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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便从何威来时所走的中门,匆忙溜走。两个小角色,本没有这份急智和勇气,是有高人指教。这个人,稍迟刹那,也跟着进了秘室,头上蒙着纱巾,挟起何威,走的却是左门,并且还把范起的尸首,拖近门口,故意留下这么一个可疑的迹象,叫范凤阳伤伤脑筋,猜上一猜。
当范凤阳回到秘室,看到何威尸首失踪,范起尸首移近左侧门口,根本就没动脑筋想,便奔向中门。但等他追到大厅,连个人影也没追到,以为上了当。盛怒之下,又从左侧兜回秘室。怪事出现了!
范起的尸首,不知被谁又给移到右侧门口。他蓦然醒悟了。两个小角色,没有这么大的胆,更没有这么干净利落的手脚!谁敢如此戏弄他?
“谁?”范凤阳目含煞气,这样自己问着自己。首先,他就想到一墙之隔的悦来栈。霹雳神婆?人如其号,拼命可以,绝对不会这样戏弄他。燕南天?哼!他没有这么大的狗胆!难道是公孙启?想到公孙启,一般寒意自心底上升。毒臂神魔金星石,万世魔功早已练成,犹且忌惮慧业禅宗,自己刚刚练成,岂可轻易犯险?再说,如是公孙启,岂能不立决生死?也不像。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身形微晃,到了后壁一个书柜前面,凝视片刻,方才去开柜门。自己的家,自己的东西,还严密地放在机关重重的密室里,只因离开日久,还这般小心,可见计虑之深!柜门应手敞开,一张字条,赫然贴在当面,龙飞凤舞,寥寥只有八个字,写的是:
“送回穆女,准尔自新!”他认识笔迹,知道是谁写的,甚至连戏弄他的人,也都知道了,竟连抽屉都没开,掉转身形,便从中门飞逝而去。右侧门内,隐隐传出一声轻微慨叹。枭雄行事,往往不可捉摸。
八字警语,分明是毒臂神魔金星石的口气,何以又故弄玄虚,泅避逆徒,不当面直接了断?难道那个蒙面人,并非金星石,只是适逢其会?否则,他顾忌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怕什么?
范凤阳从容地走了。蒙面人亦未追去,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江东和于林,吩咐他们,候到天亮雇车把何威送往山海关。还给了他们足够的盘缠。人名,地名,信封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死人当作病人,不装棺材,却是为什么?好在江东和于林,就是昨夜幸逃活命,被他救的那两个小角色,感恩图报,也乐于效命。他还在暗中,亲自护送了一程,确定范凤阳不会再追来,方才放心地离开。何威跟他又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过午不久,四眼翠禽,就把昨夜的消息,先后送到神兵洞和绝缘谷。这更证明蒙面人,有八九就是金星石。将近一天,两处才得到行踪,却又语辞不详,也没提到他的意图与动向。
尽管如此,两处的人,也足够欢欣宽慰,行动也有了一个谱儿。
揣测金星石的用心,似乎是还不愿意下绝情,对逆徒行诛。
朱万跑了一趟绝缘谷,与狂花峒主取得协议。以官道为界。官道以南由神兵洞负责,官道以北,归绝缘谷。救秀秀是共同的心愿,列为第一,须要协力的时候,可以互相支援。
至于如何对付范凤阳?意见极是分歧。绝缘谷这边,表现得最为激烈的反而是上官逸。他主张杀!
范凤阳是在他监视下出走的,他有责任,更涉有重大的嫌疑,不杀范凤阳,他无以表白心迹。说是这么说,究竟是真心,抑或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自然,他的儿子上官敏,此刻仍在神兵洞,也许使他仍不无顾忌。
郑七、雷登、蛇叟陆凯,都是客,自然不愿意采取激烈手段。
狂花峒主身份特殊,表面上附和郑七,骨子里恨不得连人寰五老全除掉,脾气虽然不好,处事却很圆滑,老练如上官逸,也捉摸不透她的真心。敬若神明,避如蛇蝎。当着上官逸的面,朱万表示,最好以山主的意思为准则,其实,他与狂花峒主,早有默契。朱万走了,事情就这样作了决定。
天池那一边,公孙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急着要下山,就是走不了。已经十天了,晓梅的伤势,不好也不坏,人还有一口气,始终就是那么昏沉沉的,一直醒不过来。杜芸的治疗方法,似乎是不错。一日夜十二个时辰,几个功力最高的人,轮流替晓梅推拿,穿宫过穴,不能够间断,一间断,晓梅便上气不接下气,立见砾化的现象。岂仅公孙启,大家谁不急。
雪山魈、刘永泰、霍弃恶、杜丹,功力都够高,碍于男女之嫌,插不下手。梅苓不及乃妹,姗姗年纪又轻,都怕帮不上忙,反而误事。结果便由兰姥,珍姥、杜芸、印天蓝、梅葳和公孙启,轮班接替。
公孙启虽然也是男人,但他却是晓梅的未婚夫,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比任何人都厚。六个人就这样,推拿一个时辰,休息五个时辰,日以继夜,不敢间歇。整整十天,全都感觉出来了,晓梅胸膈之间有一个拳头大的硬块,似是目前病症的关键。但这硬块,没中暗算以前就有,杜芸和梅苓都知道,范凤阳那一掌,就有那么巧偏就打在这个硬块上,扩大了严重性。兰姥胸腑那么渊博,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总之,这不仅是伤,而且是病。
万世魔功,偏又谁也不能单独应付。这样一来,所有的人,全被缠住,都不能动。十天以来,晓梅尽管没醒,那个硬块,却有变小变软的迹象。这是看不见的,而是凭接触,感觉出来的。公孙启担任的,是子中两个时辰。今天午初接班之后,仍照往例施为。
六个人中,只有他一个是男子,虽说与晓梅名份早定,如按杜芸教治疗之法,依然感到不便。杜芸的疗法是推揉,从丹田遍及胸腹诸穴,尤其侧重七坎穴附近那个硬块,在这种情形下,为了便于治疗,晓梅自是浑身全裸。五个女人这么给晓梅推揉,还没什么。公孙启从一开始,就没这么做。他把晓梅翻身过去面向下,按照治疗内伤的方法,以纯阳真气,从命门穴上度入。徐徐运转。最初几天,他觉得晓梅胸部诸穴,几乎完全滞塞不通;他便加强输入真气,一个穴道一个穴道地,试于打通,由于成效并不如何显著,所以也没有对杜芸讲。最近几天,他才发觉这种治疗,逐渐有了好的反应,除了硬块周围,真气仍难畅行外,较远部份的穴道,俱曾打通,只是一经易手,便又发生阻塞现象,不过再次接手施为,便一次比一次容易与迅速了。
今天施为不到半个时辰,发觉那个硬块,已有软化分解的迹象,也许是求功心切,也许是真气输入过猛,自然,为了秀秀的事情,心绪不宁,也有着相当的关系,竟然觉得后力不够,身颤、手软,大有虚脱误己误人的样子。当然,他可以立即收手,换人接替。但是,好不容易在那硬块有分解的希望时,中途罢手,功败垂成,又是多么不情愿,不甘心;他竭力苦撑,希望撑得一时是一时,实在支撑不了时再说。他一面救人,一面竭力平抑自己惊惶而懔骇的情绪,实已感到心力交瘁。
红润的脸色,逐渐煞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浮上面颊,心愈急,气愈促,但犹不肯罢手。重浊而急促的呼吸声,已传到户外。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一条倩影推门而入,耳中传来姗姗焦急而甜脆的话声道:
“启哥休慌,我来帮你!”一只纤纤玉掌,已经接在了公孙启的命门穴上。她年纪轻,百无忌惮,救人与警戒,也都没派她,整天闲着无事,就在一旁来看治病。除了公孙启,全是女人,对她也没顾忌,反之,看就等于学,对她将来也有好处,所以就由她的便。公孙启却不愿意她在旁边看。姗姗偏又不愿意离开他,屋里不能看,便在外面偷着看。今天被她看出危机瞬息,便慌着闯了进来。公孙启正当心急气促之际,陡觉一般凉气,自命门穴注入,凉澈心脾,灵明顿复,即时把握住这外来的助力,除矜去妄,收摄心神,慢慢慢慢地,渐次也恢复了正常。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晓梅微弱地呼道:
“闷死我了!”随声便要转侧翻身。杜芸急忙上前,把她按住,徐声说道:
“二姊动不得!”晓梅唔了一声,果然没再动。屋子里除了杜芸,还有兰姥和印天蓝。正当快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在管事房。公孙启那重浊而急促的呼吸,以及姗姗那情急的呼唤,大家全被惊动了,也都跑了过来,唯恐增添惊扰,不便进屋,便齐集门外等消息。听到晓梅那句微弱的话声,焦灼而悬虑的心情,方才逐渐地减轻。
情况究竟怎么样?还在虔诚地盼望着。良久、良久,屋子里忽又传出连续的“哇!哇!”声,晓梅吐了,吐出来的是一块一块的血块,奇腥难闻,连带着杜芸和印天蓝,也吐了苦水。
至此,晓梅奇经八脉始告完全打通。公孙启知会姗姗,撤掌收功,道:
“梅妹病根已除,徐徐调养,便可复原,屋子里浊气甚重,须得好好地清理一下。”杜芸道:
“这种事不用你再操心,你气色很不好,也该注意养息一下。”立用棉被裹着晓梅,移往邻室。老少群侠才算真正放了心。姗姗及时挽救危机,尤其赢得众侠一致的赞佩。晓梅复原得很快,两天以后,已能起床。据她告诉大家,这是神尼的有意成全,利用两次重伤,把郁积在身体内部病根引发,一次治愈,否则,断难活过三十。她接着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
这也是上次天池会上神尼佛法传功之际,对她所作的指示。究竟是什么事,惊人到如何程度?须待以后事实,逐次揭露,在目前,她只叫公孙启偕同印天蓝和姗姗,立即把金逊送回神兵洞,然后赶往锦州,或者还能挽救霹雳神婆一步大难。
其余的人,十天以内,也要全部下山。私下里,她给公孙启谈得更多更详细。公孙启自然也把金逊必须回转神兵洞的道理,告诉了金逊。总之,这不是排斥金逊,而是为更密切的合作,也极符合金逊化解老父夙仇的心愿。心事已去,又经过了两天充分的调养,公孙启所消耗的真气,也已完全恢复了正常。最高兴的还是姗姗。还有什么事情比能时刻随哥姊联袂行道江湖还快乐呢?朝阳影里,一行四人,首先下了长白山。
傍晚时分,一辆轿车,停在一座广亮大门前。江东亲自驾车,遵从蒙面人的指示,在半路上以双倍的价钱,买下车马,把车夫遣回锦州,叮嘱他不得对外泄露一字。到了山海关,于林终于觉悟江湖生涯,终非安身立命之计,作别走了。按照蒙面人指示,把何威送到地头,两个人都可以作这样的抉择,于林抢先一步,还分了两封银子。江东取出信柬,核对门牌号码无误,上前敲了两下门。开门的是个老苍头,起码已有六七十岁,精神还健旺,上下打量了江东一眼,讶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蒙面人也有过指示,只要听到有人开门,把信留在车上,江东也可以走,但绝对不准回头看。江东闯荡江湖上二十年,江湖门槛知道的不少,警觉这一家,必大有来头,一个交代不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没敢就这么甩手一走。这时见问,愈知所料不错,慌忙答道:
“人病得很严重,不知地方对不对,不放心。”老苍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