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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玥没有回答春贵人的话,反而兀自揉了揉肿痛的面庞:“正因为我没有让你死,才会凭白的挨下你这一巴掌。若拿这一巴掌,抵偿你孩儿性命的仇怨,倒是我赚了。”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春贵人冷哼一声:“我能入宫,仰仗的不过是我爹的举人的身份罢了。皇上注重满汉亲和,不愿旗人以身份凌驾汉人之上,我这才有贵人的位分。
可论及家世我根本比不上你们满族人八旗子弟来的尊贵。更何况你还是上三旗正黄旗的出身,你可懂我的苦况?”
如玥早已明白过来,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是万分确信。春贵人根本就是存心的隐瞒,隐瞒了自己的心思,把自己弄成蠢笨不堪的样子。事实上,她根本就是大智如愚的那一类。这样想来,如玥倒是觉得什么话都能说了。
“原来是我一直没有洞悉究竟,春贵人不光是深藏不露,而且心思也沉稳,连戏也演得这么好。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唯有一件事没能料到,那便是你自以为欺瞒了身边所有的人,却不料被楠儿联手皇贵妃算计了。若非如此,现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装傻,更不会寻死觅活的试探于我,对着我吐露真情。我说的对么?”如玥平静的对着春贵人笑问。
“我为了自保我有什么错?”春贵人冰冷的声音粗噶的如同砂轮碾过石子一般。“倒是你欠了我的,又不要我死,那你就得还给我。”
“你耍什么无赖,以为我们真是怕了你么?”沛双恶狠狠的问道:“若不是你自诩聪明,怎么会让身边的侍婢出卖。单凭你一己之力敌不过皇贵妃的权势,便有来要挟我家小姐帮衬你出手,若是论道厚颜无耻,恐怕这宫里除了你再没有旁人了。”
“你方才不是也给了我一记耳光么?可我要死,你不也不管不顾的拦着了么?”春贵人一把握住沛双才包扎好的手,硬是将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复又挤出血来。
沛双吃痛,一把甩开春贵人的手:“你发什么疯。”
“你才是发疯。”春贵人的目光异常镇定,丝毫没有半点躲闪之意。现下来,与方才畏畏缩缩的样子判若两人。惊得沛双险些合不上嘴:“天啊,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样的人。”春贵人投了一束隐晦的目光,冰冷的凝视着如玥:“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信,就连给我病的御医也是皇贵妃指来的。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我知道你有心腹在太医院,就由他暗为我诊治好了。待我痊愈了,自然会紧紧跟在你身后,要你为我遮风挡雨,开辟新径。
从此我往上攀爬的那条路上,荆棘也好,坎坷也罢都少不了你出的力。钮钴禄如玥,你可听好了。我要做的,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与我何干?”如玥冷冷的问:“我连自己都尚且保护不得,凭什么要替你扫清障碍?”
“就凭你欠我的。”春贵人唇角含笑,冷不防的靠近如玥的耳畔:“我就赌你是这后宫里,唯一良心未泯的人。若你不肯,我也没法子。”
“旦公公,您怎么来了?”门外忽然响起了乐喜儿的尖细的声音,如玥听得明白,是皇贵妃近前的小旦子来了。
春贵人闻听此声,疯魔一般的哭嚷起来:“如贵人,我的孩儿没有了,我的孩儿没有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你快还给我……你快还给我。”
沛双只觉得被人一棒子打在了头上,晕眩的不行。这春贵人的戏,也来的太快太真了。若非自己方才一直在内寝瞧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一会儿蠢笨一会儿精明的春贵人,竟然还有这样变脸的本事。
“呦,这是怎么了?”小旦子一进来,就见了满地的零碎。“你们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把春贵人送回宫去。白白让如贵人受了惊吓,皇上怪罪起来,你们可吃罪得起?”
身后立着的小太应了是,不管不顾的将春贵人拖了出去。
如玥微微一笑,口吻冷淡:“有劳旦公公了,您再晚来一会儿,只怕如玥要被这疯妇折腾坏了。”
“奴才有罪。”小旦子见旁人都退了下去,一躬身道:“皇贵妃娘娘几次往冷宫里送了有毒的饭菜,都让娘娘的银簪子分辩了出来。可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还请娘娘帮衬茉蕊一把呀。”
第一百四十三章:心若静
睿澄倚在绵软的贵妃踏上,吃着碧翠如玉的青葡萄。窗外金灿灿的阳光透进来,却被烟纱罗帐遮住炙热的光辉,朦朦胧胧又不失温和的落在她身上。
带着一丝慵懒,睿澄的声调别有一番华贵:“这都多少日子了,一个冷宫的废人你们也弄不死。当真是无用至极。”
紫敏一直沉着头默不作声,冷宫里的茉儿昔日何尝不是皇贵妃身边的得脸婢女。到如今去了冷宫,也躲不过悲怆的命运。这样摆在面前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么?
对紫敏而言只要小心伺候着也就是了,不该多嘴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能说。
小旦子迟迟不开口,多半是因为那日在永寿宫里,如玥冷着脸没有作答的缘故。他当真不知晓此时如贵人还肯不肯犯险护着茉蕊。毕竟才失了皇嗣,心里难受也是难免的。自己的事儿都烦不过来,何况是曾经陷害过她的废嫔。
她真的会出手相助么?
三个人都不做声,门外的却是内务府的小太监求见。小旦子,了皇贵妃默许的眼色,紧忙将人唤了进来。
来人道:“启禀皇贵妃娘娘,方才冷宫的侍卫奏报,说是瓜尔佳氏患上了肺病。日夜喘咳不止,可能会传染……鄂顺公公特意来让奴才来请示皇贵妃娘娘,要不要传御医去瞧瞧。”
“肺病?”睿澄轻嗤一声,冷冷道:“你且退下吧,本宫自有主张。”
小太监不敢耽搁,紧忙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好端端的,怎能染上肺病了。也是她命里该着有这一劫。倒省的主子您费心了。”小旦子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他自己也花了不少钱去贴补照料,隔几日就有消息传来。
怎么可能三天前还是好好的,眼下就染上病了。
除非,除非是如贵人的法子!这样一想,小旦子更得向着皇贵妃来说:“奴婢着,她也就是个短命的。还是老天眷顾主子您的心意,碍着您眼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也省的咱们动手,费上一番功夫。”
“哼。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你去传话给内务府,叫他们精心点伺候,未免疾病传染旁人,都少沾染她。”睿澄满心的安慰,这会儿上天总算开始眷顾她的心意了。什么时候,若是连皇上也能百般疼惜,那便更好了。
小旦子陪着笑脸,心里也总是欢喜的。但愿茉蕊能因病躲过这一劫。
只是皇贵妃也好,小旦子也好,都丝毫没有觉察到,今儿来报信儿的小太监不过是内务府寻常办事儿的。何以不是鄂顺亲自来呢?
只因这会儿,鄂顺正被郭络罗玉淑拖在了长春宫里走不开呢。
“同样是贵人,怎么如贵人那里用的都是芝兰带香的好墨呢?本宫这儿,偏是这些臭气熏人的劣质货。公公是天做人,还是根本瞧不起我郭络罗玉淑?”玉淑挑的这个时机,是绝好的。
昨夜皇上宿在了她这儿,今儿一早下了朝还陪着玉淑用过膳才回了养心殿。料想鄂顺也不敢因为她没有恩宠而轻了她。
果然能在内务府执事的老太监,见风使舵总归算是本能。鄂顺一个千儿打下去,哭着一张脸,哀戚道:“奴才不敢,玉贵人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不敢?不敢不也做了么?”玉淑一扬手,将面前搁着的砚台、砚墨一股脑扑棱到地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内务府也是挑着人伺候吧,是觉得我没有绵延皇嗣的福气,还是觉着皇上的心根本不在我这儿啊?”
鄂顺拧着两条苦瓜眉,赔着笑脸,连连哄道:“哎呦我的小主啊,奴才万死也不敢有这心思啊。不过是先前如贵人有孕,皇上下旨一应给永寿宫送最好的贡墨去。奴才也是按吩咐办事儿,哪里敢有别的心思呢。不过惹得小主心情不佳,却是奴才没有尽到本分。
小主您放心便是,稍后奴才就让人给您送最好的贡墨来,必然不敢再有疏忽。还请小主念在内务府事儿多,奴才又回馈的份儿上,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玉淑的性子,算是宫里比较沉着的了。入宫这些年,凡事沉稳,为人安静。以至于鄂顺先前并没有好好留意这位恩宠眷寡的贵人。如今忽然见她这样愤怒,心便悬了起来。
毕竟玉贵人从答应越级晋封为贵人了,毕竟玉贵人的家世不可小觑。鄂顺险些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怎么以前就半点不用心呢。
想着想着,鄂顺仰起头睨了玉贵人一眼:“小主,贡墨也有好些品种。不知道您要的是哪一种,奴才回去了,也好紧着办了。”
“永寿宫用得哪一种,本宫这里便要哪一种。公公若是觉得为难,倒也无碍。本宫自会向皇上请旨,是不是只有她才配用。”玉淑的话极尽刻薄。
倒是让鄂顺稍微安心了些,说到底,这个玉贵人也是个拈酸吃醋的女子。只要照着办她说的话来办,多少便也无碍了。心里稍微松动了些,鄂顺谄媚道:“从前都是奴才的不是,贵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这就回去仔细着办,必然让您用上一样的贡墨。”
玉淑见他极尽谄媚,险些就要吐了出来。面上却是满意的不得了,唤了一声兰彤:“去把本宫给公公准备的心意拿来。”
“呦,贵人,这奴才可担当不起。”鄂顺一听玉贵人有赏,欢欣雀跃似的笑着:“奴才从前伺候小主不尽心,哪里还敢厚颜无耻的收下小主的赏赐呢!”
纵然是这么说着,鄂顺还是给兰彤手里捧着的赏刺了眼。一整盒,足足八颗圆润的夜明珠,颗颗一般大小,细细估量足足有半颗鹌鹑蛋大。
鄂顺心里美着呢,脸上的颜色却更显得谦卑:“奴才无功,怎敢当小主这样的大礼。真是折煞了奴才。”
“我郭络罗玉淑,怎么也是一品封疆大吏的嫡长女。纵然是没有如贵人那样好的恩宠,可也不能任人欺凌不是。公公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唯有这夜明珠我能拿得出手,你也受得起。”玉淑示意兰彤将锦盒一并交给鄂顺:“公公仔细为我当差,我必然也不会亏待公公。”
“是是是,奴才必然尽心竭力为小主办差,再不敢有半点马虎。”鄂顺接过锦盒,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伺候了宫里这么多位主子,甚少有人如同玉贵人出手这般大方。
“去吧!记得紧着给我送来。”玉淑饶有兴味的白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鄂顺又是一个千儿下去,躬着身子道:“小主稍候片刻,就送来,就送来。”
“哼,什么玩意儿。顶不惯他那眉飞色舞的谄媚样。小主您也是的,那么好的珠子,赏给了这腌臜货,当真是浪费。”兰彤厌恶的嘴都要撇歪了,只差眼珠子没瞪出来了。
玉淑的笑容,慢慢在唇边化开,恢复了一贯端庄的样子:“你既然知晓他是腌臜的泼皮,何必还要与他计较。珠子再好,也是死物件,人可是活的。能用上这死物,为活着的人办事儿,是最好不过的了。”
“兰彤不是舍不得那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