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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那人来至眼前,祈焕艺故意勒马让路,那人稍一踌躇,纵马而去。
不一会,来至巫山县城,城门尚未关闭。抬头一看,那人正等在暗处,一见祈焕艺,拨转马头,往大街而去。
祈焕艺艺高人胆大,毫不在意,迳自催马来至招贤客栈,要了偏院的一间房住下,这一夜暗加戒备,却无事故。
次日一早起身,静坐屋中,等候“苦老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直至中午快到,仍无消息,心下微觉烦燥,想到大街上去溜一溜散散心。临行之时告诉店小二,若有人找,可在他屋中等候。
祈焕艺人在街上,心在客栈,随便走了走,便即回头。行近招贤客栈,忽见墙上画了一只黑蜘蛛,甚是生动工整,心思:不知是哪家孩子,倒颇有天分,如能好好培植,将来必是丹青妙手。
看了一会,祈焕艺进了客栈,回到自己房间,一推门,只见苦老儿已坐在里面。
祈焕艺大喜,方要说话,苦老儿已低低埋怨道:“你的行迹太不谨慎!”
祈焕艺愕然问道:“怎么?”
苦老儿道:“被人做了记号知道吗?”
祈焕艺更觉不解,急急问道:“什么地方做了记号?何以我一无所知?”
说着,低下头去看衣服上有何异样。
苦老儿道:“不在你身上,在客栈外面。”
祈焕艺恍然大悟,叫道:“可是那黑蜘蛛?”
苦老儿点点头。
就这时听得房门上轻叩数响,苦老儿方要躲避,房门突地被推开,门外站着三人,一矮两高,满脸精悍之色,祈焕艺认得中间那个,正是昨天一路跟缀之人。当下怒道:“好没有礼貌,未得允许,擅自推门要干什么?”
中间那人,怒目相向,抢身出来要说话,站在前面那个年纪最大,似是这三人中的头头,一伸手把那人拦住,很客气的说道:“得罪,得罪!在下特来拜访苦老前辈,一时莽撞,请勿见怪!”
语声中,抱拳为礼。祈焕艺陡觉一股阴寒掌风,直拂胸前,赶紧微一吸气,胸部缩进寸许,卸却掌力。心下暗骂此人可恶,得要想法惩戒他一下。
就这沉思间,那人已微微一笑,举步进屋。苦老儿寒着脸说道:“你们苦苦纠缠,到底为了什么?”
那人哈哈一笑道:“苦老前辈可真会装傻!难道那张图你真要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苦老儿冷笑道:“要我那张图也容易,可得先要了我的命!”
那人脸色一变,慢慢说道:“苦老前辈准备舍命护图,我们现在倒不好多说了。今夜三更,在朱家大院治一杯水酒相待,从长计议,苦老前辈可肯赏光?”
苦老儿微一沉吟,答道:“我准时来叨扰就是!”
那人又道:“请这位小侠也一起来玩玩。”
苦老人不等祈焕艺开口,抢着说道:“跟这位朋友不相干,他不管我的闲事,你别把他扯在里头。”
那人嘴角微现不屑之色,举手一揖,带着其余两人离去。
苦老儿等那三人走远,神色顿现紧张,拉着祈焕艺并坐在床上,低声道:“祈老弟,你我一见如故,肝胆相照,我有干系极重的事奉托,这事说来话长,而且你现在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请你多留一日,今夜我如果能够安然回来,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回来,我这里有封信,请你打开来看,一切都可明白,想来你定然不会负我的重托。”
苦老儿说话之时,脸色惨淡,大有托付后事之意,祈焕艺接过厚厚一封信,心头一酸,慨然答道:“老前辈休得如此,不管任何吩咐,我祈焕艺尽力之所及去办就是。今夜三更朱家大院之会,我奉陪老前辈去走了趟,见个高下。”
苦老儿一听这话,双手乱摇道:“不,不,你千万不能去!这并非我对你的功夫信不过,而是因为今夜根本不是比武功,你去无益有害。老弟,我以千斤重担相托,你得照我的话行事才好。”
祈焕艺见苦老儿说得郑重恳切,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苦老儿亦即匆匆离去。
祈焕艺残客栈中,心情异常烦闷,思前想后,大仇可说未报,生母不知藏身何处?现在无端邂逅之江湖异人苦老儿,行迹如此诡秘,以极其重要的后事相托,却又不知这后事究是什么?空负一手绝艺,而江湖之上,竟如荆棘满地,罗网重重,困得人身不由主。
吃了晚饭,调息行功,思潮起伏,血气翻涌,只是惦念着苫老儿的命运。
他想:照苦老儿的话听来,此行明明凶多吉少,见死不救,算得什么侠义道?
这一想,祈焕艺心意已决,反觉心平气和,真气畅行,周游十二重楼,四肢百骸,无不松快。
鼓打二更,祈焕艺札束停留,撬开一块床下墙砖,将苦老儿的信悄悄藏好。一扬手,扇灭油灯,从后窗出了客栈。
朱家大院的地点,白天已在闲谈中向店小二打听清楚,在东城二里以外,祈焕艺施展“大幻步”轻功,出了东城,不一会就已看到一片大庄院,一拧身上墙,循着灯火之处探去。
一阵风过,隐隐听得曼妙歌声,祈焕艺下山以来,尚是初闻丝竹,不由得循声而往。
那歌声发自一座花厅,四周花木扶疏,怪石罗列,中间拱着一座白石平台,台上一座四方楠木厅,雕鬲朱帘,气象堂皇。
祈焕艺伏在一块巨石后面。探望半天,厅外四周,毫无人影,心中暗暗奇怪,难道走错了地方不成?否则何以对方一无戒备?
心念一动,急欲看个明白,双肩微晃,飘身至窗外,从后窗的空隙中望了进去。
这花厅中的陈设布置,竟如侯门王府一般。
只见花厅卫用紫色丝幔隔成两半,十二支明晃晃粗如手臂的红烛,照得亮如白昼,地下铺着极厚的五色地毯,行路无声,四周杂陈锦因,正中—张紫檀炕床,满镶罗甸,闪闪作光。
炕桌上摆着六只银碗,两只玉杯,两人对坐小饮。
这两人,一个年约五旬,钩鼻深目,但油头粉脸,衣着华丽。竟似少年风流,到老不改的浮华浪荡于弟一般。
另一个枯瘦矮小,一件蓝布长衫,又脏又破,指甲留得老长,却是垢泥不洗,这副形相,在这富贵华丽的屋中,太不相称。
这两人,一个是苦老儿,另一个正是向苦老儿订约的那人,也就是“玄蜘教”内堂总香主,“阴阳脂粉判”耿渎的大徒弟,“粉面狼心”刘乔。
再往下看,一旁站着两个绝色女子,长裙曳地。罗袖轻飘,—个曼声请歌,一个拈着一支玉笛相和。
祈焕艺好不奇怪,这哪里是杀伐搏斗之场,杯洒言欢,恍如良朋聚会,到底搞的什么玄虚?
这时,只见“粉面狼心”刘乔,举杯向苦老儿道:“老前辈一生飘泊,到老也该事享清福了。家师已准备了一处比这里胜过十倍的所在,请老前辈颐养天年。”
苦老儿笑道:“多谢令师之情,只是苦老儿生来苦命。恐怕没福消受。”
刘乔接口道:“老前辈何出此言?命由心造,老前辈要如何便如何,难道还有人敢拦阻不成?”
苦老儿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赞道:“这洒真醇!”
刘乔怫然不悦道:“我跟老前辈谈正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
苦老儿故作不解道:“正事?什么正事?你说,我听着呢。”
刘乔忍怒答道:“‘三峡藏宝图’老前辈拿着无用,‘玄蜘教’可是要定了,以无用之物,善价而沽,老前辈打打这把算盘看!”
苦老儿失笑道:“你这真是一厢情愿,怎知道藏宝图对我无用?”
刘乔接口道:“如果藏宝图对你有用,何以宝藏至今未为老前辈所发现?岂非藏宝图无用。”
苦老儿道:“既然如此,此图你不要也罢,因为反正无用。”
刘乔闲闲答道:“话不是这么说,也许到我们手里就有用于呢!”
苦老儿凑近头去,说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有用?”
刘乔摇摇头说道:“对不起,这我可不能说。”
苦老儿也摇摇头,学着他的口吻说:“对不起,这图我可没有!”
这番对答,让伏在窗外的祈焕艺听出事件原委,见苦老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暗暗匿笑不止。
就在这刹那间,里面形势一变,刘乔面露狞笑,提起炕头上一个小金钟,当当摇了两下,曼声清歌的两个绝色女子,倏即退入幔后,一片死寂,烛焰摇晃不定,逐渐缩成枣核钱般,光线顿时幽暗。
这时,不知何处发出怪声,凄厉冷峭,如啾啾鬼鸣一般,每一声落入耳中皆如冰水滴在心头,令人毛发森森,脊梁间如冒冷气,仿佛阴风惨惨,鬼火粼粼,一座花团锦簇的厅堂,看上去竟似荒山古墓。
祈焕艺好不心惊,一阖双目,抱元守一,调气凝神,才把身上的寒战恐懔之意驱余。
睁眼一看,苦老儿脸色一变,饮啖如常,暗暗佩服。
如是顿饭时分,“粉面狼心”刘乔,又举金钟,当当摇了两下。
立刻,红烛光焰暴长,满室明亮,纹风不动,不知哪来的一团春意喜气,令人精神一爽。
鬼鸣骤歇,笙簧齐奏,恍如百花齐放,蛱蝶纷飞,游春仕女,芳郊踏青,一片阳和景象,真个心旷神怡。
乐声渐趋柔靡,如卖饧天气,深闺佳人,春困娇慵,祈焕艺觉得浑身酸酸软软的,好不得劲。
就这时,五音并起,繁弦顿促,入耳令人振奋不已。丝幔突地一掀,一丝一白两团轻影卷了出来。
祈焕艺定神一看,这两个女郎,艳丽犹胜于刚才吹笛度曲的那两人。年轻的那个穿绿,圆姿替月,粉面生春,娇憨无比。
年长的那个穿白,花信年华,绮艳更甚。细腰隆乳,长身玉立,双颊飞红,水汪汪一双大眼,似闭非闭,似乎春心荡漾,一刻都按撩不住。
两人一般都是内无寸缕,外披薄绢,随着乐声缓急,尽情狂舞,两双凝脂堆雪的倏长玉腿,不时开阉高举,隐微之处,若有若无,乳峰乱颤,臀波遥送,更是刻刻不停。
祈焕艺双颊如火,脏腑翻腾,丹田之中一股热气,拼命上涌,心知不好,却又不舍得不看。
这时,只见苦老侠哈哈大笑道:“多谢刘兄,安排如此风流旖旎的歌舞,想不到我苦老儿,也有一天能享一享艳福,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妙啊!”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年长的那个,一撩薄绢,粉腿跨上炕桌,一手搂着苦老儿的脖子,一手拿酒壶替他斟满一杯。
苦老儿神色自若的举起手指,拈弄她的乳头道:“说什么‘新剥鸡头肉’?倒像西域紫葡萄!”
这景象,祈焕艺实不忍再看,双目一阖,唇干舌燥,一心想着,怎么把那白衣女人搂在怀里,摸她个够!
就在这时,突闻一丝音箭,射入耳中,说的是:“祈焕艺,莫忘你仇!”
祈焕艺顿时惊醒,遍身冷汗淋漓,心头一阵清凉过后,愧悔惭恨,继之而起,暗地里切齿自责道:“祈焕艺,祈焕艺!你可真是禽兽不如!”
回头再一细辨刚才示警的声音,明明发自苦老儿。这才想起,怪不得苦老儿极力拦阻他来,原是已料知他血气方刚,定力不足,禁不住这天魔艳舞的诱惑之故。
这一细想,不禁双替苦老儿担忧。适才听那人自称“玄蜘教”,不知是何邪魔外道?看苦老儿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