了，这样的会面着实是不应该的。
“飞火公子，为什么不进来呢，你不是要悼念旧友吗？”青雯的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情感，就像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
飞火愣了一下，也只得走上前去，然而此时两人的心境，恐怕已经大不相同。
在那样的决绝之后，或许就这样变成陌生人不是更好？
“璇玑姑娘！”他还是出于礼貌，喊了那个姑娘的称呼，若换作以往，那个任性的少女一定会大雷霆，但是此刻什么都没有生。
青雯微微欠身，并稍稍挪开步子，示意男女有别，然后说道：“飞火少侠此次一去，不知何时会再回来呢？”
“也许，也许不会再来了吧”飞火说道。
他走至秦环的墓前，然后将之前提的那罐花雕酒打开，先是在墓前挥洒了一半，淋漓的浸润在了墓前的土地之上。
“秦兄，与我一起饮了这花雕酒，为我壮行吧，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
飞火仰起脖子，单手提起那酒坛，豪饮那坛中之酒，显得悲壮而决绝。
在他旁边的那个女子，并没有心中顿起波澜，只是被那少年饮酒的画面稍稍震动。
真诚，勇敢，睿智，心无旁骛，又似一个纯净少年，又像一个深入江湖的侠客，诸多的特质构成了他。
但是，究竟哪一种才是这个少年最终的形态呢？
她想知道，可是已经不必知道。
“走了，多谢璇玑姑娘这么多天来的照顾！”飞火饮尽了坛中之酒，揖礼道别。
然后他又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清明的细雨之中，将身后那个美丽的少女抛之身后。
青雯默默的注视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那个背影日渐模糊，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唐北一和裴刚，已经行至会心殿前，在祈天台屹立的队伍一阵微微的躁动，然后又寂静下来。
一旁的徐管事，手里面拿了一个名册，上面清楚的记着将要赶赴龙城的弟子名单。
这些弟子将和之前先行出的吕广，罗岚，樊胜以及其他的弟子一起，构成整个龙城之局中唐门的中坚力量。
“各位，今日是开赴龙城的日子，诸位要有付诸死地的决心，事成，我云梦唐门势力将扩大十倍，但是，我云梦唐门，没有一败之词！”徐管事走上前去，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上前一步，签下这死状！”
两名弟子拉开了一张长达数丈的卷轴，卷轴用特殊的布料所制，即使有些细雨打在上面，也没有能够融化布料上的字迹，上面排头用两个楷体的大字写着：“死状”。
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在徐管事念到名字之后，上前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然也有些期许犹豫不决的，立即被徐管事喝住，失去了去龙城的机会。
唐北一默默看着这一切，过九成的精干弟子都毫不犹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那些犹豫的，将会毫不客气的被留在别岛，等待龙城之局之后，等待逐出师门的惩罚。
“将要去龙城的，都是器宇轩昂，而害怕踌躇不前的，则是诚惶诚恐！”高连城也不露声色的看着这一切，“这唐门主的治门之道，确实有些技巧，不过如果是我，不愿意去的直接逐出师门，何必要等到龙城之后？”
一个弟子反悔了，原本他只是一时惶恐，而迟疑了片刻，就毫不犹豫的被逐出了队伍。然而在队伍即将集结完毕，出的时候，却奔至门主面前，跪地求情。
“门主，我只是一时糊涂，请门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唐北一面不改色，甚至头都没有动一下，说道：“赴死，还有第二次机会可以？”
“把他带下去，我不需要反复无常之人，若是人人临阵退缩，我云梦唐门要你们何用？”唐北一厉声说道，唐北一只是动了动两根手指头，那弟子面无表情的倒了下去。
死的丝毫没有痛苦，被这门主的气势所摄，居然无人敢讲出一句话来。
唐北一向前走了一步，审视着台下的众人，然后说道：“此次，我云梦唐门，对龙城之局势在必得，你们诸位，就随我，一起到龙城，展我门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