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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霍然转头,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小叫化朝她一眨眼,竟露出顽皮的女儿神色;“仙人。”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仙人,要是真有仙人菩萨,怎么不见他们救苦救难?”
“那是要有仙缘的,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造化。”小叫化饶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白韶卿对他的言语依旧耿耿于怀,又道:“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要来找我的?”
小叫化看她一眼“我掐指一算,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
“唉,你不信就算啦,反正这仙人我也做烦了,是时候交手啦。”小叫化叹着气,却忽然伸手拉住白韶卿的手,她正愣神的功夫,却觉右手腕忽然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套在了手腕上,低头看去,竟是一只白玉镯,晶亮地镯面在月光下闪着一层晕光,看来质地极佳。
白韶卿相府出身,自然知道这是个好东西,立刻着手去脱,却没想根本脱不下来,身边的小叫化看着她忙碌,却是高兴的拍手:“看吧,我算的全中,你果然有仙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啦,以后你就明白了,青青姐姐,你的路可长的很呢,你自己好好想想,今日跟着那人走了,你就算正式踏上了命中注定的道路,这时候反悔,却还来的及。”
“什么是命中注定,我从来不信那个。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决定的。”
“说的好,自己的事都由自己决定,这话我喜欢。哈哈,从此我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了,该烦的就让别人烦去吧,活一辈子不容易,我可要好好的享受一回。可不能像姑姑她们那样……”说到这里却忽然止住。
白韶卿却听见了,问道:“你有姑姑?那你干吗做叫化子。”
“唉,我姑姑不疼我,我当然要走啦。”
“你别顽皮了,还是回去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啦,你好好管好你自己吧。咱们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了。总之,你听我一句话。命这东西,不论你信与不信,是真有的。只是树有分枝,花开数朵,到了叉路口的时候,你可得好好选呀。”说着,竟忽然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转身回庙里去了。
白韶卿被他奇怪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脸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那个镯子,明明镯圈不小,奇怪的却是怎么也脱不下来,她只得走回庙里,本来打算再问问他,走到他身边,才听到他鼾声响亮,竟然已经醒着了。而与此同时,金子等人也终于有了他们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这小叫化就不知去向,白韶卿只得带着金子三人再度登门刘宅,刘大善人已经事先得了乌将军的交待,知道这丫头被将军看中,对她的态度自然和昨天完全两样。等她说明了来意,夫妇二人除了苦笑,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又不得不依着小六的法子,为这三个小子写据画押,等到一切办好,乌将军的随从之一俯身在刘善人耳边说了会话,他这才笑逐颜开。
乌将军第二天才回纪国,因而白韶卿倒有机会在刘宅留一天,将军随从按着从前乌小姐的行头,为她置了装扮,等她淋浴更衣出来,几个在外面等待的小子都惊的呆了,怔怔看着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刘大善人夫妇也是大吃一惊。
谁也没想到那个满身污垢的叫化子经过打扮竟然是如此一幅非凡样貌,虽然年龄尚小,可那双眼尾略为上挑的桃花眼,稍嫌血色不足的樱桃小口,端正秀气地瓜子小脸,无一不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模样。
刘家夫妇竖着拇指大赞将军有眼光,自他们的言谈中,白韶卿也知道了乌将军在他们眼中是大有来头而且富甲一方的巨商,也难怪他们如此巴结。
晚饭时分乌将军等来刘宅接人,看到白韶卿时却也无一例外地微微一愣,倒是乌将军神色恢复的最快,上前牵住她手,转身向刘夫妇告辞。分离在即,白韶卿只得和金子他们惜别,少不得又一番落泪,等到将军随从催促了,这才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乌将军和她共乘马车,一面将爱女婉琴的习惯仔细说了,又交待了许多老祖母的兴趣习性和一些宗族亲戚的名字,白韶卿用心记忆,往往十成里倒有八成能一遍就记住了,因而乌将军看她的目光更是柔和。眼看着渐渐离开楚境,他干脆和她父女相称,白韶卿初时自然极不习惯,每每叫到父亲,泛现在眼前的往往是刻骨铭心地可怕场景,可是为了防止乌行元看出来,她硬是将这心思死死压下,表面上渐渐习以为常,那一切却是渐渐转为了她的梦魇,成为她一生都永远无法消除的噩梦。
很快他们就弃车乘船,白韶卿不惯坐船,晕的很厉害,乌行元到如今却是真正有了几份做父亲的样子,许多事情竟然放着两随从不用,亲自打起下手来,她看在眼里,更加增强了要好好地扮演角色,帮助他安抚老母亲,以全他进孝的一片苦心。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4 乌府
上岸后不久,便见城镇渐多,越往前走便越是繁荣,白韶卿初来纪国,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极为鲜艳,不过她总算记得自己身份,从不擅自掀帘外望,一旁乌行元看在眼里,也是微笑点头。
路有尽头,又走了几日,终于来到了纪国的京城云京。
乌府已安排了人赶先通报,待他们来到府门,早有成群的丫环等待着了,众人都当做看不到白韶卿的样子,虽然眼神里难免冰冷陌生,嘴上却是小姐小姐叫的极甜,好不容易稍加张罗,便领了她进入内院。
一路上穿花拂柳,走了起码半柱香的时间才到老夫人的院落,人在院外,便听院内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什么事笑成这样,唉呀,别推我呀,桑儿,准是你又在捣乱。”一个丫环声音笑道:“老夫人听了只怕走的更快呢,呆会桑儿便是想拉也拉不住的。”
陪着白韶卿一路笑着走来的丫环们到此地步,却反而都不做声了,一个个只是盯着她,紧张的眼神中却也有不少兴灾乐祸的意思。白韶卿目光在她们只微微一顿,便转过头来,正看见不远处的圆洞门里走出一位衣饰华丽的老妇人,这妇人满脸皱纹,双眼却是两个白色眼珠,果然是看不见事物的样子,此时正由几个丫头扶着,身边一个绿衣衫的丫头靠的最近,想必就是那个桑儿。
那丫头看到白韶卿,脸色却是一白,顿时愣了,老妇人竟立时察觉出异样,忙道:“怎么了?让猫叼了嘴么?怎么忽然不说话啦?”
那丫头朝着白韶卿大使眼色,眼中迷蒙,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看到这里,白韶卿才觉心里莫名一松,直到现在,眼前这个桑儿才是真正关心老人家的人。
这一路上的叮嘱吩咐,已经使得她不自觉中已经将老人视做亲人,此时看她近在眼前,忙轻声上前几步,嫣然笑答:“她哪是让猫给叼了?我刚刚分明看见是让一只雀儿给啄了一下呢。”
那老人手中拐杖一顿,呆滞地对着前方,茫然伸手道:“谁……是……琴儿?”语气颤抖,小心翼翼。
白韶卿上前伸手,已经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中,嘴里却道:“奶奶居然忘了琴儿,亏的琴儿学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来想给奶奶解闷呢。”
老人混身一震,干枯的老手缓缓前伸,白韶卿凑上前去,任由她抚上自己的脸颊,老人无光的双眸中仿似也顿时亮了起来,梦呓一般说道:“是琴儿,琴儿回来啦。”
桑儿在一旁不停擦泪,哽咽道:“是呀,是琴小姐,老夫人,手还握着呢,又摸又拽的,这还假的了?”
白韶卿甜笑道:“隔了半年不见,奶奶愈发神气了,抓着我的手这么大力,您练的这是哪一门的功夫呀,改天也教教琴儿吧。”
老人破涕为笑,摇头道:“这么久没见,怎么也没长大一点儿。”
白韶卿挨上前去,靠近她踮起脚来道:“您摸摸我,我可是长高了不少的,桑儿姐姐可以作证。”
桑儿忙笑道:“是呀是呀,老夫人您摸摸,确实比年前高出一截来啦。改明儿就成大姑娘,要张罗着嫁人啦。”
白韶卿脸上一红,索性拉着老夫人扭起身来,大叫不依。老夫人被这两个丫头笑的眼泪直冒,直护着她,又作势要拿拐杖打桑儿“死蹄子,愈发的不得了,要嫁也先嫁了你。”
白韶卿笑道:“是呀是呀,嫁了桑儿,琴儿才不嫁,琴儿要守着奶奶一辈子。”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又摸到她的手,叫声“好凉,”忙不迭的指着丫头们给扶到内院去了。
白韶卿扶着她转身朝里,眼角带过假山那边站着的乌行安,他面露笑容,朝她点了点头,她自跟着老夫人进院去了。
有了见面的这一出,再也没有丫环敢拿轻蔑的眼光看白韶卿,不论她长相和原来的乌婉琴有多大分别,众人如今却是真正的拿她当小姐对待,日子久长了些,更看出白韶卿的为人禀性不难相处,就更加没人为难她了。
老夫人对这孙女是真的疼爱到了骨子里,冷也不行热也不行,一会儿没看见也要念叨,就是半夜醒来,有时也会让桑儿陪着去她的房间摸一摸熟睡的孙女,这才放心离开。白韶卿自然也将以往在宰相府中的本领一一展示,她自小就受父亲重视,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全因为顾及乌婉琴自己的本事,才故意将琴弹的荒腔走板。
饶是如此,老夫人却已然开心之极,当初这丫头死活要跟着爹爹出去见世面,自己苦拦不住,都不知心疼懊恼过多少回,可此番看她回来,人也懂事了,以前不爱学的琴虽说弹的不怎样,可起码也有在学了,当初的不快自然烟消云散,老人家心情一好,身体也就跟着好起来,打孙女回来之后,连平时常召的大夫都难得见到了。
乌行安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只是这么大一件事,他虽上下交待,却还是担心出意外,因此明里暗里的也叮嘱过白韶卿,不可出府门一步,白韶卿自然依从,至此,到乌府转眼半年,冬尽春来,白韶卿别说乌府,就连内院也从没迈出一步。
老夫人每日都要午歇,这个时候,只有桑儿才知道白韶卿的下落,若要找她,便要去老爷的书房。
乌行安内外院各有两个书房,内院的虽较为小些,却也收罗及广。白韶卿只要稍有空隙,就会一头扎进这里,在这乌府女眷只识些粗浅字的时候,她却能捧着厚实的《纪国史》《四国实录》《人文方华》等看的津津有味。待这些书都看过之后,她又翻出一些晦涩难懂的兵法之类,也一古脑的看了进去。她从没想过这些书会对她的后来产生巨大的影响,只是当时身在装饰华丽的牢笼之中,以此来卿以解闷罢了。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5 危机
花开花落间,时光如流水般自指间划过,转眼便是四年。
在这四年里,秦国的太子秦嘲风终于接掌大秦,并开始了他雷厉风行的改革,废除一班旧臣的同时,他首次打开国门,向全天下广开科举,招募有志之士为秦国效力。不论是哪国人,只要能在秦国考取功名,便一样高官厚禄,无分彼此。此举立刻在四国扬起了暄然大波,虽然秦国上下权贵们一片哗然以死相争,此项改革却依旧在年青皇帝的铁腕下全力进行。
在这四年里,月国的国母孝昭敏文贞荣武慧后病故,年方十七的独子月重锦毫无疑义的接任大位,他虽没有秦嘲风那般壮士断腕地雷霆手段,却更着重于国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