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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沧行若有所思:“晦明不定,是否代表外敌内部也有隐患?”
一贫表情凝重:“这便不得而知了。根据测算结果,客星入鼎的机率虽然很高,但擦肩而过、偏离周鼎,却也不无可能。这之后的轨道,连青石都只能大摇其头、毫无头绪,足见星轨之晦涩不明。我们也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谢沧行长长叹息:“不论如何,这世间怕是少说也要乱上三十年啊!”
闻言,一贫也沉默下来,两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千斤之重。烛光晃动在杯中的醇酒之上,荡出忽明忽暗的波光,但两人却许久都没有再去动它。
良久,一贫忽然笑笑:“师弟无需忧虑,天道循环,否极泰来。你可知周鼎之后正是进贤?英雄辈出、贤才当道,岂非逢凶化吉之兆?”
谢沧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杯中残酒,凝重的脸色忽然一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双手交握放在脑后,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只希望三十年后还能有今日的好酒可喝,好菜可吃,就够了。” 只见他一派悠闲地往后一靠,又是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江湖散人谢沧行。
一贫闻言哈哈大笑:“不愧是罡斩师弟!”边说,边又提起酒壶斟满两杯,“现在你该明白了我等为何明知有你还会派遣凌波前来了吧?”
谢沧行的注意力被美酒吸引,半晌才回过神来,略一思索,一拍大腿:“原来如此!你们是在准备三十年后的七圣。”
“正是。”一贫笑道,“凌波心怀悲悯,为人稳重负责,很有成为七圣的潜质。不止凌波,你徒弟也是人选之一。”
“铁笔?”谢沧行奇道,连忙摆手,“那小子怎么行?你们还是换人吧!”
“什么那小子?早都跟你一样高了!”一贫哼了一声,“我说你这闲云野鹤成天也不知晃荡到哪个犄角旮旯,偶尔也该回山看看,徒弟已经成了后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总共也没见着师父几面。”
说起这,谢沧行有些心虚,辩驳道:“他用不着**心……再说,你好意思说我吗?你在山上的日子也不比我多几天!”
“所以我才不收弟子呀!”一贫痞痞地一笑,吊儿郎当的样子和谢沧行如出一辙,如果暮菖兰看到了,一定会大摇其头说他们蛇鼠一窝。
谢沧行作势叹气:“幸好咱们蜀山只出了你我两个无赖,不然可就糟了。”两人相视大笑
正文 章十二 蜀道之难(5)
谢沧行一边在狼藉的盘中寻找着漏网之鱼,一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派凌波来,也是为了寻找三十年后的贤才吧?”
一贫看了看他,再度举起了酒杯,语气轻松得仿佛谈论的是今日的天气:“师弟猜的不错,正是为了三十年后的贤臣良将,甚至是——明君。”
谢沧行动作一顿,撇撇嘴:“你还真敢在太济观里说这种话。”谁不知道太济观和当今皇族贵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怎么?师弟喜欢这里?”一贫笑问。
“怎么可能?”谢沧行嗤之以鼻,“我只是可惜了这好酒啊!看来我得趁着还有的喝抓紧点。”
一贫不禁莞尔,右手轻轻转动着酒杯:“师弟何必忧虑?什么皇室宗亲、什么名门大派,都是白云苍狗、过往云烟。倒是这美酒佳肴,才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
谢沧行停下酒杯,若有所思地垂下头看着手中的美酒:“是啊……真不知数百年后,是否还有蜀山。”
一贫悠然一笑,神采中自然生出一种练达:“道之长存,自有‘蜀山’。是否是今日之蜀山,又有什么干系?”
谢沧行摆摆手:“算了算了,百年之后的事想也白想。”
“那咱们还是说说三十年后的事吧。“一贫言道,“我正要问问,在你眼中,当今天下少年英杰,谁能当得起三十年后的中流砥柱?”
谢沧行啧啧赞道:“那可不少。从前我还道江湖上人来人往,一代一代都会是差不多嘴脸,现在看来,这些少年人个个不简单呐!真期待今后的武林会是怎般模样!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夏侯家的小少爷。”
“哦?怎讲?”一贫饶有兴致地问道。
谢沧行答道:“他这个人,能让你一眼看清他的现在,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将来。”
“哦?”一贫颇含兴味地看着他:“虽然理由相差甚远,但你与凌波竟选了同一人。”
谢沧行毫不脸红地自夸道:“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嘛!说起来,小少爷和咱们蜀山还有点渊源,这也是命中注定。”边说边挤眉弄眼地睨着一贫,“师兄,没想到你还收过这么个小徒弟。”
一贫轻咳一声:“师弟误会了,那只是因缘巧合而已,并无师徒之名。再说,我入山前那一身俗家功夫,丢了也是丢了,还不如教给有缘人。”
谢沧行笑笑,没再纠缠,又道:“不过倒是还有一个人,让我有些在意。”
一贫奇道:“谁?”
谢沧行皱起眉,抱臂沉思:“就是上官彦韬。此人像是个人才,但品行就不得而知了……且心思深沉、心机极重,连我都看他不清。我有预感,待时机成熟,他必为乱世枭雄,这不知是福是祸啊。”
“哈哈,看来此人相当不合师弟的脾胃。”一贫云淡风轻地笑道,“日久见人心,你我暂且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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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洒在江陵城的大街小巷上。谢沧行打着饱嗝,悠闲自得地走到客栈后门,翻身入了后院,轻手轻脚地向房间行去。
刚转入廊中,眼前一人斜斜倚在木头栏杆上,双臂交抱,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朗声唤道:“谢兄好雅兴,这么晚了还在欣赏月色。不知彦韬可有此荣幸同行?”
谢沧行尴尬地笑笑:“上官公子说笑了。我不过起个夜,只想赶紧回被窝睡觉,哪有心思去管月亮是圆是扁?”
龙溟才不会轻易放过他,轻轻一哂:“哦?想不到此间小小一家客栈,竟也用的起紫云车这么好的香。”随即故作苦思状,“这香气……今日似曾在哪里闻到过,谢兄可有印象?”
语毕,龙溟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了谢沧行,此时的他再也没了平日里的谦和有礼,浑身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凌厉,仿佛下一刻、下一秒,就会使出致命的一击。龙溟的直觉告诉他,必须提防眼前这个人——他是久经战阵的人,对自己的直觉向来有十分的自信。依大长老的话意,谢沧行乃暮家下属之一,但他却总有一种感觉,此人没那么简单,并没有一丝一毫屈居人下的神气。今夜如此良机,他可要好好试探一番。
面对着龙溟咄咄逼人的盯人眼光,谢沧行心中苦笑,刚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这报应也来的太快了吧?这人看起来就不好搪塞,可头疼了……两人对视片刻,谢沧行的目光忽然转向龙溟身后,嬉皮笑脸地招呼道:“咦?凌波道长也来了?今晚真是好热闹啊!”
闻言,龙溟狐疑地转身看去。凌波正站在游廊转角的廊柱之后,被撞破了行踪,心中尴尬不已,踟蹰半晌才现出身来,螓首低垂,轻声唤道:“谢大哥,上官公子……”可叫完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忐忑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尽是浓浓的担忧,似乎对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敌意十分困扰。
龙溟微微颔首算作招呼,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凌波身上一转,心下了然她多半是听到了动静出来看看,并非同他一般有所预谋,因此只来得及匆匆披上外衣,身形在月色之中显得十分单薄,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龙溟轻轻一叹,原本想说的话俱都作罢,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微笑:“看来此间夜色确有独到之处。不过更深夜寒,二位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语毕拱手一礼,转身回了房。
谢沧行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到凌波身旁低声道:“今天可要多谢你解围了。”
凌波咬了咬唇,迟疑片刻,也压低声音说道:“师伯,上官公子他……”
谢沧行举手打断:“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快些回房休息吧。”语毕不再停留,向着房间走去,耳边隐约传来凌波低低的叹息声
正文 章十二 蜀道之难(6)
夏侯瑾轩一行人又行了几日,但群山却似没有尽头一般,一路钻来绕去,完全看不到接近终点的迹象,要不是姜承一行人俱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之状,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哪个永远出不去的奇门阵法,因此当听到姜承说明日就可以到达折剑山庄时,兴奋的心情不言而喻。
这一天,一行人宿在了一座小小的山城之中,折剑山庄的大弟子萧长风已带人等在那里接应。这对失去了大量马匹物资的夏侯瑾轩等人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两方人马会合,个个喜不自胜。小小的山城登时车马喧腾,仅有的几家酒馆饭庄都座无虚席。
山中入夜格外寒凉,而夏侯瑾轩与瑕却没有同他人一样躲进温暖的室内,反而冒着冷风在小镇的街道上踱着步子。这倒也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孤僻,只因方才席上两人本来正聊得开心,耳朵里却钻进了不入耳的对话。
说话人毫无新意的是徐世徐杰兄弟二人,他们一边拉着前来接应的同门弟子推杯换盏,一边还不忘抱怨这一路辛苦,特别是那场造成了人马车货损失的遇袭。
“入川有那么多条路,”徐世这样说,“怎么偏偏就选了那一条呢!”
几个人不住附和,议论得好不热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自从欧阳英先行回川后,一行人一直由姜承统领。他们这是在说谁,哪能听不出来?
夏侯瑾轩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夏侯家弟子见少主不高兴,都拼命地想话题逗他开心,可还是无法阻隔背后传来的噪音——当一个人越不想听到什么,那声音就越是会不受控制地灌进耳朵。
这时候,就见瑕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走到徐世那一桌,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可得说句公道话。刚才皇甫少爷还说呢,入川是不止一条路,可其他几条也没好到哪里去呀?再说,就算路没选对,当初姜小哥问大家伙意见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吭过一声?这时候倒来事后诸葛亮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僵住,徐世徐杰的脸憋成猪肝色,却不知如何反驳,两个人四只眼狠狠地瞪着瑕。而瑕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居高临下地反倒占了上风。
夏侯瑾轩扑哧一笑,顿觉心情大好,起身走过去,说道:“瑕姑娘,姜兄和皇甫兄正忙着分派人员物资,咱们去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吧。”随即转向徐世等人拱了拱手,闲闲笑道,“各位慢用。”那刻意加重的“慢”字讽刺意味十足。
于是,他们两人便离开了饭庄,并且再也不想回去。四下里一问,姜承已带着几名弟子去后山腰上布防。两人一合计,去厨房拿了壶酒,带上去给他们御御寒。
举着火把走在山路上,只见莽莽群山西带,滚滚江水东流,苍茫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手中的这一点飘忽的光芒,忽然就有了一种命不由己的茫然感。他有一种感觉,仿佛从他踏出夏侯世家、闯入风云突起的碧溪镇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已经永远地改变了,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只需要担心如何混过爹爹检查功课的自己。
面前有一个广阔的世界正在展开,就像眼前的群山万壑,有着峰回路转、无限精彩,可他却完全看不清自己正走向何方。而这种茫然感,又会令人不由地更想紧紧抓住手中的这一点光芒,和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在想什么呢?半天都不说话?”瑕突然开口问道。
夏侯瑾轩一惊,不觉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窘迫,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瑕更感到奇怪了,不禁停下脚步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