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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虎毒食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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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扇形的无名海滩上,分布着另外几栋别墅,因为重重叠叠的岩石群阻隔,彼此观望不到。在他脚下,远远可见一座红色的砖石小楼,长长的木板栈桥从院落一直延伸到海里。前几次过来,那里总是不见人影,该是一直空置的。
  
  院子前方的沙滩上,蹲着一个身穿黑色运动衫的男人。他挽着裤腿,专注地堆砌着一座砂子城堡,神情宁静安然,像个心无杂念的小孩子。夕阳斜斜投射过去,将影子拉得老长。白色海浪从地平线上缓缓袭来,冲刷上沙滩,留下满地泡沫,又转身离去。
  
  很快,从栈桥上跑来一个头顶卷曲黑发的高大男子,加入了这个幼稚的游戏。两人不说话,却配合默契,城堡一点点垒起,越来越宏伟精致。不知不觉间,海浪偷走了鞋子,卷毛去追,却四脚着地绊倒在了砂子城堡上,辛勤成果毁于一旦。
  
  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一个被另一个扯着耳朵丢到水里,又摔又打,两人在浅浅的浪头里嬉戏耍闹,这情景让卓扬十分着迷。不知不觉间,笑意从嘴角绽放出来。
  
  一直看着那两个人彼此推推搡搡、又亲密无间地消失在院落深处,才猛然醒悟,那份温馨与平静的生活,是别人的,那些快乐和轻松的心情,也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深呼吸,紧紧抿起嘴唇,好半天,恢复了笑眯眯的温和神色。转头看看,保镖阿义笔直站立着,顶着一幅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
  
  卓扬随意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样式很新。另一只手总是不自觉去转动那枚戒指,显得有几分不自然。于是和气地搭话道:“义哥是吗?刚结婚不久吧?”
  
  “啊?是、是啊……”阿义非常惊讶于这位严家少爷对自己的了解,但碍于身份,又尽量克制着情绪。
  
  卓扬看似不经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新婚不久就要做事,很卖力啊。太太一定舍不得你这么辛苦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柔软而不设防的一面,只是隐藏的深浅不同罢了。
  
  果然,阿义的神色不再像一个塑胶假人,脸上透出几分腼腆的笑容:“我们打工的,也是没办法。跟着严先生这样的老板,算是不错了,他人很大方,也不苛刻。”
  
  卓扬有些调皮地眨眨眼:“要好些天不能同新婚太太见面,不想她吗?”
  
  阿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才一个礼拜而已,哪有那么痴缠,我这个人很老土的,带了照片在身上,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呵呵。”
  
  照此看来,凌彩衣所说的一周时间并非虚言。
  
  “你们感情真好!”卓扬很诚恳地表达着羡慕。
  
  阿义放下戒备,话逐渐多了起来:“结婚嘛,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对自己家人好,又对谁好去……”
  
  “是啊……不对自己家人好对谁好呢……”卓扬看向远处的夕阳,整条海平线被染成了金红色,那片晚霞映入眼底,红彤彤的,鲜血一样。
  
  沉默了一会,卓扬尝试着轻声探问道:“义哥,我睡了两天都睡糊涂了,大哥早上是不是来看过我?”
  
  阿义一愣:“没有啊,怎么可能。听说大少爷到美国和姓胡的什么公司谈生意去了,昨天就走了。小少爷这是做梦了吧?”
  
  卓扬不好意思地笑笑:“睡多了精神不好,人也傻傻的。他肯定是和小姨一起去的吧,早知道让他们带礼物回来就好了。”
  
  保镖与保镖之间,消息总是很灵通,阿义也毫不隐瞒:“我倒是听说,康小姐被派去了东岛,不知准不准。昨天小少爷病着的时候严府那边很乱,还听见康小姐和人吵架,最后是哭着跑出去的。不过你也别担心,都是一家人嘛,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卓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揣测着严耀钦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严予行一直负责与胡家接触,派他去美国倒不奇怪。康玉珠去东岛干什么?严家在那边貌似并没什么像样的生意。这算是发配吗?
  
  好啦卓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那个女人在严耀钦身边很多年,绝非简单人物。不说别的,单单她掌握的商业机密就一定不会少。难道说,严予思害死自己的事情传扬了出去,严耀钦怕卓家有所动作,会与康玉珠产生矛盾,事先将她遣走,借以保护她?这倒是很符合严耀钦老奸巨猾的行事作风。既然为康玉珠设想得如此周全,那么对严予思又会怎么处置?
  
  如果严耀钦就这样轻易地饶过了严予思,自己心里实在无法接受。可如果严耀钦要惩处他,自己就不得不表明身份,说出秘密,这样的结果,同样无法接受。
  
  卓扬平生最厌烦的,就是纠结的人,纠结的事,偏偏此刻他自己就深深陷在纠结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成了自己最厌烦的那种人。
  
  忽然间,有些什么不寻常的感觉涌了出来,他很敏感地回想起,上午凌彩衣照顾自己起床的时候,既没称呼予思,也没称呼小少爷……




☆、生如棋局

  
  对于严耀钦来说,他的人生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棋盘,利益得失,纵横交错,需要不停地算计谋划,才能步步为营,居于不败之地。
  
  他是这棋局的操控者,支配者。而身边的所有人——亲眷、朋友、兄弟、下属,都是一枚枚非黑即白的冰冷棋子。每一颗摆放在什么位置,起到怎样的作用,是保、是弃、是收、是放,都各有定数。长辈爷叔们,就该老老实实颐养天年,高置祠堂之上光前裕后,儿孙子侄们,就该安安分分循规蹈矩,为了家族利益殚精竭力。
  
  可如今却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家伙,让他举棋不定,瞻前顾后,不知该摆放在哪个位置了。
  
  不想它被冒犯,被磕碰,更加不想它身陷险境,只想将它私藏在贴身的口袋里,趁人不备暗自用手轻轻握住,清凉如水,润泽如玉。
  
  这是只属于自己的小小棋子,不能与人分享,不能给人觊觎……这就是卓扬。
  
  …
  
  放在从前,任谁谈到灵魂转换之类的故事,严耀钦定会付之一笑。死而复生,哈哈,何其荒诞!可当这一切发生在了儿子身上,当他亲眼目睹那一幕的时候,却毫不迟疑地相信了。
  
  如果那时,先救出来的孩子是卓扬……这念头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涌现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自嘲地感喟,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这一次,“若是”竟成“真”了。
  
  他自认是理智精明的人,遇事总要分析出个来龙去脉、优劣得失。偏偏对于这名叫卓扬的少年,却连自己到底抱持着怎样的感情,都梳理不清。
  
  他是卓家的外孙,卓云的儿子,依照恨屋及乌的道理,本该厌恶才是啊。作为凭空冒出来的私生子,彼此的父子情分满打满算不过三年,刨除最初的怀疑、试探、利用,又能剩下多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喝不到他泡的茶,就浑身不自在。看不到他坐在身边,就觉得少了点什么。穿着打扮,总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言谈举止,也开始顾及起他的感受……
  
  经过许多个夜深人静时的灯前独坐,严耀钦渐渐有点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念念不忘了。
  
  实在是这许多许多年里,任他如何风头无两、追随者甚众,却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人,如同卓扬一样,可以轻而易举洞察他的喜好,推断他的意图,揣摩他的心思。
  
  他所生活的严家,就好像一个等级森严的帝国,外界虎视眈眈,内部风起云涌。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从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凌驾于众人之上,要么跪地任人驱策。严耀钦要做权利之争的最终胜者,就不得不舍掉所有牵挂,摒弃所有弱点,做个无“心”之人。
  
  严老爷子与太太是名符其实的政治婚姻,婚前素不相识,婚后各自玩乐,你养小情妇,我养小白脸,人前再扮作一对恩爱夫妻,招摇过市。严耀钦的生母是个护士,是严老爷子某次住院搞上的,抱着儿子上门时,老爸几乎想不起女方的姓氏。
  
  严耀钦就成长在这样的家里。在他眼中,所谓家人,不过是另一种形势的合作伙伴罢了。
  
  幼年时候的严耀钦活得艰难,与亲近的表哥出海兜风,差点葬身鱼腹,被叔叔的手下算计,几乎丧命暗巷。十几岁上收到好友赠送的机车,高高兴兴出门兜风,不想置物箱里被人私藏了违禁品,还好对方弄错了他的生日,因为未成年,最后只判了在男童院服刑。这就是天降大任的诅咒,逃出一个陷阱,又跌入另一个陷阱,危机四伏。那些青葱岁月,他都是在亡命拼杀中度过的。除掉一批又一批强有力的竞争者,哪怕是相伴长大的亲生手足。
  
  最初他害怕被人看透,害怕被人利用,于是浇注出一个钢筋水泥的坚固堡垒,将七情六欲掩藏其中。藏得久了,深了,就真的没人能够看得见,碰得着了。
  
  终于,他变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作为王者的严耀钦,身边聚集了大批的能臣、干将、死士,作为家主的严耀钦,手下统领着一班兄弟、子侄、同族,作为社会贤达的严耀钦,四周围绕着无数酒肉朋友、交易对象、鱼水之欢……可是剔除这重重身份,变回最简单最纯粹的“人”,严耀钦却是如此孤独。没有一个在精神上与他携手同游的人,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
  
  直到有一天,卓扬来了。这个聪明而纤尘不染的少年默默地打开了铁网,敲碎了石门,割断了锁链,终于与那颗鲜嫩而柔软的“心”坦诚相见了。
  
  他清楚严耀钦的一切,却偏偏不肯说出来,只带着狡黠的笑意,一点点按照这颗“心”的意志行事,似乎是一个孩子的调皮宣战:“看吧,严耀钦,在我面前,你变得赤|裸裸无从遮挡了!”
  
  谁会喜欢赤|裸示人呢?所以严耀钦开始自欺欺人地抗拒着、厌恶着、逃避着。
  
  可惜,他的“心”不肯遵从大脑的决定。那颗“心”受够了高高在上孤寂,厌恶了没有回声的呐喊,它需要卓扬。
  
  不管严耀钦愿意不愿意承认,终究父子连心了。曾经分离十几年的血肉,重又悄无声息地长上了心头,贴得紧紧的。对方存在的时候,毫无知觉。一旦对方不在了,那块肉就被生生割个下去,真疼!
  
  这种疼痛并非发生在某个瞬间,一闪即逝,而是在漫长的,日复一日的时光中,用生了锈的锯子一下下拉扯着敏锐的神经,疼得永无止境。
  
  …
  
  如今他的卓扬回来了!
  
  失而复得,是比得到还要美妙上一万倍的事情。严耀钦好像一个幼儿园里的孩子般,捧着自己最梦寐以求的礼物,体味着最天真最原始的快乐。
  
  喜悦之后,是更深一层的担忧。这少年对他来说太过珍贵,珍贵到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容器,可以用来安放他的无价之宝。
  
  死而复生非同小可,一定不能张扬。除了自己,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凌彩衣。甚至于,他连这个跟在身边二十年的阿彩都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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