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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叹息想着心事,身边却有轻巧的脚步声临近,有人坐在了身边石阶上,她转头去看,没想到看到的竟是那小叫化。
小叫化神情淡然地也对着月亮发了会呆,道:“放心吧,你不会在这叫化子堆里埋没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命格里没有寻常二字。”小叫化看了她一眼,又道:“有的选没的选的,都会一件件落到你身上,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身不由已的可怜人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说着竟嘿嘿轻笑了几声。
白韶卿不解地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
“今时今日不管来的是什么,对你都只有益处。”小叫化说了这句话,竟然顾自走回小庙,不再理她,白韶卿回想他说过的这几句莫明其妙的话,正愁眉不解,却见庙外有人缓步而来,到她面前停住道:“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白韶卿慌忙站起,借着月光看清此人是白天站在国字脸身后的其中一位,看她迟疑,那人又道:“我家主人没有恶意,只是目睹了小姐白天的举动,有些感触,望小姐看在他诚心相邀,勉为一聚。”
白韶卿还真是许久没有碰到说话这么斯文的人,虽然怀疑之心不解,想了一会却终究点了点头,跟着那人往外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庙内,虽然眼前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可她却分明感觉到那小叫化正注视着自己。
白天在郑家大堂时,面对那仆人的轻蔑,白韶卿都始终淡然自若,可此时此刻站在这样一间华丽的酒楼包房里,面对彬彬有礼的国字脸男子,她却有一点不知所措。
那男子定定看了她许久,竟起身亲自举壶为她酌了一杯酒:“即来之则安之,你也不用不安,我是全无恶意的。”
白韶卿将酒杯轻推,道:“我不会饮酒,请先生见谅。”
那男子点头道:“举止得体,言谈大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叫化子呢?”
“际遇不堪,家道沦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白韶卿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那人倒笑了:“说这话的语气,简直没法让人相信你不过是个孩子。不过你说的很对,人的一生际遇总是不同,有大起难免会有大落,失了势,却也总会遇上风水轮转的好日子。我看你连字据上的名字也不肯写,就知道你不愿意说到家世,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机智,很是难得。”
白韶卿被他当面拆穿白天的技俩,不由得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
那人却不在乎的笑笑:“其实这倒是我看中你的地方,你如今这样的稚龄,就有了如此的心性,若是调教得法,来日说不定还真能有些作为。”
白韶卿垂头不语,心里却回响起方才那小叫化说的话,再想到这人话中的用意,只觉手心出汗,强自按捺才勉强镇定。
那人又道:“我不会说什么表面话,这趟把你请到这里,是有一个难处想要小姐示以援手。”
听他这么说,白韶卿便抬起头来,却见那人放下杯子,一边的围幔之后立刻走上一个人,手持一幅画卷,将其展开,里面画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说到眉目长相倒与这国字脸有几分相似。
白韶卿不明他的用意,一双妙目在画和他脸上转了几转,那人叹息道:“这是我的爱女,我连生四子,却是无一例外都为国捐躯了,临老才得这样一个女儿,不只是我疼爱,她的老祖母更是对这丫头爱若性命。”
白韶卿怔怔点头,那人又道:“可没想到她随我出了一趟门,竟然感染了恶疾,药石无救,还没走到家门就这样去了……”说着眼眶已是微红,白韶卿在一旁听着也是垂下头来,心感凄凉。
只听那人道:“老祖母年事已高,要是知道孙女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是万万受不得这个打击的,所以我不敢回家,只在路上留连,原本打算时间久一些,再想法子慢慢将这事说给老人知道,却没想到遇见了你。”
白韶卿一愣,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细看画卷,却觉画中人的面容和自己相差很大,除了身材好像差不太大,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那人看她留神看画,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她的眼光中更多了几分喜欢:“你想的不错,我确实是想让你代替我那女儿,暂时瞒一瞒老人家。”
“可是我与贵千斤几乎没有相似之处……”白韶卿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人笑道:“不,你们有一处极为相似,而且几乎可以说是根本分不出来的地方,那就是声音。”看她怔住,他又道:“今日在刘府听到你的声音,我都立刻愣住了,有那么一小会儿几乎以为是我那女儿未死,流落民间了。这不是我思女成狂才有的幻象,跟随我的两个亲随也是亲耳所闻,都说是像到了极处。”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2 变化
“那……就算是这样,可是长相也……”
“其实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那老母亲患有眼疾,几年前就完全看不到了。”他深深叹息着,白韶卿也由此明白了这个设想的可能性,原来如此,她静静思忖片刻,却道:“承蒙您看的起,可是,这对我不是小事,我要好好想想。”
那人一挥手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其实说句不孝的话,我那老母亲年事已高,人生时日有年,我也只是图她能安心而已,失孙女的痛苦我能承受的了,她老人家却是不行的。我这招迫不得已的兵行险着,其实也有风险。要你代替小女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很多习惯事务都要尽快学全,老母亲虽然眼睛看不见,可灵敏的很呢,若是骗不了她反而让她生疑,唉,我一片孝心枉费了不说,她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变故或是不测,我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罪人。”
“先生孝感动天,老太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白韶卿看他一片赤诚,不由得出言安慰。
那人点头道:“你这么懂事,这个主意只怕真的能成。”
白韶卿沉默片刻,却道:“既然先生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有问题想问。”
“你问吧。”
“先生是楚国人么?”
“不,我是纪国人。”
“那先生身在官位?”
“眼力不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先生气宇轩昂,说话样子有些像……说书人嘴里的大将军。”
那人哈哈大笑,声音爽朗“没想到让你这么个小丫头看出了真身,连刘家夫妇都不知道呢。没错,我姓乌,是纪国的定远大将军。”
白韶卿心里呯呯直跳,头也不敢抬,静了静又道:“若是……我只斗胆假设,若是老夫人……到了那天,我应该何去何从?”
那人轻轻一哼,将手中杯子重重放下,道:“本将军一诺千斤,只要老夫人能安安乐乐地寿终正寝,你的去留我绝不勉强,到时还会送丰厚的嫁妆给你。”
白韶卿听出他话中已有不悦之意,可箭在弦上,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只得咬牙再问:“我的兄弟们,自然不能跟着我一起,大人是否已有安置他们的法子?”她这话问出,对方却是一声不吭,白韶卿垂着头一动不动,双手中却已经全是冷汗。
屋里静了片刻,那人忽然一声长笑:“有胆量!好,冲你这个胆气,你说吧,要怎么安顿他们?”
白韶卿再沉思片刻,这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大人的再造之恩,我必定全力报答,有了大人这句话,我这就回去和他们商量。”那人点头答应了,由着她自行退出。
白韶卿一路深思,回到破庙时,月亮已至中天,她咬了咬牙,将人都唤醒来,说了一番自己想出的说辞,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自己,她只说自己被亲人寻到,要离开这里,目前不适合带着他们上路,可是将来一定会来和他们会合。
众乞丐睡的迷糊,听了这话都惊的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金子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指着她道:“你……你自己有好日子过了,就要丢开我们吗?你去吧去吧,我们就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小胡在一旁劝了几句,他只是不听,说到穆遥,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对白韶卿的作为更是生气,骂骂咧咧地没完没了。白韶卿也只是垂头听着,即不反驳也不争辩,任由他骂,豆芽菜等人都不敢开口,庙里只听到金子一人的声音。
金子骂的声泪俱下,还没停歇,正吸了一口气要待再骂,却听有人冷哼道:“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情谊,却一点不管人家的处境,这算什么狗屁情谊。”众人一愣,回头去看,却见那小叫化坐在一庙门边,嘴里正叼着一根稻草。
金子看到他回嘴,更是怒不打一处来,上前指着他正要说话,那叫化却道:“白白跟了青青这么久,居然一点儿也不明白她,她是不管不顾的人吗?我才相处这么几个月我都明白了,偏偏还有人笨的像个猪。”
“你才是猪。没我你早让人打死啦,我真是瞎了眼救你回来,”
“你弄错了吧,我怎么记得我们都是青青救的,人家顶着脑壳子让人敲碎才救得咱们,你倒忘的干净。”
“你……”金子一滞,倒一下子接不上来。
那叫化子慢腾腾地又道:“好歹听她把话说完再骂嘛,少说两句你会死还是怎么的?青青既然能走自然也给咱们留了后路,连小六都舍不得卖的人,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说走就走?”
金子听了这话才止了声音,瞟了眼青青,道:“我不要什么后路,我只要……我只要青青……别走。”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大哭起来。豆芽菜和小胡也忍不住哀声哭泣。白韶卿泪如雨下,在一旁安慰好一会,众人才渐渐止声。
“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开大家。”等众人安静了些,她才道:“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有大仇未报,如果一直这么长大,我什么本事也没有,用什么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呢?如果我也只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孤儿,我一定会和你永远在一起的,我也不舍得你们……”
“青青要报什么仇?我们帮你。”几个小人纷纷叫了起来。
“报仇是很可怕的事,我不想把你们搅进去,你们能平平定安的好好活着,我才能安心报仇,才能指望着有一天和你们重逢。到了那时……我们一定能在一起,还有穆遥大哥,小六儿,我们……全都能聚在一起……”
大家听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又道:“我想了想,你们无依无靠的,不如投靠一户人家吧,若是有机会识字学点手艺,岂不是更好?我看收留小六的人家不错,大伙儿在一起也有个依靠……我想法子弄点钱来,这样把你们托付给那刘大善人,他兴许就不会亏待你们。这是我的想法……究竟是怎样,也要看你们的意思。”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3 放下
众人听了这话倒不约而同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里都有些犹豫不决,却也难免有一分盼望。风里来雨里去讨冷饭露宿街头遭人白眼,谁不想过的好点,可是眼前的事怎么听着都透着不真实,何况真到了人家里,还有许多规矩,自由惯了的人又哪里能够适应。
白韶卿看看他们,也知道他们要时间想想,不忙着催问,只是悄悄退到庙外石阶坐着,过不多时,身边果然有人坐下,小叫化的声音近在咫尺:“你答应了他是对的,这事对你有好处。”
白韶卿霍然转头,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小叫化朝她一眨眼,竟露出顽皮的女儿神色;“仙人。”
“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