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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能知道目下苏贵嫔得有多难受。
可事实上,苏妤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后位也好、长秋宫也好,虽然本该是她的,但她也清楚自己早已争不过。那些梦不清晰、不完整,却很清楚地让她看到,在日后的数年里,她都住在这贞信殿里,长秋宫椒房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是以她今日所关心的,是那场格外清晰的梦。
。
已经巳时三刻,她几乎昏昏入睡了。
珠帘一响,她睁开眼,看见折枝正挑帘进来,朝她浅浅一福:“娘娘安。蕙息宫那边来人说……请娘娘去一趟……”
未理会折枝眉目间的担忧,苏妤起了榻,简单地理了理发髻,随着蕙息宫遣来的人出去。
她坐上步辇,静默不言,淡看着不断从身边经过的一景一物,都与梦里如出一辙,连半点不同之处也寻不到。
她的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有些忐忑又带着些许异样的快意。她很庆幸,自己能有那一场梦。
这条路是往长秋宫去的,她心里清楚。而在那场梦里,她也曾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当时坐在步辇上望着这条宫道时的疑惑。
因为不明走向,梦里的她即便有那样的疑惑,还是只能一步步走进叶景秋的布置。
那么如果这场梦是准确的,她就一定要避开。
。
步辇在长秋宫门口稳稳停住,她抬眼瞧了一瞧面前巍峨却安静的宫殿,蹙着眉头问宦官:“不是夫人传召么,为何是长秋宫?”
那宦官一揖,恭敬地答说:“这臣就不清楚了,您见了夫人便知。”
一切都和梦里的一样。
她笑了一笑,提步前行。
“苏贵嫔娘娘。”有宫女急唤了一声,苏妤转过头去,微有一疑。那宫女小跑至她面前,盈盈一福笑柄道:“娘娘果真在此处……齐眉大长公主方才去看娘娘,听说娘娘来了长秋宫,便让奴婢找过来了。”
“哦?”苏妤微怔,余光瞥见那带她前来的宦官神色隐有慌乱也只作不觉,向那宫女道,“不巧……章悦夫人传召。你不妨先去回个话,请大长公主先等一等,本宫见完夫人便去问安。”
那宫女笑意不变,又朝她一福,口气却有些为难:“娘娘,不好让大长公主这样候着……不如奴婢去给夫人回个话,您先去见大长公主便是……”
眼瞧着旁边那宦官神色一凛欲出言阻拦,苏妤却先不紧不慢地颌了颌首,浅笑道:“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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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霁颜宫时,齐眉大长公主已在正殿端坐着品着茶等她了。苏妤步履稳稳地行上前去,俯身行了大礼,双手交叠着置在地上,额头亦触了地,口道:“大长公主万福。”
“什么大长公主,叫舅母。”齐眉大长公主显对她的称呼不满,纠正得颇为生硬。苏妤滞了一滞,改口道,“舅母万福。”
齐眉大长公主这才点了头:“来坐。”
苏妤站起身,垂首过去落座。大长公主打量她片刻,淡笑道:“瞧着气色好了些。你今日这是哪出?”
苏妤浅有一笑。她做了那场梦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要宫正张氏和这位舅母做什么,却完全没有解释原因。如今大长公主问起来,她也只笑了笑说:“接下来会如何阿妤也不清楚,舅母等一等便是。”
大长公主听得一笑:“还跟舅母打哑谜?”
时间一点点过着,苏妤和大长公主在殿里吃着茶点闲谈,很是轻松的样子。二人都绝口不提今日的安排,直至郭合匆匆进了殿,跪地一拜说:“禀大长公主,成舒殿来人说……有个宫女毁了佳瑜夫人的礼服不肯认罪,说自己是……您身边的人。”
苏妤笑觑了大长公主一眼:“嗯……来了。”
大长公主回以一笑:“好啊,倒先把舅母身边的人算计进去了?”
苏妤赔笑解释说:“本没想如此……可她自己提出要进殿去回话,阿妤不好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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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一起出了殿,一路往成舒殿去。方才在长秋宫发生了什么,苏妤猜得八|九不离十,齐眉大长公主不知情却也半点也不用怕。步辇行至成舒殿前,苏妤抬眼望去面上一冷,心中又止不住地轻笑。
章悦夫人,倒是来得很快。
一并行到殿门口,章悦夫人正好从另一侧也行了过来,见了大长公主面色有些发白,垂首一福:“大长公主万安……”
“夫人。”苏妤低眉欠了欠身。双手仍扶着齐眉大长公主,没有向章悦夫人正经见礼的意思。
叶景秋现在却没有揪苏妤错处的心思,长秋宫方才的事她已然听说了。原是布置好了一切栽赃给苏妤,谁知半道杀出来了个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安排下去的宫正司的人不知情,照原有的安排把人扣住了,直接带来成舒殿问话,她总不能在皇帝跟前咬死了是大长公主嫉妒佳瑜夫人而毁她礼服——同样的理由,在苏妤身上全然行得通,用在大长公主身上绝不可能。
一切都乱套了,见到齐眉大长公主时叶景秋全然乱了阵脚,又不好解释什么。
三人一起进了殿,垂首福道:“陛下大安。”
“姑母。”皇帝朝齐眉大长公主一揖,不自禁地看向她旁边的苏妤。他记得上一世的今天发生了什么,细想起来也觉大抵并不是苏妤,故而做好了安排。谁知今日却与上一世不一样。
上一世是苏妤毁窦绾礼服,这一世是姑母的人毁窦绾的礼服,两世放在一起一想,可见是有人设计在先,却是算计了不同的人进去。
皇帝一时未动声色,只看向跪伏在地的那宫女,冷声道:“当着大长公主的面,你自己说。”
大长公主也冷着脸看过去:“怎么回事?”
“大长公主……不是奴婢……”那宫女慌乱不已地叩首道,“奴婢只是想着贵嫔娘娘回去见大长公主,便不能见章悦夫人了……就想着先进殿去替贵嫔娘娘回个话。可进了殿……也没见着夫人,正奇怪着,出了门就让宫正司扣下了。说是……说是奴婢毁了佳瑜夫人的礼服。”
虽然慌张却说得清楚明白。皇帝皱眉看向大长公主:“她真是姑母身边的人?”
“是。”齐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不过本宫断没教她做这样的事。”
“自然……”皇帝哑笑。
“大长公主自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章悦夫人沉容开了口,带着些许沉吟思量,从容道,“不过臣妾听说……这宫女在长秋宫前,和苏贵嫔交谈了几句。且是……瞧着很相熟似的。”
她果然还是会把这事强加到自己头上。苏妤轻一哂,默不作声地俯身拜了下去,才道:“陛下,臣妾和这宫女是见过几面的,故而说一句相熟臣妾也不能否认。但臣妾实在不敢指使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做这样的事。”
说得坦荡,不是因为她觉得她坦荡皇帝都会信她,她是等着章悦夫人再发话。
“如非受你指使,她又如何会做这样的事?”章悦夫人厉然道。
“可她又如何提前知道今日会去长秋宫替臣妾回话?”苏妤直起身子,侧首看向章悦夫人,凛然之意中沁出些许冷笑来,一字一顿地续道,“臣妾又如何提前知道……夫人您今日会传臣妾去长秋宫?”
在梦里,她也说了后面这句话,却因被皇帝质问着而极显慌张。此时她说得一字不差,却比梦中冷厉许多。皇帝可以如同在梦里一样不听她这句话,却不能不相信接下来的种种。
梦里她因为这件事挨了皇帝的掌掴,今日她要章悦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陛下。”有宦官在殿门口一拜,殿中几人皆望了过去,那宦官禀道,“宫正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困惑
皇帝隐有一笑:“传。”
宫正张氏入殿行了大礼,皇帝淡然问她何事,张氏默了一默,不知如何开口。数日前苏妤差折枝送了张纸笺给她,上面只有两行字:劳宫正昏礼当日带人暗守长秋宫,请舅母长秋宫前差人拦我。
没有说任何原因。张氏大抵明白,苏妤是怕一旦出了岔子牵连到她,故而索性让她不知情。于是她便依言照做了,反正她一个宫正安排些人不难、知会大长公主些事情亦不难。
可在两日之前,皇帝也传了她,告诉她说:“有人要在昏礼时毁佳瑜夫人礼服,可能牵连苏贵嫔。朕安排了顶罪的人,你一早带人去,把人给朕扣住。”
彼时她全然没想到,苏妤要她做的和皇帝要她做的竟是同一件事。她不知这二人是如何预料到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当她在把皇帝遣来的宦官扣下后又听那鬼鬼祟祟故而被她带去宫正司问话的宫女招出毁礼服的事后,禁不住的一懵。
一个是真人证、一个是假人证,撞在一起可如何是好。
但她已来不及向任何一边回话,听闻成舒殿这边已抓了大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她只好硬着头皮来见了。
张氏心下矛盾不已,不知该带哪个人证来见。踌躇许久,还是觉得该听苏妤的安排,苏妤在后宫孤立无援,大抵是为了自保;可皇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护着苏妤,张氏无论如何也觉得信不得。
张氏一叩首,以四平八稳的口吻禀道:“奴婢听闻大长公主身边的人毁了佳瑜夫人的礼服,有一事要禀——今日一早,奴婢经过长秋宫时,见一宫女形迹可疑,便带回宫正司问话。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奴婢觉得兴许与此事有关。”
“宫女?”皇帝一愕,他万分确信自己安排过去的是个宦官。心觉不好,凝睇张氏片刻,带着些许提醒之意又问了一句,“……宫女?”
“是,宫女。”张氏按捺着心惊应道。心想虽是没按皇帝的意思办,这人证却到底是真的。
皇帝觉得进退两难,沉了沉气,只能吩咐道:“带她来。”
两名宦官押着那宫女进了殿,那宫女神色明显慌乱,伏地一拜,道了声“陛下大安”便瑟瑟缩缩的。从服色看,该是正四品的女官,不会是苏妤这个贵嫔身边能有的人。
皇帝微松了口气,声音略显厉然:“那礼服怎么回事?”
端得是已确认是她动的手脚了。那宫女本就心虚,一听这话面色都白了,完全被吓住想不起再狡辩,连连叩首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苏妤冷眼看了她须臾,垂眸不言。这个人是让她在这场布置中唯一不放心的人。在梦里,她并不知是谁会在她到前毁了那礼服,只模模糊糊地瞧见个背影。她觉得应该就是她,正四品女官的服色。也正因如此,她才敢做这场布置,不怕对方反咬一口说自己是她的人。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确是正四品女官,她便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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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皇帝伸手一扶她,她站起了身,这才再度看向那宫女,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