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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以为你爱那花的香味儿,却不想你有这一番理解。倒是朕未透罢了。”皇帝睁开眼,见皇贵妃一身素雅的湖蓝宫衣,连珠翠也鲜少佩戴,鬓边只簪了一朵秋海棠,不禁微笑:“你这一身儿虽然素雅了些,可到底好,让人清新舒畅,不似平日里那样花团锦簇的妆容,多少腻味了些。”
“是,臣妾素日里也觉着穿的太过贵重,反而失了一份自在。”睿澄拿起放置在皇帝手边的薄荷油,沾了一点在食指尖儿上,温柔道:“皇上,让臣妾为您揉揉太阳穴吧。”
“嗯!”皇帝索性坐好,由着睿澄半跪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按压穴道。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睿澄才按了几下,皇帝心里便觉得舒服了许多。“从前,你也是这样为朕舒缓头痛的。所以朕的头一疼,便想着叫你来。”
“朝政上的事儿,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后宫里的事儿,臣妾有时常力不从心,没少让皇上忧心,自觉心有愧。如今听皇上这么时候,臣妾才觉得自己总归还是有些用的。”睿澄说的尽是实情,也是心里的症结所在。
这些日子,皇上对春贵人的恩宠不减,时常也去陪伴莹嫔。待如玥虽然不如从前亲厚,可也总算不薄,后宫里的琐碎事儿,尽数都交给了她来操持。睿澄甚至觉得,皇上是刻意要给如玥充沛的精力,好好操持后宫各项的事宜。
只是这话要她如何能问出口,皇帝的心意若果真如此,即便是问了又能怎样?此时此刻,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贴着皇上很近,才这样问了说了出口。
可皇帝岂会听不懂她话里的委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为自己揉按这穴位的手:“朕自从登基以来,便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往远了说各地便不断的有白莲教起义惑乱,百姓们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朕的心,也一直都未真正的安宁过。往近处说,京追随先皇的重臣们许多人并不服朕的管治,朕每每行事都觉得力不从心。
可这些再难,朕都有信心能处理好。可偏是欠了后宫的恩情,朕当真有些心力憔悴。想起昔日太上皇在的时候,先皇后睿澄谨小慎微,没享过一天的清福,甚至连出行都要奴才们的脸色,她身子又不好早早的便薨逝了。
而后,后宫里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替朕分忧是必然的。自然,这些年你也们少吃苦。朕膝下的皇子本就不多,如今也只有绵宁、绵恺承欢膝下。绵恺虽然睿智,却还小。朕不能也不忍心加诸太重的责任在他肩上。可绵宁便不同了,他是朕与孝淑睿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将来必是要继承大统的人选。”
皇帝的话听不出情绪来,只是睿澄的心猛然的颤抖起来,她紧忙应了声“是”,生怕皇上瞧出她眼的慌乱来。
“你的好,朕也记在心里,必然不会亏待了你去。可是睿澄,朕不希望后宫不宁静,将来妃嫔们都有再添皇嗣的可能,若是储君之事不稳妥,江山必然动摇。雍正爷当年,不就是挺着骨肉相残的惨烈走过来的么!
到了咱们这一朝,必然是不能再出这样的乱子来了。”偏是皇帝最后这句话,不轻不重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定数(三)
睿澄满心的温热,忽然就无声无息的灭了。好似一盆冰凉的水,悄无声息的淋下来,以倾泻之势不可阻拦的淹没了她的希望。
原来皇上知晓了诏书失窃之事,原来他最先便怀疑了自己。所以才会有头疾发作这一场戏,为的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
可偏是这样的时候,独独只有她在他的身侧,说得也是最软最让人心疼痛的话。睿澄漠然微笑,声音平稳而苍凉:“皇上说得是呢,二阿哥是嫡出的长子,自幼聪慧好学,又承袭了皇上的胸怀与智慧,必然是最佳的人选。
绵恺到底还小,而臣妾也没有先皇后的身份尊贵,皇上,臣妾心里都知晓……”
只是不甘心罢了!这句话睿澄不敢说,纵然是仅有他们两人,也只能烂在自己的腹。皇上是天底下最薄情的人,从来不例外。对于觊觎自己皇位的人,从来都是杀之而后快。
皇帝握着睿澄的手,将她扶着与自己并肩而坐:“朕有心立二阿哥为太子,除了你便唯有如玥知晓。且也都是朕亲口告知的。”
睿澄的心险些蹦了出来,额上的汗水涔涔下落,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方才皇上的话。如贵人知晓,如贵人知晓,那若是再将鐍匣遗失架祸给永寿宫,不是太过蠢笨了么?
“皇上……”睿澄有些失措,心里又急又恼,只盼着小旦子这会儿别擅自妄动才好。
皇帝的神色倒未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不经意对上睿澄仓惶不安的眸子,眼神里闪过些许凉薄。“朕知晓你心里的委屈,先皇后也去了这些年。宫之位实在没有再悬缺的道理。朕以立下诏书,嘉庆六年春来择了吉日,,便正式册封你为皇后。”
睿澄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无论将来是谁继承皇位都好,你都贵为圣母皇太后。”皇帝深深吸了口气,竟是薄荷油清凉刺激的味道。
圣母皇太后?为何不是母后皇太后?
皇上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可见立二阿哥是必然之举了。睿澄隐去心底蕴藏的不甘,端然起身拜谢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说出心里憋着的话,皇帝也觉得畅快多了:“朕觉着好多了,还是你的手法好。”
睿澄这才起身,慨然凝噎:“皇上若要臣妾相伴,臣妾必然就来。只是,这些年来皇上日理万机,鲜少有在王府那样清平的闲静乐心境了。”
“朕也有许多年,没好好与你说说话了。不若你今晚就留在养心殿,陪着朕吧!”皇帝记忆里,那个柔顺妩媚的钮钴禄睿澄似又回来了,尽管分明知晓她做了很多,也错了很多,却难以割舍下往年与她的情分。
许了她皇后的凤冠,她便也该知足了吧?
皇贵妃留宿在养心殿,几乎是这几年都未有的新鲜事儿。这样的新鲜事儿,犹如冬日里铜火盆里蹿出的火苗一般,竟是怎么也保不住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燎到永寿宫来了。
彼时,如玥正身端坐,与小旦子说话。
“贵人,奴才说得可都是真话,那鐍匣,奴才真的没敢带进永寿宫来。”小旦子自知晓了皇贵妃的心思,便让人往永寿宫送了信儿,真是丝毫都不敢耽搁。
如玥颔首,眉眼见添了一缕戏谑玩笑的意味:“旦公公办事儿,从来都是最让人放心不过的。皇贵妃信你用你,不正是因着此理儿么!”
“奴才可不敢当。”小旦子听着如玥的言语不逊,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如贵人,奴才真的不敢欺瞒您呐!那诏书……”
“哎,公公多心了。今儿一早本宫便去养心殿,乾清宫失窃这么大的事儿,是本宫请求皇上拦下来的。”如玥自信满满的样子,格外交缠着一股入骨的傲气:“所以皇贵妃此时宿在养心殿,也是意料之的事儿。”
小旦子听了这话,心才安稳些,忙道:“既是贵人神机妙算,想来事情也脱不出您的掌控。只是还请您明示,奴才下一步该怎么走才稳妥?”
“东西搁在我这儿自然是多此一举,不若就给信妃娘娘送去吧。想来翊坤宫也用得着。”如玥说话的时候,带着与生俱来的一股傲气,不容置疑。
小旦子只得不住的点头,心底盘算着该怎么办才稳妥。
如玥见他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必是有了什么心思,倒也没径自去问,反而让沛双呈上一物。
沛双将一块精致的丝绢搁在小旦子手上,揶揄道:“公公在皇贵妃身边当差,必缺不了金银之物。却是这冷宫里流出来的污秽,最为鲜少罕见。公公可谨慎收着,叫皇贵妃娘娘寻了去,怪罪于你!”
只消一眼,小旦子便认出了茉蕊的针法,心翻滚着强烈的辛酸,已经有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冷宫内外的侍卫,尽是如贵人安排的人。“贵人……”小旦子哑了声音,郁结难抒,幽幽道:“奴才必然为贵人您办妥所有的吩咐,可无论如何,也请您想想法子,保住茉……常在的性命。若此,奴才必然感念小主您的恩德,永世不忘。”
“自然,本宫也希望瓜尔佳常在能有步出冷宫的那一日。毕竟是肮脏等死的地方,可惜了她这样的年岁。”如玥心连连惋惜,可惜了小旦子这一腔热忱,公公和宫嫔,根本是最不该有心的两种人。何况还是互相依托的两颗心呢!
“多谢如贵人,奴才这就去办。”比起皇贵妃,小旦子似乎更愿意相信如玥的话,既然如贵人有明示,那他便去办妥。
如玥见他猴急的起身,却又是那么珍而重之的将丝绢贴身收好,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沛双原是不解的,可瞧见如玥眼的雾气便心知必然是与情意有关。那是她永远不会明白的范畴,太深奥也太刁钻了,遂只叮咛道:“天色不早了,冬夜又风凉,小姐您还是回内寝歇着吧!”
“尚且如小旦子这样囫囵不全的男人也痴缠若此,叫那些薄情的男儿情何以堪啊!”如玥仿佛也沾染了沛双的陋习,总觉得不吐不快。
然而话说出了口,却又是摇头不止:“来我当真是累了,竟与你说起混话来了。”如玥起身,沛双便麻利来扶,心下不忍的宽慰道:“小姐,这些日子咱们跟永和宫也分了不少恩宠了,可见皇上还是真心待你的。”
如玥嗤嗤笑着,柔美的红唇光泽柔和,许是真听进去沛双的话了,又许是顿悟了什么,轻巧的迈着步子。“旁的也无谓再说,从我见他第一面时,就注定了今生的劳碌。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待明日醒来,便也不会满心凄然了。”
沛双深情一滯,悄声附耳:“信妃毕竟是皇上爱重过的,又曾怀过皇嗣。所然没有母凭子贵的福分,但好歹她是身旁还有诚妃娘娘帮衬。眼下虽不及往年可皇上念旧,难免……小姐您何故在这个时候惹她烧身呢?烧的着自然是好,若是……奴婢是怕得不偿失啊。
“除了乾清宫,只怕翊坤宫是最合适藏匿那鐍匣的地方了。”如玥皓雪般的肌肤莹莹生光,映着红彤彤的火光,更显得娇丽可人。“今儿个皇贵妃怕是能德偿所愿了,以皇上的性子,给不了三阿哥储君之位,必是允诺了皇贵妃皇后之位。”如玥平静道。
“什么?这……”沛双的脑子却如惊雷炸响一般,“轰”的一声便混沌一团。“那咱们……岂不是要人人鱼肉了,小姐,您可要想个好主意啊……”
“傻丫头,我这不是想了么!”笑意从如玥的眼底泛出来,她越发的警醒。半晌又道:“皇贵妃有身份,有皇子,命里注定她会是继后。岂是旁人能撼动分毫的!可坐以待毙也绝非我的性子!”如玥咬了咬唇瓣,阴森险峻的眼神着实令人心颤:“咱们的力量的确有限,要保护自己,必然要想些借力发力的好法子。方才你不是也说了,信妃有这样那样的优势,若是挑起了她对皇贵妃的不满,咱们就不会任人凌辱欺压了!”
沛双总算是舒心的笑了出来:“还是小姐您想的周到。诚妃若与信妃联手,皇贵妃娘娘也得忌惮几分。况且后宫局势总不算明朗,翊坤宫里的另一位倒也是一块心病。”
“不错!”如玥思忖道:“正好借这次的力,也震震这个阴柔的毒妇。”
第一百六十二章:失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