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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一拉老林,二人立刻朝林里分散,一边轻声唤:“吕将军!”才叫了两声,一边密林已经有人应声,二人忙凑过去,吕汉年眼睛闪亮“我闻到烟味,怕是打起来了吧。”
老林点头道:“是呀,就在山那一边,像是忽然起的火。”
吕汉年顺他指的方向看了眼“那是云开县的方向,怕是纪军反击啦。”
“那我们怎么办?要过去吗?”白丁看着他。
“这会儿过去干什么?”吕汉年的声音又开始发抖“我们沿江走吧,这会儿这边打的乱七八糟的,上去不是送死么!怎么也得等,等他们打完再看吧。”说着话,抬头朝着天上望了一会,分辨了方向,朝着山另一边钻了进去,林白二人也只得跟着。
自从遇上吕汉年,白韶卿便发现此人胆子不大,估计打仗也是不行的,不过逃命的本领却可称一绝。难怪他只身一人,在詹灼大军身后尚能平安藏匿多日。对这片山林,他肯定是下过一番苦功,当初纪营休整的那些日子里,恐怕他日日藏在大营,便是研究这地方来着,为来日逃生创造机会。使得如今他对这一片可谓了如指掌,明明是山涧绝壁,却总能让他寻出路径来。
三人在他带领下,一路穿林过涧,许多地方,都得手足并用,左爬右攀地才能上去,天色由暗转明,眼前山林逐渐开始显现微亮时,空气中的烟味也终于渐渐淡去,反而是清冷地水气味慢慢浓重起来,再走一会,只听得流水声盈盈于耳,吕汉年一马当先,爬上眼前的最后一个土坡,面前是一处长长地断崖,自崖边探出头去,他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白韶卿和老林二人也爬了上来,凑上去一看,山崖之下可不就是那滚滚川江么,真难为他竟然能绕到这边。看他们二人一脸惊喜,吕汉年得意地笑道:“就是这里啦,虽是个断崖,好在不太高,想个法子下去,咱们在江边等吧。”又看看身后“乌行安既然夜袭,总有几分转机,若是他能打进云开县最好,若是不能,咱们在这里也能躲些日子,慢慢的再想法子过江便是。”
二人答应了,跑了一夜,也都累的狠了,倒头歇了一会,白韶卿自告奋勇,去崖边探寻,看看哪里容易下去,吕汉年自然答应,由她去了。
她顺着断壁朝南走去,一边走一边看,这断崖说高不高,几丈还是有的,好在崖壁上凹凸不平,怪石嶙峋,搓条草绳出来,攀着往下,应该不会难走。好在崖两边长藤蔓蔓,虽是冬季,枯而不断,韧性仍在。白韶卿便掏出短刀来,贴着崖壁,捞出长藤来一路劈砍,截了一大捧,抱紧了一路拖着朝回走。
回到原地,吕汉年还在睡着,老林立刻上前帮她结藤,二人在军中多时,结藤布网,原本也是常做,没用多久,便搓了一条极长的大藤出来。二人回到白韶卿看中的位置,将长藤固定在两株大槐树上,再往崖下垂落,瞧那模样,虽然还差一点儿,可是应该可以从藤底直接跳到地面,小心一些,便不会受伤。这边弄好,回去时,吕汉年正好醒了,听说准备就绪,他自然迫不及待的要走。
三人商量了片刻,便由老林先下去探路。本来他是要让白韶卿先下,可是她担心吕汉年那肥子下去之后,这藤恐怕就要断,最后一个人极可能无藤可用,比起不会轻功的老林,她自然更有优势。老林不放心地瞧了他几眼,只得答应了,顺着长藤往下,一路上挥着刀把崖壁上突出的枝条砍掉,又有突起的山石落脚借力,没有多久便溜到了崖下,那藤虽然还差一截,他纵身一跳,也没见受伤。
吕汉年看他完好无损,便安了些心,又使劲扯了扯长藤,在白韶卿的一再保证下,他才巍颠颠地放开支着的脚,可毕竟还是太重,他才一放开,那藤条便咧咧作响地崩断了两股,一丝丝地往下散,这下吓的他魂飞魄散,上也没力气上,下又不敢下。
白韶卿用力拉着摇来晃去的长藤,一叠声地催促,他才慢慢往下滑,滑到一半时,上面的藤又断了两股,眼看剩下的三股也发出轻轻地撕裂声,白韶卿大声叫道:“再不下去就直接掉下去吧!”
吕汉年全身一颤,干脆闭上眼睛,短腿乱点,双手交替,他那怕死逃命的本领发挥出来,速度竟是比方才快了数倍,没一会功夫便到了藤底,饶是老林伸手接着,吕汉年一跳之下的冲力,他却还是没办法承受,二人滚溜溜地在地上滚出好些路,才停下来,按腰扶头地哼哼着,一时都没爬起来,白韶卿看的好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身后忽然有人喝道:“什么人?”
方才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长藤,竟然连人靠近都没发现,一时心下大惊,也不多余回头了,伸手就去拉长藤,可身后来的显然并非一人,她动的快,后面有什么却是更快,人未上来,风声已至,她的脚下顿时感觉被什么东西卷住,整个人失重,往前便倒。崖底下的老林一直朝着她这边,看她倒下,顿时大叫出声,吕汉年也回头过来,二人皆是大惊。
白韶卿手中短刀还在,挥手回砍,脚下竟是铁索,刀铁相碰,只是叮的一声,动不了它分毫,而这么一耽搁,身后已经有人上来,看情形似是一个小队,她手上还握着长藤,回头去看,崖下二人眉目依稀,她根本不及多想,第二刀挥起,便是朝着那长藤砍去,长藤本来已经快断,被利刃一砍,顿时如长蛇般萎顿团起,朝崖下直直掉了下去。
身后数人上前,同时按住她,又朝崖下张望,再喝“崖下还有两个,”人虽看不清楚,这声音崖下倒是能清楚听到。吕汉年哪里还敢犹豫,拨腿就跑,老林转身却朝崖边看来,白韶卿才叫了一个“走……”便让人捂了嘴巴,往后拖开,再看不到崖下情形了。
不过这崖下去容易,要上来,却是万难,崖上的人即抓了一个,也犯不着再涉险去崖下,上面的人骂骂咧咧了一会,拖着白韶卿便朝山下去了。
白韶卿给捂了嘴巴,不知是什么破布塞的嘴巴满满,一边一人将她双手反扭,拖离了山崖,用力将她的头按在地上,她根本不及抵抗,嘭地一声,头已经撞到头上,擦了一脸的土,这里是山崖,虽有泥土覆盖,下面却是都是岩石,她感觉额角重重撞到上面,顿时一阵剧痛,同时耳听一人沉声道:“这是什么人?”
有人答:“看样子是奸细。崖下还有两个,已经逃了。”
“拖起来问话。”那人说着,白韶卿便被人一把拖起,口中的破布取了出来,身后有人压她的腿,迫她跪着,双手也扭在后面人的手中,这番动静,更是全身处处都痛。
“你是什么人?”那人又问。
白韶卿只觉头痛欲裂,有东西沿着眉尖缓缓流下,糊了她的右眼,听到问话,她勉强抬头,只有一只眼睛能看,何况背部让人顶着,头只能抬这么高,勉强看见面前一双满是黑泥地漆黑长靴,往上是青灰色地袍边,再往上就看不见了,她咬着牙道:“小在是,这山里的猎户。”
“猎户?”那人冷笑,手中哗哗作响,原来方才那条铁索就是他扔出来的“猎户逃什么?崖下那两人是谁?”
“遇到打仗,自然是要逃的。”白韶卿看不见对方,干脆低下头,省得再加上脖子的疼痛。
那人哼道:“带回去审,这里留几个人下崖看看,那两个跑到哪里去了!”身边的人应了,脚步声杂乱,白韶卿依旧让两人抓着,跟着那人身后,半拖半走的往山下拽。
她的额越来越痛,头上的血流过她的眼睛,开始一滴滴落下,滴在她经过的山路上,这段路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就当她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时,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喧嚣声,莫非是到了他们的大本营?她努力抬头,模糊地视线向前扬起,果然是营地,处处可见大帐,清灰的还有余烟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随风而动。
她眨了眨眼,将粘在睫毛上的血挤开一点,努力凝视,仔细看去,忽然间,便觉气息都屏住了一般,那高挑的大旗上,竟然是蓝底白字,清清楚楚地一个——“乌”字。
她脑中有瞬间地空白,这个字燃起了她心里深处的浓浓恨意,可同时也有别样情绪飞快滋生,乌行安,这是纪国的大营,这么说他果然从詹灼手中夺回了云开?这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随即又有些苦笑,早知如此,吕胖子还逃个什么劲。这会儿还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发抖呢,这人藏身的本事那么好,纪军未必找的到,就算找到,也不会是一时三刻的事,可她这会儿却是要被当作奸细杀掉了。
她心里胡乱想着,脚下已是无力,一个蹒跚,险些便要跌倒,身边的士兵一把拉住喝道:“还要老子扶你呀?给老子站好喽。”右边那个瞧了瞧,却道:“一路流血呢,别是死了吧。”
那人冷哼:“死就死了,这些天死的人还少了。喂,别装死。”说着伸腿踢了她一脚。
而在此时,边上有个声音忽然道:“这是谁?”
这声音似是相识,使得本来已经渐陷昏迷的白韶卿不由自地歪了歪头,朝着那声音出处抬头。
“是关参将从南边断崖抓住的奸细。”左边那士兵答。
“瞧这样子不行呀,怎么流这么多血。死了还能有什么用?”那人声音不悦“你去找军医来给他止血。”左边那人应了,丢开她的手跑了开去,白韶卿头才抬到一半,忽然失了一半的支撑,顿时向这一边倒下,一只有力的手递过来,牢牢抓住她“快,先救回来再说。”身边那人道。
白韶卿努力扭头,朝身边望去,血糊的视线里看出去,是一张晃动不停的脸,她张了张嘴,却没声音,那人看她要说话,便凑近一些,她努力聚气,以为自己已经叫的很响,可是其实声音细如虫鸣,他若不是靠的这么近,根本就听不见。可是他听见了,不仅听见,他还为之一愣,随即伸手一把将她整个环过来,一撂她的头发,顿时叫出声来“你是,白丁?”
她轻微点头,眼前开始发黑,随即便听耳边嗡嗡作响,似有许多人在说话,又似有人争吵,而她只觉头痛,还有一件事让她不能让自己晕过去,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管她是怎样的状态,只要感觉有人来拉她的手,她顿时警惕地用尽全力。
就这样似醒非醒,到她感觉头痛开始变的不那么剧烈时,她便努力尝试睁开眼睛,意志地坚持往往能战胜一切,她的身体分明孱弱,可神志却恢复的极快,几乎是全无预兆的,她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她发现自己是平躺着,手脚上并没有铁镣锁住的感觉,虽然身体又麻又痛,好像没办法动弹,可是她知道自己是自由的。这一点令她心安,既然她没有被当作奸细关起来,说明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确是张副将,而他也认出了她。
这个念头过后,她才开始用眼睛看,稍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她发现自己躺的这张床边,有个人正抱成一堆,埋首坐在地上,他的样子,让她一怔,使她不由得叫出声“老林!”
床前的人像是让闪电打了似地跳起来,一张大脸又惊又喜,简直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张嘴就是他的大嗓门“你醒啦!太,太好啦太好啦。”可不就是老林吗?
白韶卿倒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能出现,这疑惑才只冒头,那边老林已经开始为她解惑,只是他声音实在是响,震的她耳朵嗡嗡作响,头又隐隐开始痛。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