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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总是这样。回纥荒蛮,我不舍得自家姊妹去,怎舍得你去。”李隆基将布帛折好收起,觉得石榴简直就是在肆意胡闹。无论如何,明天他还是要下帖子,争取把石榴给救回来。
石苔小青色,
榴花怀黄蕊。
去年子满枝,
买镜照红翠。
马前顾踟蹰,
勿贪好酒醉。
添衣自加餐,
乱饮已伤胃。
石榴去买马勿添乱,小怀子照顾好自已。
首字藏头,告诉郡王,石榴要去买马,不要擅自行动干扰到她计划。中间藏心,告诉小槐子,照顾好自己。石榴在烧柴裁布筹划一罐盐时,所能拼凑思量出这样诗句,至此已是不易了。这番苦心,不知那人能不能收到,收到之后,能不能懂呢?
你在我心中啊……越是珍贵,越要藏起来。像红绫饼,像哑师傅蜜枣。女儿家心思,一笔一画,都藏在这陈醋所书字里行间。
“小槐子,我不在时,严禁纳妾。”石榴于梦中仍念念不忘,闻到布帛上醋味了么?姐姐我可是预先怀了满满醋意警告你哦,敢出轨,阉立决,没有秋后算账那一说。
翌日清晨,鸿胪寺派来护卫拜见了回纥使团。他们接到回纥都督之子所递洛阳治安混乱函,奉命前来护送使团返程。
参天可汗道,六十八处驿站,来自于神都洛阳护送令已发送。
奔赴边塞
两匹白马拖着描八鸾碧里青偏幰铜木轺车,停在石榴面前。
很华美,车顶有缀了五彩绦伞盖,左侧跪着御奴。石榴看到都督之子在她前面登上了另一辆车子,才扶着木辕上车坐好。这个四处漏风不挡尘土花瓶车子,一点都不如她从长安到洛阳时用那辆普通马车舒服。
“出城。”护卫统领一声令下,旌旗齐动。石榴独自坐在车上向左右两边街道张望,护卫太多了,都骑着马,叫她无法分辨远处那团飞驰过来模糊人影到底是路人还是熟人。
洛阳,她还未曾好好亲近这座城,便随着回纥使团匆匆离开了。
催马来迟临淄郡王没有赶上送帖子宴请回纥人。待向驿馆里小吏询问清楚鸿胪寺派人沿途护送之后,他不得不调转马头,没精打采地原路返回。
有人护送,意味着连在半路设埋伏希望都没了。看来皇奶奶跟他一样重视回纥在突厥人面前天然优势地位。区区五十个回纥人,还真成了抢不得打不得杀不得棘手问题。
“出去逛逛也好,她叫我吃了这些年亏,定然也能祸害回纥不浅。”李隆基勒住马,遥望天上飘过白云。云都比他自由啊!至少能飘出洛阳去。
有天女身份在,石榴应该不会受委屈。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因为想到石榴此行表明了为他买马而去,这算是在尽一个“身边人”职责在辅助他么?李隆基肯定地点点头,一直都算呀,从小时候做蛋糕供他孝敬武后开始,一直都算。
“那么,尽情去飞吧,郎等着你好消息!”拢起双手,冲西边大喊了一声,险些惊到路边挑着担子赶市行脚商人。
“郎放你去作飞天,但不许对别人散花!”最后这一句,喊得格外洪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权当她是个任性女干将吧。终究还是自己势未积成,力不从心,掣肘处太多。他叹着气,驱马朝积善坊走去,有太多事情等着他重新考量和布置。
半个月后,回纥使团仍走在参天可汗道上。
石榴晒黑了一层,瘦了两圈。旅途比她想象情形辛苦许多,首先是她需要顾及形象问题,白天不能躺在车上睡觉,坐来坐去,腿都快失去知觉了。其次,无人同车说话解闷,憋成了哑巴。星垂平野阔这类景象,看一回叫大自然震撼,看两回叫美景,看三回、十回、直到闭眼是它睁眼还是它,那叫视觉疲劳、单调乏味。
然而回纥人却越来越有精神,每天大嚼烤馕大烧羊腿,比在洛阳看上去精壮多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然如此。
尽管行程漫长又辛苦,石榴一路上也尽了她职责。作为一个司膳天女,她向回纥使团提供了多种方法来保证饮食洁净。此外,偶尔也能观星蒙对“明日刮风、下雨”之类天气预报。
坐轺车上发呆是件很痛苦事情,石榴难以忍受风吹日晒外加双腿酸胀、无可消遣天女生活,开始在脑中给小槐子排演一套榻上秘籍,从最基本坐着躺着立着,到难度稍大些“半坐着”“半躺着”“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呈45度角立着”,总之,小槐子是她。
等石榴想够了整整一百零八种招式时,回纥使团终于越过阴山和克鲁伦河,进入翰海府境内。下了参天可汗道,他们再走上两三天路程就能到家。
两三天,很近了,几乎等于站在家门口。驿站那些饭菜早吃腻了。这天午饭选在一座相对繁华小镇上解决。一下车,石榴便被回纥语包围住,听不懂,布幌子上头写奇怪文字也看不懂。但她仍兴致勃勃地跟着都督之子走进店里去,总算能下地走动走动,顺便跟另外十个被赐回纥洛阳宫人说说话。
他们人多,一家小店坐不下。回纥使者又领着石榴等人到隔壁食铺中,这才勉强凑够二十多张桌子。石榴好奇待会儿能吃到哪些招牌菜,想跟掌勺聊聊厨艺,却不会说回纥语。她身份特殊,那十位姑娘常常敬而远之,石榴只好坐在条凳上看街景,耐心等待午饭。
外面来来往往都是回纥装行人。赶着羊群、牵骆驼、骑驴子,石榴定睛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骑马。幞头、圆领衫……这是位老乡啊!
“老乡,您贵姓?”石榴朝他挥手。
骑马人转过头来,人挺富态,大圆脸,五官长得很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待他翻身下马,石榴才看清楚这个中等身材肚子微腆圆脸小伙。
“某姓王,单字翰。”他很热情,向石榴和店内坐着一群人拱手问好。
石榴也热情地回应了他:“用过午饭没?一起吧,难得遇到老乡。”她往旁边挪了挪,跟在自己家招待客人没两样,腾出一片地方来给王翰坐。
王翰摸摸肚子,他刚吃过。盛情难却,又是汉人,他还是坐了下来,跟店家比比划划,右手半握作了个喝动作,要点一壶茶水。
石榴见他不会说回纥话,很惊讶,问:“翰兄,你就这么点菜?如果想吃一盘炒鸡蛋,难道学母鸡下蛋吗?既然不通晓语言,为何在这里骑马?”
“哈哈,小娘子此言差矣,某照着别人桌上菜来点。今天已经吃饱了,只消来壶水润润喉。”王翰端着茶碗品了一口,辛涩不堪,加胡椒太多了。跟他在家中享用茶汤根本没法比。遂不勉强自己吃苦,搁下茶碗又对店家比划一番,站起来东倒西歪走了两步,示意他要酒。
“您是来回纥游历吗?”石榴想起很多年轻诗人会跑到塞外寻找灵感,以为眼前这位也是。
王翰摇头,拿起一根筷子蘸着茶汤在桌子上写名字:“某名翰,故来翰海看一看。”
石榴哦哦应着,跟他攀谈起来。王翰过得很洒脱,至少在石榴看来,他是个很洒脱人,有足够田地供他剥削银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边塞上这些地方差不多都走过了。听他讲,翰海像一条大鱼,而雪山则像伸出爪子捕鱼白熊。
“河是这样流向,它源头在巴颜喀拉山。翻过山再西走是天竺。越过大海一直往南将到达一片冰雪大陆,如果继续往西则是生产黄金和香料地方。”石榴好不容易逮住一个陪聊人,谈兴正浓,也拿过一根筷子蘸水在桌面上画起来。
不多时,桌上已经布满了茶水痕迹。王翰啧啧称奇,笑问石榴从何处知道。他游走了五年也未能走遍这些地方。
“我是天女,自然晓得。”石榴站起来调皮地把双手举起,说:“会散花天女。”
“哈哈,小娘子从兜率天来?烧香许愿灵验吗?某要许个愿。”王翰以箸击桌,摇头晃脑道:“一愿美人常在怀,二愿美酒常满杯。”
石榴手腕回转间,已经伸指从香囊中捏了一撮熏过香料干花瓣来,摊在手心叫王翰看:“你是要散花,还是要许愿?一次只能满足一个要求。”
“花。”王翰坦然以手护头,大笑:“美人与美酒好求,天女难求。”
“真没原则,为了半掌花瓣放弃两个长久好处。”石榴亦笑着讲干花瓣扬到他身上。如果是李隆基,一定选择美人美酒。如果是小槐子,一定会抛开这个选择,直接抱她去摘满捧新鲜花,再替她簪入发髻。
王翰随意抖落衣襟上香花,倒了半碗酒饮尽,驳道:“某入仕后才讲原则。如今只要自在。将来参了军,想随意走动也不能够了。”
“祝你一生平安。”石榴以茶代酒,同他拱手互敬了一杯。
“战死沙场是每个男儿荣耀。”王翰仰头灌进喉咙里。
“翰兄回长安或者洛阳吗?想请您捎个口信。”石榴指着隔壁店里那些宫人,说:“她们都是洛阳宫人,翰兄索性当次信使吧!作为回报,我愿意满足您第二个愿望,美酒。”
王翰点头同意,石榴向他索纸,要赠他司膳坊特制春醪配方。
待王翰从马鞍下革带中取出一叠诗稿交给她写方子时,石榴恭维说:“翰兄除了作逍遥旅人,还是个大诗人呀,这么多首,真厉害。”
“哈哈,过奖了。”王翰看着石榴挑出一张空白较多纸写下配方。她字迹并不清秀,勉强算写得清楚,因戏问道,兜率天天女会作诗否。
“天女只会一句,可应对百句。”石榴把她要捎口信人名跟酒方一并写在纸上,吹干墨迹,折好交给王翰。这次她学聪明了,不让回纥人知道她写是什么。交给王翰收好之后,石榴招手叫坐在一旁闲听聊天回纥使团成员一起加入。他们中有也能作上两三首。
店家把桌上茶渍擦干净,一盘一盘开始上菜上汤。石榴招呼众人围坐于一桌,笑呵呵地说:“天女心不可动,故那一句诗也不可动,不管它是四字五字七字,我只以‘一树石榴压小槐’胡乱对之。比如,关关雎鸠,一树石榴;白毛浮绿水,石榴压小槐;与君离别意,石榴压小槐。滕王高阁临江渚,一树石榴压小槐。只会这一句,别再不能。诸位见笑了,我还指望着将来翰兄扬了名,能替我写几句诗呢。”
说罢自饮一杯水当作罚酒,让回纥使者和王翰互相探讨诗歌去。一桌人吃吃喝喝侃得差不多了,王翰喝够了酒,两边都问过要往洛阳捎带什么话,方起身告辞。
“翰兄保重。”石榴挥帕送别这位好心陪聊兼信使。
“石榴保重。”王翰走得不带一丝牵挂,连头都没回一下。
三日后,正式到达翰海府政治中心。
回纥使者团不但带回了洛阳珍奇货物,还带回洛阳女儿与一位天女。先遣报信人早他们一天到,故而整个回纥上层社会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齐聚于都督府中宴饮,等着去瞧这位天女长什么模样。
翰海都督给传说中会梵文会神通天女配备了一流待遇,包括一位会汉文回纥奴隶。此刻,他正在屋内等候新主人,洗尘沐浴用牛乳已注满浴盆,而松软卧榻对面便是满架梵经。
居所正中佛龛,饰着黄金、白银、琉璃、颇梨、美玉、赤珠、琥珀。莲枝蔓蔓,七宝熠熠生辉,同长明灯一起映亮了龛中所供欢喜佛。
貌似享乐
石榴下了轺车,盘坐在步辇上,由四个回纥人抬着。十个洛阳宫人紧随其后。都督之子走在最前面,隔了老远就朝他母亲张开双臂大喊:“可敦,我回来了!”
大厅中拍着皮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