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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焕艺的祖父祈大召,官居一品总兵,先镇山西大同,后移河南安阳,殁于任上。
祈大召生有两子,长子祈起凤,弃武就文,科场不利,抑郁以殁。祈起凤据说生而天残,不能人道,故一死以后,祈家长房即已无人。
祈大召的次子,单名一个麟字。祈麟幼时随父居住山西大同,因生性好武,结交江湖豪客,十八岁时,突然失踪。
过了数年,祈大召已经去世,一天,祈麟突然归家,带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妻子,未几生下一个啼声洪亮的男孩,就是祈焕艺。
祈麟等男孩出世,立即离家而去。此后一年半截才回家一次,住不了两三天又匆匆而去,因此杨守云跟祈麟没有见过几面。
但是,两人却是莫逆之交,因为杨守云一次遇一恶僧,强行布施,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杨守云非恶僧之敌,幸亏祈麟路见不平,轻易把那恶僧的要走了,两人一见如故,成为知交。
祈焕艺听到此处,心下异常安慰,暗想:原来爹爹也是侠义道中的英雄。
杨守云接着往下说道:“以后我与你父亲,就成为通家之好,内人与你母亲,也常有往来。大概在你七八岁的时候,一天听说你父亲已经回来,我适因事忙,好几天没得工夫去看他。
后来是你父亲先来看我,脸上的气色,坏到极点,他告诉我,第二天就要带你与你母亲到远方去。我问他是什么地方?你父亲只苦笑一下,不肯说明。我留他吃饭,算是饯行。你父亲平时的酒量并不好,但那天喝了很多酒,喝到半醉,你父亲叹气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我问他到底有什么为难之事?说出来,彼此作个计较,你父亲无沦如何也不肯说。
第二天一早,我去送行,看见你父亲的朋友……”
祈焕艺插口叫道:“眼角上有块青痣的人!”
杨守云点点道:“对了,你还记得这个人。后来……大约是半个月后的事,两个赶车的把式由陕西回来,其中之一透露:说是你父亲在潼关上惨死,你母亲被掳……。”
祈焕艺颤声问道:“先父到底是如何惨死?我母亲下落如何?那车把式是怎样说来?”
杨守云长叹一声道:“唉,等我得到消息,赶去找那车把式,你道如何?可怜,那车把式只为多言贾祸,利刃插胸,上只一张纸条写的是:‘为信口雌黄者戒!’这一来另一车把式命大,只听人一提潼关上的惨案,便吓得双手乱摇,再也不肯透露只字!”
这番话只听得祈焕艺钢牙紧挫,愤怒已极,暗骂一声:“好狠毒的恶贼,我祈焕艺走遍海角天涯也要找到你算这笔血帐!”
杨守云停了一下,又道:“自此以后,我也不敢公然再来过问此事。只是令尊英姿飒爽,实难令人忘怀,几年来时有江湖豪客见顾,有意无意间谈起来,似乎贤侄的血海深仇,可从三个人身上追究一个下落。”
祈焕艺双目大张,精光流转,急急问道:“是哪三个人?”
杨守云屈着手指数道:“一个是浙南三凶的二凶‘千手淫魔’徐影,盘踞在温州一带;一个是关东独脚大盗‘铁燕子’高平义,老巢在铁岭开原之间;一个是州南叙府沪州的‘佛心青狮’杜莱江。此三人皆眼颊间生有青痣,徐影与高平义的声名,十分不好,杜莱江则是响当当的好汉子,故而徐、高二人,尤为可疑。”
这番话罢,祈焕艺扑倒虎躯,向杨守云拜道:“多蒙杨伯父指点,小侄就此告辞,先奔浙南,后奔关东,查个水落石出。”
杨守云急忙双手挽起,迟疑的说道:“贤侄,报仇寻亲,此是何等大事,我岂敢阻拦?只是要从长计议才好。那‘千手淫魔’所使暗器为黑白两道一绝,‘铁燕子’不但轻功了得,而且单掌开碑,易如反掌……。”
祈焕艺赶紧答道:“杨老伯但请放心,小侄不敢故意炫技,只是‘九指神偷’侯爷爷曾许小侄,凡武林中有外有姓的人,都可以招呼得下。若遇徐、高二人,小侄当心就是。”
杨守云欣然笑道:“原来侯老前辈,曾有这话,那倒是过虑了。千里长行,我有一匹好脚程送与贤侄。”
说罢,领着祈焕艺来到槽头,指马相赠,即是那匹大宛银驹。另外又赠了五十两金叶子,作为路次盘缠之用。
这在祈焕艺正是十分需要,素性淳厚朴实,也不虚作推辞,跨马南下,取道淮泗,迤逦入浙。
未几,再由浙境沿运河北上,出山海关至铁岭开原一带。
长途跋涉,马不停蹄,两月有余,祈焕艺空手而返,因为“千手淫魔”徐影和“铁燕子”高平义虽然面有青痣,但都不是他记忆中的仇人。
现在,只剩下一个“佛心青狮”杜莱江了。
杨守云说过:杜莱江是“响当当的好汉子”,他会是杀父辱母,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祈焕艺出成都万里桥,一路南下之时,不断在怀疑这一点。
第二天中午时分,来至沪州。
“天生重庆,铁铸沪州”,这沪州踞大江与沱江会合之口,当滇黔北来之冲,山环川带,形势之雄,称川南第一。邻近自流井、贡井大产盐区,盐船云集,十分富丽,真是民康物阜的好地方。
祈焕艺昂然进城,挑了一家闹中取静,兼卖酒菜的“万源”客栈住下。用罢午饭,取十两金子叫店小二去换来银两,随手拈了一块碎银,赏与店小二。
店小二见他人物俊美,出手豪阔,一副贵公子的气派,十分巴结。
祈焕艺闲闲问道:“此地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店小二未言先笑的说道:“有,有,怎么没有?五峰、玉蟾离城不远,风景好极啦,还忠山,是武侯驻兵的地方。山下有个杜园,赛似王宫一样,每逢三六九,准人进去玩。平常日子,就像你公子爷,跟管园的人说一声也可以进去。”
祈焕艺借话套话,问道:“这杜园又是什么所在?”
店小二很起劲的答道:“杜园是杜莱江杜大爷的花园。”
祈焕艺故意作出领悟的神气道:“哦,可就是人称‘佛心青狮’的杜大爷?”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祈焕艺见他不往下说,只得又套一句道:“想那杜大爷盖得王宫一样的花园,只怕是发了横财,钱的来路有点不明不白吧?”
店小二赶紧摇手道:“公子爷,你老这话可是冤枉好人。杜大爷做的好大买卖,光说盐船,就有一半是他的。至于说杜大爷的为人,可真是仁义参天,爱朋友,好面子,修桥补路,施衣施药,这善行也说不尽了。江湖道上的朋友,若有为难,只要找到杜大爷,有求必应,要不然怎么叫‘佛心青狮’呢?”
店小二这一番话,把祈焕艺原来准备公然登门寻仇的打算,暂且推翻,因为杜莱江的口碑既然如此之好,不像为奸作恶的人,造次登门,万一也像“千手淫魔”徐影和“铁燕子”高于义一样,不是真正的仇家,岂不是无故折辱了好人?
当下遣走店小二,祈焕艺默默盘算了一会,决定夜间先去探访一下,再定行止。
是夜三更过后,沪州西北城外,忠山脚下,出现了一抹轻烟样的一条黑影,不言可知,这是祈焕艺。
他仍穿着白天所穿的那袭蓝衫,抠起衣襟,提在手中,艺高人胆大,全身上下,寸铁不带。
脚下施展一微上人独传的“大幻步”,凌虚蹑地,跨一步如射出一箭,不一会已来至杜园附近。
杜园好大的气派,一带二丈四尺高的水磨砖墙,圈起十亩大小的一个花园,墙外望去,崇楼杰阁,画角飞詹,老树参天,花香阵阵。黑漆闪亮的大门,已经关上,两盏硕大无朋,上书“杜”字的绢制灯笼,却仍是高高挑起,明晃晃的照出大门上—块白石匾额,刻出三个金字:“五福庄。”
“五福庄”!
祈焕艺好不惊异,此时脑中如电掣般闪过那块“五福玉牌”,连带一个亭亭倩影出现在眼前,赠牌的她,与杜莱江是什么关系?兄妹?父女?
这是个谜!这个谜跟仇人之谜一样,必须先看清杜莱江的真面目,才能进一步去揭开。
祈焕艺脚下一紧,转至五福庄东北角灯火稀少之处,提脚一起,如覆平地般上了墙头,顺脚一跨,就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树不动,枝不摇,廊下站着个提刀护院的把式,浑然不觉。
祈焕艺四下打量一番,如入无人之境地连翻两个院子,来至一处灯火甚明的精舍。前院不断有下人出入,祈焕艺贴瓦平窜,翻到后院,一侧一滚,手足钩住詹下椽子,全身侧挂,望里探看。
屋中布置极其精美,四壁法书名画,多宝架上,古玩罗列,厅上沿着两根合抱大柱,摆着两溜紫檀大理石面的几椅,中间一张同样质料的圆桌,团坐着五个人,除了坐在上首,背朝着祈焕艺的那个,看不清面貌以外,其余四人,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纪,个个目光炯炯,一望而知皆是江湖上提得起名子的武林高手。
祈焕艺猜想得不错,这四人,正是“杜园七客”中的四客,“混元掌”郝天浩、“鹰爪韦护”杨元石、“七步夺命”秦斯、“霹雳金刚”庞世同,都是各怀绝艺,三山五岭知名的人物。
从五人谈话的口气中,祈焕艺听出背朝自己的那人,正是杜莱江。不一会,杨元石、秦斯、庞世同等三人起身告辞,
只有“混元掌”郝天浩了下来,等那三人走远,悄声向杜莱江说道:“庄主可知道万源客栈有高人驻足?”
祈焕艺心下一动,息气静听,那郝天浩接着往下说道:“这人是个极其英俊的少年,骑一匹大宛名马,腰中长剑,看来也非凡物。姓祈!”
杜莱江“哦”了一声道:“姓祈?”
郝天浩道:“这少年的资质,不瞒庄主说,小弟闯荡江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想,庄主侠义之名,闻于天下,招罗贤才,不遗余力,如能将这少年引到五福庄下,岂非一件美事?”
杜莱江点头道:“说得是,多谢贤弟费心!”
郝元浩又道:“小弟既存此心,第一步先得弄清楚那少年的底细,因而托万源客栈的刘掌柜,趁他在前厅用饭时,搜了搜他的行李,在包裹中找出一样东西,可是庄主所想不到的。”
杜莱江问道:“是什么?”
郝元浩道:“五福玉牌。”
杜莱江问道:“几号?”
郝元浩答道:“七号。”
杜莱江道:“那是从小女手里发出去的。”
郝元浩道:“那自然。玉牌外面裹着一块全新绢帕,似乎与是频姑娘的东西。”
杜莱江用笑责的声音说道:“这孩子!”接着又问:“可是这少年既有玉牌,为何不亮出,来呢?哦,哦,年轻好胜,不愿轻易受人之惠,也是有的。”
祈焕艺暗说:这家伙倒还识得我的用心。
第五章 初显神功扬武威
这时郝元浩的脸色,已变得异常阴沉神秘,欲言不语的看着杜莱江。
杜莱江用惊诧的声音问道:“贤弟怎么不往下讲啊?”
郝元浩双手伏在桌上,低低说道:“我当时心想,这姓祈的如是路过,应该在沪州打尖以后,往下赶路才是,既然住了下来,必有所为。而且听他向店小二打听此地的风景,显见以后,他对沪州并不熟悉,如说寻亲访友,何必又大白天关了房门睡觉?这不显着太蹊跷了吗?”
杜莱江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