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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猜想爹从孙府回来后肯定是要先去铺子看看的,他便令车夫先去酒肆。到了那儿一看,果然,刘忠正在账房中看着账册,见到他进来,便停下手中的事,关心地问:“怎样?”
他还是很担心张夫人对幼微做出过分的事的!
刘谦和看了他一眼,便把唉衙门府外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刘忠的脸色变了一变,继而叹口气,抚着自己的胡须道:“惠娘当真性烈啊!”
听他口气不是很好,刘谦和低头不敢多说什么。
“她这是决意要与张府决裂!”刘忠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想了想,便又责怪刘谦和:“我不是让你跟去了吗,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就任由她胡闹!”
刘谦和委屈地说:“爹又不是不了解惠娘,她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这倒也是,刘忠脸色庄重肃穆,这个鱼幼微自小就主意大得很,在家里几乎可以说一不二,就连鱼老弟那样执拗的性子也拗不过她!她说要养一个非亲非故的明珠就养明珠,她说要做生意就做生意,她说要与明芳合伙就合伙,她说要决裂就决裂……
这样一个有主意又聪慧的小姑娘,还真是让人头疼!
但眼下更该担心的却是张府收了鱼家的钱会不会惹祸上身?
他敛了神情,正色问:“你们去县衙府外的时候,街上可有行人?”
谦和就怕他问到这句,但又不敢不回答,只得苦着脸道:“人还是挺多的,而且惠娘的话他们都听到了,那五箱钱他们也都看到了……”
“胡闹!”刘忠却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气愤,这个鱼幼微心肠果然狠辣,这是生生要把张府往绝路上逼啊!在堂堂衙门上光明正大地收了这么一大笔钱,若被朝中的御史知道那还了得,一本参上去不是被严惩就是罢官!
而且今年又正好是官员们三年一考绩的一年!
☆、第九十二章中伤的传言
张古暨在下邽**年未挪窝了,这次也是憋足了劲想往上升一升的,但这件事若被上头知道了,他的升迁可谓是无望了!
虽然时下世风混乱,朝政败坏,各地官员都以敛财为第一己任,戕害百姓、强取豪夺的事烦不胜举,但那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却还是规规矩矩一幅忠心为民的样子,做做样子嘛,就是上头看了也好看啊!
而下邽又离长安很近,当今的圣上性情喜怒无常,信任宦官,矜功自伐,居功自傲,今日喜欢你说谗言好话,明日却又觉得你言不尽实、犯了欺君大罪,常让身旁的人胆战心惊。
张府大招旗鼓受贿的事若被奏了上去,是福是祸简直可以预料嘛!
他一直都很喜欢幼微的,但此时却深觉她做得太过分了,心肠也太狠辣了!
刘谦和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在心里撇撇嘴,想,那张夫人与张明芳为了贪惠娘的方子就给她诬陷罪名投到监狱里去,就不毒辣了?
惠娘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见父亲实在生气,犹豫着该不该把惠娘的请求告诉他,万一他直接拒绝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思索了良久,见父亲仍在紧锁着眉头思考迅速解决的办法,便大着胆子道:“爹,惠娘还有一个请求!”
果然,刘忠冷笑:“奇怪了。她不是敢当众摔了张家的钗子,敢大张旗鼓地送上四万贯钱赔,敢与张家彻底决裂!怎的现在她还有事要求助于我这个位卑的商户?”
刘谦和也不管他阴阳怪气的话,只将幼微说的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他。刘忠脸色微凝,认真地问:“她当真这样说的?”
刘谦和也在暗想自己老爹为其辛苦奔波的那人是谁。便同样正色答道:“自然是她的原话,她还说要把那三支白墨玉钗子一起送来,只求能保家人平安!”
刘忠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却是长叹一声:“好聪慧的惠娘啊!”语气中竟隐隐含着钦佩。
刘谦和忍不住了,低声问:“爹,你可是为长安的人做事?”
自家儿子也不差。但同惠娘相比就总觉得落后一步。刘忠出神想了一想,便含着一丝笑意问:“你猜不出来吗?”
刘谦和垂下头,老实地回答:“只能猜出是长安的贵人!”
“哈哈哈!”刘忠却忽然大笑起来,看着他道:“你若猜不出来便去问惠娘吧。她大概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刘谦和抬头看他,见他脸上虽还残有郁怒之色,但大多数的还是对幼微的喜爱与惊奇。可见是气消了,便忙问:“那爹可是同意了?”
刘忠抚抚胡须,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急什么?”他吁了一口气。颇有些惆怅地说:“我过两日再给她答复吧,如果她的胭脂方子与白墨玉钗子当真被那人喜欢,想必她此次可以化险为夷!”
刘谦和嘟囔着:“惠娘的方子多稀奇啊,尤其是她在孙府舀出的那盒玉炭膏,长安的贵人肯定很感兴趣!”
当时,光听到幼微说的大致做法与大概材质,他一个男郎就已经起了想要先睹为快的冲动了!
也是。那玉炭膏哪怕不像惠娘说的那样夸张,其功效必不会差。认识了几年,他对惠娘做胭脂的技艺还是很相信的!
刘忠沉吟一下,抬头见刘谦和还站在这里,便没好声气:“你怎的还不离了我这里?”
刘谦和愣怔一下,忙忙低头施了一礼:“儿子告退。”
刘忠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警告道:“别以为惠娘出了事,你就可以甩手不管酒肆的事,去,把这半年账册的事给我清算清楚,算不清楚你就哪儿别想去!”
刘谦和心中暗暗叫苦,他也知道爹是不想让自己这两日一直去找惠娘,免得被牵连进去,可是他才刚刚答应说明日中午要去吃饭呢!
他恭谨地应了,一步步退了出去。
幼微并没有告诉家里人是怎样把那四万贯钱给送到张府的,等鱼宗青得知消息时已是第三日下午了,此时,整个下邽将幼微在孙府与后来送钱的表现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鱼家娘子炫富的,家里的钱堆得连柴房都放不下;也有人说鱼家娘子视钱财如粪土的,是个清风傲骨的;也有的说鱼家娘子敢对恶贯满盈的县令夫人当众挑衅,是个迂腐的……种种说法,众说纷纭。
就连幼微原本估计会很火的玉炭膏,此时也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了,说什么能让人返老还童,能治百病,能让人起死回生,能让丑女变成天下第一美女,简直把玉炭膏当成了神仙妙药。
就连她一下子舀出的三支白墨玉红珊瑚珠钗子,也被人说成是祥瑞,也是,白墨玉本就世间罕见,鱼幼微却一下子舀出三支一模一样的来,可不让人惊奇。但在这些传闻下,也有人指责鱼幼微把祥瑞打破了,本来天下有四支一模一样的,成双成对多吉利啊,却被鱼幼微因为私利打破,祥瑞被打破,下邽可能会迎来灾难了!
顿时,人心惶惶。
幼微在听到鱼宗青说的后,脚步踉跄一下,喉咙就有些发紧,这是谁?这是谁在推波助澜?竟会传出这样的谣言来?
这样一传闻,她鱼幼微就身怀两大异宝,却不主动上献给圣上或者地方官员,不是想私吞宝物是什么?
这是硬生生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念头一转,她就知道是谁在推波助澜了!
她唇角浮起一丝冷笑,眼中闪烁着刺骨的寒冷。
鱼宗青原先是想斥责幼微一番的,但看到她那张徨失措的神情,也于心不忍,只得叹气道:“现在咱家可是风浪上的船只,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郑氏却是不知会这样严重。吓得脸色都变了:“果真如此严重?”
鱼宗青重重点头,神情肃穆:“弄不好会有杀身之祸啊!”
郑氏呆愣一下,急忙跑到幼微旁边,拽着她的胳膊,气急败坏地说:“惠娘,走。咱们快去县衙。向张大人请罪,向他们磕头认错,求他们放了咱家……”
幼微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郑氏急得去打她的肩:“你这孩子。怎么不动?快点啊,咱家只有木郎一个独苗,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嚎啕大哭起来。
幼微抬头看。却见木华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屋里出来,站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鱼宗青呵斥郑氏:“你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乱!求情?求情张家就能放过你了?他就是想放过你。这传言也已经满大街满天飞了,到时找咱们家麻烦的可不是张家!”他心烦意燥地捏捏眉心,又看向幼微:“惠娘,你可有好法子度过这次危机?要不,”他迟疑一下,道:“要不,咱们主动把方子与那钗子一起献给张大人?”
郑氏却有些不舍。在一旁胡乱抹抹脸上的鼻涕泪水,嘀咕道:“那咱家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鱼宗青忍耐地闭了闭眼睛。不再看她,又问幼微:“惠娘?”
后者脸色变幻莫测,由一开始的张皇失措到冰冷刺骨到若有所思,再到现在的浅笑,鱼宗青以为自己看多了,眨眨眼又仔细看向她,可不是,惠娘嘴角挂的不是笑容是什么?
他微微吃惊的同时也暗想,莫非惠娘有什么好注意了?
幼微抬头看他,淡淡地笑:“爹,我先出去一趟!”
“去哪儿?”鱼宗青忙问。
幼微扭头眨巴了下大眼睛,调皮地歪着脑袋:“去刘家酒肆啊!”
直到出了自家院子,她挂在脸上的笑意才慢慢褪去,又换成沉思的表情。
刘忠说这两日会给自己回话,但一直没消息,可是当这传言满天飞的时候,想必不管那人先前是如何想的,现在他也一定是想将方子与钗子握在手里上献的!
刘忠是个高瞻远瞩的生意人,孙二郎又是侯府嫡子,他们都想依附的人定然位高权重,一言九鼎。
他如果当真肯把可能转化成幸事的麻烦事接在手中,自己一家就会平安度过这场劫难了!
来到酒肆,伙计一见她,便把她直接领到账房,幼微微微一笑,刘忠显然早就料到自己会找来了。
“惠娘来了?”刘忠似正在写信,看见她进来便笑呵呵地把笔放下,伸手请幼微坐下:“快坐吧,来人,上冰镇过的茶来。”
幼微脸上已出了一层薄汗,用帕子拭了拭脸,便福了一福:“惠娘见过伯父。”
伙计端了两杯茶上来,一杯放到她面前,一杯放到刘忠面前。
刘忠也不急于交谈,先爽朗地喝了两口茶,才舒服地叹口气:“爽快,这天可真热啊!”
“是啊。”幼微优雅地噙了一口白茶,笑着应道。
哪怕是暑天,现在这样的热度也非常不正常。
“听闻南方有的地方老百姓已经食不果腹了……”刘忠略带试探地看向幼微。
幼微却依旧淡淡地笑:“这自有朝廷去操心,只望那些灾民能早早安顿下来就好了。”
前世流浪的灾民一开始也只是小块地方的,但朝廷丝毫不重视,才愈演愈烈,直至灾民们揭騀而起,朝廷才大举镇压了下去。
刘忠见她不急不躁,竟与自己闲闲谈起南方的旱灾来,不由暗叹一口气,好沉得住气啊!
他自知道幼微找自己是为什么事,原想试探一下看她着急到什么程度,但没想到她除了眼角隐含一丝忧虑外,竟看不到丝毫恐慌的痕迹。
这人非池中之物!
认识了她多年,对她的评价也很高,但有这样的断言却是第一次。
“想必你也听到了街上的那些传言了吧?”刘忠抚抚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