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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涛双手握住领导的手,用力摇了几下,刘飞感觉到这双手凉腻无比,如同蛇的皮肤,很不舒服。
“文章写得很好,我留下慢慢看。”刘飞说。
张俊涛很识时务,忙道:“刘书记没别的指示,我先回去准备了。”
刘飞手一弹,张俊涛倒退着离开,顺便把门带上了。
……
局长调任,需要审计、交接,没有十天半个月办不完,沈弘毅将徐功铁和胡朋叫到办公室,坦诚地告诉他们:“刘书记已经不信任我了,我离开之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调职、降级、甚至双开、逮捕,都是有可能的。”
“没那么严重吧。”徐功铁说,“我们没做对不起刘书记的事。”
“沈局,我们跟你走。”胡朋毅然道。
沈弘毅摆摆手:“司法局只是过渡,我下一站还不知道去哪儿呢,记住,保护好自己,就这样吧。”
两人黯然离开,他们俩从平川调到近江,平步青云直线上升,如同坐了直升机,如今报应终于来了,危局就在眼前,是一刀刀的剐,还是爽快一枪,就看新局长的态度了。
沈弘毅轻车简从,前往省女子模范监狱探视宋欣欣,他是离任的公安局长,履新的司法局长,虽然不直接管理监狱,但同属司法厅下的正处级单位,任谁都得给面子。
监狱会客室,沈弘毅见到了宋欣欣,昔日英姿飒爽女法医面色苍白,精神憔悴,纤细的手臂上能看到淡绿色的血管。
“怎么没把亚男带来。”宋欣欣说。
“抱歉,疏忽了。”沈弘毅挤出一个笑容。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宋欣欣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沈弘毅有些纳闷。
“别忘了,我不但是法医,还是心理学临床硕士,你如果没有遭遇重大变故,怕是不会来见我的。”宋欣欣仰起头,颇为玩味的看着沈弘毅。
“我调任了,司法局。”沈弘毅说。
“你不该为我出头,这样太傻了。”宋欣欣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沈弘毅心中淌过一股热流,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第七章 赌命运
紧跟着宋欣欣又说道:“其实你这样做还有其他原因。”
沈弘毅无言以对,这个女人简直聪明到可怕,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不过这不正是自己喜欢她的原因么。
“主要还是为了你。”沈弘毅看着宋欣欣的眼睛说道。
宋欣欣笑了:“我相信,我也预感到你的抉择是正确的。”
“但愿吧。”沈弘毅也笑了,他明白宋欣欣的意思。
两人如同打哑谜般进行了一番对话,旁人根本不明白其中玄机,在押犯人会客时间有限,沈弘毅又谈了一些其他方面的话题,安慰宋欣欣安心服刑,等待高院重审。
隔了两日,沈弘毅终于毅黯然离开了近江市公安局,走的时候,上百名干警自发送行,场面非常感人。
张俊涛时代开始了,张局长召开全局科级以上干部大会,长篇累牍的发表讲话,他是笔杆子出身,最擅长写八股官样文章,虽然现在也有秘书帮着写稿子了,但是字字句句都是他亲自修改过的。
公安礼堂内座无虚席,因为警察工作的特殊性,很多科级干部在外执行任务不能参会,为了把会场填满,局办还将警官学院的学警调了一个大队过来。
张局长拿着稿子照本宣科,用一口带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念着:“一是求真务实,做好调研工作,二是提高质量,做好信息工作,三是紧跟进度,做好督察工作……十五,积极稳妥,做好信访工作……”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在座警官们无不如坐针毡,有些大胆的已经睡着了,嘴角挂着晶亮的涎水。
张俊涛丝毫不见疲倦,甚至没喝一口水,没上一次厕所,他继续以毫无感情基调类似催眠曲的声音念着:“理思路,定制度,不断提高户籍工作服务新水平,抓业务,重实效,努力开创刑侦工作新局面,抓学习,重廉洁,促进干部队伍素质新提高……”
会议一直开到中午,终于散场,干警们一边离场一边交头接耳,提到新局长都摇头,水平太逊,连给沈弘毅提鞋都不配,这倒没冤枉张俊涛,他只是师范专升本外加党校的研究生学历,沈弘毅可是正经公安大学本科硕士连读,在香港警务处和纽约警察局交流工作过,能说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演讲从来都是脱稿,风趣幽默引经据典,两人差距,天渊之别。
中午,公安局食堂,新来的张局长亲自前来打饭,他穿一套崭新的警服,警徽闪耀,大衣笔挺,长长的裤管下是高达八厘米的内增高皮鞋,即便这样张局也只有一米七二的海拔,他拿着不锈钢餐盘,笑容可掬的和大家一起吃饭,在食堂窗口还和大师傅握手,发表重要指示,让食堂工作人员真抓实干,在为广大干警做好后勤工作上再上新台阶。
局长打好了饭,坐到了几名警校学员旁边,慈祥的问寒问暖,问他们适应工作强度么,对领导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大家边吃边交流,张局长还亲切的给学员夹菜。
当晚,近江晚报就出现了张局长深入基层,与学警共同进餐的照片新闻。
公安局上下都瞧不上这位城管出身的新局长,张俊涛心里自然也有数,论当警察,他不行,但是论当局长,他可毫不逊色,就任之后就不断从城管局调人过来,秘书、司机、装财处、政治部、警令部,都安插了自己的人马,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张俊涛的计划是用三年时间把重要岗位都换上自己人,这样才方便开展工作,为广大市民服务。
张俊涛很注意形象,他从来不穿便装,一直以警服示人,因为个子矮,溜肩膀,所以每件制服都加了特制的垫肩,内增高皮鞋更是找北京的鞋匠专门做的,据说这家鞋店还承担了为朝鲜领导人定做内增高的外交任务哩。
新局长精力旺盛,以身作则,不坐专车,坚持坐公交上班,有时候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里,他甚至没有使用局里按标准给他配置的带卧室和洗手间的大办公室,而是选了个九平米的小房间,在屋里支着行军床,累了就眯一会,艰苦朴素的作风令广大公安干警深受触动。
张局亲自制定了各种考核标准,淘汰制度、轮岗办法,给广大干警勒上了紧箍咒,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眼皮打架,回家还要写各种报告,各种自我评价。
在社会治安方面,张俊涛也有新的创举,他实行了五百米、五分钟模式,在市区范围,五百米内必见巡警,全市包括郊县,接警五分钟内必须到场,不到就扣分罚款,扣分到一定数额,下岗!
市局警力一直不足,张局长这么搞法,把内勤全都派上街头也不够用,不过他有办法,把城管警察整合进来,充实到一线巡逻警力,真正做到了城管警察化,而这是沈弘毅当了五年局长一直没能做好的。
每隔一两天,张俊涛都会去市委找刘书记汇报思想,领取指示,紧紧团结在以刘书记为核心的市领导周围。
张俊涛干的红红火火,风生水起,宣传部门全力以赴的进行报道,一时间风头强劲,红的发紫,吃水不忘打井人,张局对刘书记的指示言听计从,百分之一百二的执行到底。刘飞说要加强警卫工作,他就调了二十名特警队员充实进来,狙击枪自动步枪俱全,把市委大楼武装的铁桶一般;刘飞说要扫黄打非,他集中了五百余名警力,扫荡全市的夜总会、KTV,抓了上千人;刘飞说要加强缉枪治爆,他派出防暴警察连夜横扫近江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缴获五千多支杀伤力巨大的塑料枪械,6MM子弹几十万发。
公安局是级别最高的单位,管理着几千名警察、武警、协警、治安员,掌握着除了军队外最强大的国家暴力机器,每年经费数以亿计,而司法局只是一个小局,可怜巴巴的一座楼,几个副局长共用一辆公务车,手底下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沈弘毅的失落可想而知。
司法局大楼,沈弘毅在会客室与徐功铁和胡朋两位老部下闲聊,他们俩都是沈局长从平川带来的铁杆,目前收到了新任局长的严重打压,满腹牢骚抱怨,好不容易找到老领导,自然一吐心声。
沈弘毅耐心听他们俩讲完,给二人茶杯里续水,平静地说:“你们要挺住,曙光就在前面。”
徐功铁道:“沈局,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胡朋也说:“沈局,要忍多久?要是三年五载的话我也忍不了。”
沈弘毅说:“不需要太久,你们做好本职工作就行,在低调的同时也要保持警惕性,不要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徐功铁说:“我他妈想不低调都不行了,快给我架空了,下一步就是去管工会了,不过沈局这话提神,黎明就要降临了。”
胡朋也拽了一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沈弘毅说:“涉及保密条例,有些事情我不能明说,总之一个字,忍。”
徐功铁和胡朋都知道沈弘毅和北京有联系,知道一些他们完全接触不到的机密,这番话让两人重燃斗志,信心满满。
临别前,沈弘毅说:“老徐,咱们的那个特情,刘汉东,你还保持着联系么?”
徐功铁说:“人家早就不是咱们的人么,手机号也停机很久了,不过我有办法联络到他。”
沈弘毅点点头:“嗯,建立起联系渠道,并且保证渠道的通畅。”
“明白。”徐功铁应道,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
送走了两位老部下,沈弘毅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在倒向刘飞之后,就和宋剑锋减少了联系,不过根据这段时间的高层博弈情况,尤其从前段时间中央调动武警机动师剿灭商家和刘飞莫名其妙的失联事件来看,高层斗争已经趋于白热化,达到刺刀见红的地步了,刘飞集团的前景如何,他并不乐观,所以他才在抓捕王海的事情上故意触怒刘飞,以退为进,撇清关系,等待时机,选择站队。
这一步棋,走的相当之险,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搞不好政治前途就此结束,但是如果不这样走的话,不但政治生命终结,锒铛入狱也是极有可能的,局里普通干警都为他抱屈,铁杆们也不清楚他的意图,还以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有真正的红颜知己宋欣欣明白他的苦衷。
这一把,赌的是我的命运前途,沈弘毅长吁一口气,当年老领导宋剑锋在江北公安局长位置上,也曾遭遇左迁,被贬司法局,但是不久之后就重新执掌公安局,并且顺风顺水,一路扶摇直上,起起落落对于命运的弄潮儿是常态,四平八稳只适合米虫和庸官。
沈弘毅还想到了刘汉东,这个神奇的家伙屡次在无意中帮助了自己,堪称命中福星,这次怕是也不例外。
第八章 陷阱
下班时间到了,沈弘毅驾车回家,担任公安局长的时候,出入都有专车,调任司法局后,局里的公车不负责接送领导上下班,他只能开自己的私家车,这是一辆红色的高尔夫,本来是买给妻子通勤用的,现在临时借来用。
沈弘毅徜徉在车河中,脑子里思索着现状和前景,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一辆银色大众轿车跟在后面,他学过刑侦,从警多年,对盯梢跟踪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这辆车在前两个街区前就出现在后视镜中,而且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