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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着了魔,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杂货店的老板长吁短叹,他才醒过来,可是低头一看,老黑狗不见了。
回家时大门虚掩,门缝里透出灯光,方非知道伯祖母为人小心,只要在家,必定插上门闩,就算不在,也要加上一把大锁,所以暗自奇怪,轻轻推开了院门。
桌上饭菜已冷,伯祖母不再客厅,方非鼻青脸肿,害怕老人盘问,他溜到卫生间,打算梳洗一下。
途经老人卧室,门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这件事不行”说话的是伯祖母,斩钉截铁,声音里透出一丝焦虑。
方非不由竖起耳朵。沉寂了时许,伯祖母又说,“要是不嫩归化,神光泄露,全都完了没错,对头是来了,可他不是那个人直觉?四十八年的等待就凭一句直觉住口,想一想,从古到今,你犯了多少错”
争吵声越来越响,放飞忍不住大叫:“伯祖母”
房门吱呀开了,老妇人慌张探出头来:“咦,你回来了?”方非向门内张望,可是不见有人不由十分纳闷:“伯祖母,来客人了吗?”
“客人?”一转眼,老妇回复了平静,“没有啊!我等了你老半天,刚才睡着了。”
“你刚才在说话!”
“说梦话吧。”
梦里跟人吵架?方非心中犯疑,上下打量老妇,伯祖母若无其事,反问:“你的脸怎么回事?”方非顿时一阵慌乱:“骑车骑车摔得!”
伯祖母看了放飞一眼,淡淡说道:“饭菜亮了,我去热一下……”
吃罢饭,老摆钟以敲十点。老妇心事重重,端着烟杆一口未抽,任由香草袅袅燃尽。
“伯祖母!”方非想起了一件事,“黑魁回来了吗?”
“啊?”伯祖母吃了一惊,“它不在家吗?”
“我出去看看。”方非挑了几块排骨,快步来到后院。老黑狗闻声从狗屋里钻了出来,见是方非,喔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方非扶摸黑狗的颈毛:“怎么了?不开心……”老狗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抖擞站了起来,叼了一块排骨,咯崩咯崩地嚼了起来。
它吃完了骨头,趴回地上,似乎不胜负荷,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方非返回客厅,担忧说道:“伯祖母,老黑病了!”
“不,它没病!”伯祖母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只是老了!”
回到卧室,老摆钟敲到11点。方非膝盖肿的厉害,忍痛写了几页作业,忽听笃笃敲门,开门一看,不见有人。地上放着一个瓷瓶,瓶上压了一张字条,用毛笔写着:“敷在伤处。”
笔记是祖母的,瓶子里装着药酒,透出一股奇香。他拿着字条,不觉眼眶潮湿。他关上了门,用药酒涂了一遍伤处,只觉浑身清凉,痛楚似乎减轻了许多。大约太过舒服,他关灯躺下,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
一阵呼噜声把他惊醒。方非一张眼,两团绿光近在眼前,他一惊坐起,绿光逼得更近,热乎乎的气息碰到他的脸上。
“黑魁!”方非一愣:“是你?”
老狗一声不吭,叼住了少年衣衫,方非不由随他下床,赤裸的双脚踩着楼梯,悠悠的凉气直透脚心,经过老人的卧室,门里传来细微的鼾声。
来到客厅,月光入户,被门窗剪下了一角,树影投入厅中,好似一只沉默的幽灵。
老黑狗跳上饭桌,人立起来!他的嘴里叼了一支毛笔,对着那张墨龙大画,又点又画,似模似样。
这一刻,方非见到了生命最奇特的情景……这只大狗在画墨龙的眼睛!
他呆在那儿,仿佛失去了知觉。“这都是梦”他拼命提醒自己。可是黑魁点完了龙睛,跳下桌子,叼着方非的衣角,将他拖到了一边。
墨龙蠕动了一下!紧接着,龙眼亮了起来,发出惨淡的绿光。方非的神经也快要绷断了,可是更离奇的还在后面……墨龙挣了一下,从画纸里探出头来。
龙头十分硕大,龙角几乎撑到了屋顶,接下来是他的颈,它的身,经过方非身边,少年甚至看见了乌油油的龙鳞。
龙爪也探了出来,爪尖犀利发光。巨龙从小小的厅门钻了出去,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墨龙飘在天上,如同一如苍黑色的烟雾。它绕到槐树的下面,身子一圈圈的盘绕树干,直到龙尾出尽,整个儿盘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
一条龙缠住了一棵树!可还没完,在墨龙的驱使下,对着满天星月,槐树徐徐转动起来,好似车轮轴承,转了一圈两圈三圈……足足转满了九圈,地上传来了细微的叮当声。
连带跟下土壤,槐树向西挪移,大地活像是一个饿人,森森然张开了一个大洞。老黑狗拖着方非走到洞前,入口处可见数计石阶,乳白色的云气从下涌起。
方非望着洞口发呆,冷不防老黑狗从后一顶,他还来不及一声惨叫,就的一头栽进了洞里。
石阶深入地下,少说也有百级。惊叫声在地洞里激起了一阵回响。方非爬起身来,想要逃回洞口,黑狗守在那里,冲他呲牙咧嘴,它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向前。
前面越走越亮,隐约可见阶上的苔藓。这儿像是一座坟墓,方非想起看过的盗墓小说,心理用起一股颤栗,如果遇到一具绿毛僵尸怎么办。他的身上没有一枪一弹,除了引颈送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走了一分多钟,石阶延伸已尽,前方出现了一座石室。室内的云气起伏不定,笼罩着一团明亮的白光。
“全都是梦,很快就会醒的……”方非反复自我催眠,在室门前站了一会儿,好奇心催促他不往向前,走进光源一看,发光的是一块白色的石板。
“拿起来。”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嘶哑,果决,方非下意识抓住石板,入手温润,好似活人的肌肤。咔嚓,石室忽地摇晃起来,猛烈无比,像是一艘遭遇海啸的大船。
方非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一口气窜出洞口,却不见了黑狗的影子。
“黑魁……”少年叫了一声,嗓音里带上了哭腔。
回头看去,地窟有如一道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槐树移回原位,墨龙也一圈圈的松开了树身,绿惨惨的双眼冲着方非笔直瞪来,。
方非几乎惨叫起来,他慌不择路,噔噔噔跑上二楼,上楼前回头一瞥,一段龙尾巴似飞也似钻地进了画中。
回到卧室,方非的心子呼呼乱跳。他不再怀疑身处现实,可他宁愿活在梦里。这一番际遇太不可思议,会画画的狗,钻出画纸的龙,还有可以移动的大树,这都是一些什么鬼东西?
发了一会儿愣,方非直到书桌边,拧开台灯,仔细审视那块石版。
石版大如书本,质地微微其中的一面,用阴文刻画了一个小巧的太极,可惜有白无黑,分不出阴阳两极。
方非把石板翻来覆去,不经意碰到刻纹,忽觉指尖一热,滚滚的热流直冲后脑。紧跟着,他的指尖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方非痛得赶紧缩手,石版啪地落在地上。
方非察看手指,余痛未消,可是皮肉完好,没有一丝伤痕。他迟疑了一下,捡起石版一看,好在没有摔坏,太极图上凝结了一滴鲜血。
他心下奇怪,想要抹去血迹,鲜血却似沁入了石版,说什么也擦拭不去。纳闷中,那滴血活了过来,化成一条血线,绕着刻纹飞快流转一眨眼,太极图变成了半红半百,两条阴阳月呼之欲出,红鱼长着白眼,白鱼却长了一只灵动的红眼。
太极无声旋转,白鱼转到了上方,红鱼落到了下方,石版上迸出炫目的强光。方非惊讶极了,伸手一摸,刚刚触及石版,光芒一闪,石版忽然消失了!
方非一跃而起,蹬蹬倒退两步。他半疯半傻地坐回床头,身下的被褥温暖而真实,可是除了这些,四周的一切无不虚幻古怪。
“我疯了吗?”他将手伸到眼前,牢牢握紧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刺痛的感觉分外强烈。
方非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又将浊气呼出。他慢慢睁开双眼,心中刚一想到石版,右手一沉,石版忽又回到了手心。
他真是快要疯了!石版上的光芒接连闪动,赫然出现了一行青色地字迹……“朱方南明十万急急!”
这一行字,一半像隶书,一半像楷书,起初青色浓郁,渐渐颜色变淡。
“描下来!”果决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方非机灵一下,四处张望,可是不见一个人影。他好似着了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取出了父亲留下的毛笔,蘸了最便宜的碳素墨水,扯了一张作业纸,蒙住石版开始描红。
八个字第一次见到,方非落笔的时候,却像是临摹了千百遍,笔走龙蛇,熟练极了,与此同时,一股血气直冲喉头,让他不由自主、冲口而出……
“朱方南明十万急急!”
一声叫完,一行青字恰好消失!纸上字迹转红,腾地燃烧起来,一眨眼,那张字纸化为了灰烬。
方非吃了一惊,匆忙拂去残灰,石版莹白光洁,并没烧坏变黑,他松了一口气,忽听啪的一声,细微清脆,像是远远传来的枪声,推窗一看,远空中出现了一朵红色的流星,不似别的流星一闪就灭,而是化为一溜星芒,一转眼,比起别的星星大了十倍。
方非吓得关上窗户,一路退回床边,在床沿边绊了一跤,仰面摔在床上。
咔嚓,窗栓折断,一团大火冲了进来。
少年失声惨叫,伸手捂住面颊。可是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一片沉寂,什么灾难也没发生。他忍不住分开五指、向外看去,火光幽幽变淡,渐渐显露人形,突然红光散尽,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
【道者】
少女美得奇怪。若说女子像花,她就是天上的虹;若说美人如玉,她就是一块无瑕的水晶;她的眼睛清亮活泼,但又浅可见底;她的头发比夜色还浓,用一根白丝带轻轻挽起。
她的肩头倚了一口长剑,剑身殷红透亮,好似流动的火焰;腰间挂了一只天青色的锦囊,上面绣着怪诞的文字,如珠如玉,在黑暗里幽幽发光。
少女瞪视方非,方非透过指缝,痴了似的望着少女。这么对望了一分多钟,少女开口问:
“你是谁?”声音娇脆,近似东方口音。
方非太受刺激,脑子一片混沌,他应声激灵一下,也问:“你是谁?”
“我问你呢,你到问起我来了?”少女有些不快。
“我问您呢,你到”
“应声虫!”少女面有怒气,向前走了一步,用力扳开方非的双手,“我跟你说话呢!哼,好么,我叫燕眉,燕子的燕,眉毛的眉!你呢,你叫什么?”她的呼吸喷在方非的脸上,有如山间的百合,气息清新迷人;右手搭在他的左腕,嫩白柔滑,好比软缎细丝。
也许是气息的缘故,方非猛地清醒过来,舌头也找到了主人:“我,我叫方非!”
“芳菲?不是很香的花儿吗?”燕眉皱了皱眉,“你哪点香了,呸,臭也臭死了!”
“我是四方的方,非常的非!”
“四方非常?”燕眉又哼一声:“我看你很平常呀!”
“我是平常,你的名字就好吗?燕子也有眉毛吗?”方非受惊过度,犯了糊涂,被少女一顿挖苦,居然胆敢反唇相讥。
话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