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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和特瑞尔紧张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也不太清楚。”特瑞尔说。
“那里除了碎石什么都没有,”我说,“咱们都看过电视片啊。”
“没错,自从我们记事起,他们在八区也放同样的电视片。”特瑞尔说。
“真的吗?”我试图回忆起在电视上看过的十三区的样子。
“你知道电视片里有法院大楼吧?”特瑞尔继续说道,我点点头,我已经看过成百上千次。“如果你仔细看,你就能看到。在最右上角的位置。”
“看见什么?”我问。
特瑞尔又举起嘲笑鸟饼干:“有一只嘲笑鸟,一闪而过,每次都一样。”
“在家乡,他们还总是播放旧的电视片,因为凯匹特不能让人们看到现在的十三区是什么样子。”邦妮说。
我“啊”了一声,真不敢相信她们怎么能这么想。“你们要去十三区,就凭这个?一只嘲笑鸟?你们觉得会看到一个人们在大街上自由徜徉的新区?凯匹特会坐视不管?”
“不是的,”特瑞尔急切地说,“我们觉得虽然地面的一切被毁掉了,可人们却转到了地下。人们设法生存了下来。我们还觉得凯匹特也不会干涉他们,因为在‘黑暗时期’来临之前,十三区的主要工业是核工业。”
“他们的工业是石墨矿。”我说。说到这儿,我顿住了,因为这信息也是从凯匹特得到的。
“他们那里是有一些小矿,可也不足以养活那么多人啊。我猜,只有这一点是我们可以肯定的。”特瑞尔说。
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呢?可能是真的吗?除了荒野,难道还有别处可以藏身?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十三区真的有人,那么我去那里是不是比在这里等死要强?也许到那里还能做点什么。那么……要是十三区不仅有人,还有强大的武器的话……
“那他们为什么不帮助我们?”我愤怒地说,“如果这是真的,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生活这么苦,却不管呢?又是饥饿,又是屠杀,又是游戏的?”我心里突然对这个假想中的地下十三区,和那些眼看着我们去送死却袖手旁观的人感到无比愤慨。他们比凯匹特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希望他们真的存在。”
说到这儿,我恍然醒悟。这些只不过是幻想和错觉。十三区不会存在,因为凯匹特从不允许它存在。她们说的电视片恐怕也是一种误解。嘲笑鸟跟地上的岩石一样随处可见,而且也很容易活。如果它们真的在最初轰炸十三区时存活下来,那么现在它们一定生长得非常茁壮了。
邦妮没有家。她的家人都死了,无论回到八区或在别的区安定下来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当然独立而生机勃勃的十三区的幻想吸引着她。她在追寻一个如烟雾般虚无飘渺的梦幻,但我却不能对她直言。也许她和特瑞尔可以在林子里勉强谋生。可对这一点我也很怀疑,她们很可怜,我得帮助她们。
我把袋子里所有的食物都给了她们,有谷类食物,大部分都是干豆子,这些吃得精心些,够她们坚持一段时间。然后我带特瑞尔到林子里,教她一些捕捉猎物的基本技巧。她有一件长期使用的武器,必要时可以把太陽能转化成致命光束。她用这件武器打第一只松鼠时,光束直对松鼠,可怜的松鼠几乎被烧焦了。我还教她怎么剥皮、怎么去内脏。勤加练习,她最终是能自己摸索着学会的。我又给邦妮做了一副新拐杖。回到屋里,我又脱掉一层袜子给了邦妮,告诉她走路时把袜子塞在靴子头里,晚上睡觉时穿在脚上。最后,我教她怎样生火。
她们也求我多说些十二区的情况,我把斯瑞德残酷统治下的十二区的生活向她们一一述说。看来她们认为这些情况很重要,要在逃往十三区之后,把这些情况告诉其他人。我不忍多说什么,免得她们希望破灭。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
“我得走了。”我说。
她们拥抱了我,连连称谢。
邦妮的眼里噙着热泪:“我们不敢相信真能遇到你,大家一直在谈论你,自从——”
“我知道,我知道。自从我拿出那些浆果。”我疲惫地说道。
在回家的路上,天上飘起了雪花,又湿又冷,可我对这一切似乎毫无知觉,我不知自己怎样回到了家里。八区的暴动、十三区诱人的幻想始终在我的脑海里盘桓。
邦妮和特瑞尔的话至少证实了一件事,斯诺总统一直在欺骗利用我。世上所有的亲吻和温存也不足以平息八区的不满和愤恨。是的,我手持浆果的举动确是个导火索,但这星星之火所引起的燎原之势却是我无法掌控的。他自己肯定也很清楚这一点。那么他为什么要造访我家?为什么又命令我在人前证实对皮塔的爱?这显然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使我不致在各区巡演时煽动人们的反抗情绪。当然,同时也要愉悦凯匹特人。我想,婚礼也不过是这种策略的进一步延伸而已。
快到隔离网时,一只嘲笑鸟在树枝上轻快地跳来跳去,对我发出清脆的鸣啭。看到这只鸟,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曾了解印在饼干上的鸟图案的真正含义,也不知它的象征意义。
“它的意思是我们站在你一边。”这是邦妮的原话。这么说,有人已经站在了我一边?我一边是什么意思?我是否已无意当中成为反叛的象征?我胸针上的嘲笑鸟成了反抗的标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情势对我可不怎么有利。只要看看八区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我把武器藏在一棵离“夹缝地带”的旧家很近的枯树里,然后朝隔离网走去。我一条腿跪地,准备钻进“牧场”,与此同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这时,一声猫头鹰的尖叫让我猛醒过来。
天色渐晚,在暮色中,铁丝网看上去如平时一样平静而安全。但一种类似杀人蜂发出的嗡嗡声却使我猛地把手缩了回来,这说明隔离网已经通了电。
.。
第十一章 通电的隔离网
我未及多想赶快后撤,借着暮色,隐藏到树林中,同时我用手套捂住嘴,免得呼出的白色气体被人发现。新的危险迫近,我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白天发生的事从我的脑子里一扫而光。这是怎么回事?斯瑞德给隔离网通电,是为了加强防卫?还是已经知道我今天从这里钻出去了?他是否已决心将我隔绝在十二区之外,好找到理由来逮捕我?然后把我拖到广场,关在囚禁的犯人围栏,施以鞭刑或者绞刑?
我命令自己要镇静。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被电网隔离在十二区之外,多年来,这样的事确实发生过几次,可那都是和盖尔在一起。那时我们俩干脆爬上一棵树上,舒舒服服地待着,一直等到断电,而那时电最终总会断的。有时我回去晚了,波丽姆就会习惯性地跑到“牧场”去看隔离网是否通了电,免得妈妈担心。
可今天,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我跑到林子里去了,我甚至还故意骗了她们。我没按时回家,她们一定很担心。恰恰在我钻进树林的这一天,隔离网就通了电,我不敢肯定这是否只是巧合,因此我也有些焦虑。我觉得没人看见我从隔离网下钻过去,可谁又能说得准呢?总有人被雇来做眼线。就在这个地方盖尔吻了我,不是已有人报告吗?当然,那是白天发生的事,我那时也不太审慎。会不会有监视摄像头呢?我以前曾怀疑过。斯诺总统是不是用这种办法来获知我们接吻的事?我今早钻出来时天还没亮,脸也裹在厚厚的围巾里,应该不会被发现;但是,敢于越过隔离网进入林子的人恐怕也没几个呀。
只要与隔离网或隔离网顶端的带刺铁丝网稍微一接触,人就立刻会触电身亡。我恐怕很难从网底下钻过去,更何况此时地面还冻得铁硬。那么就只有一种选择啦,不管怎样我得从这里过去。
我顺着隔离网往前走,仍不敢离开树林。我想找一棵高度适当的大树,从树杈上翻过隔离网。大约走了一英里,终于看到一棵高大的枫树,这树兴许能行。可树干粗大,树皮结了冰很滑,且树上也没有低矮的树枝,很难攀爬。于是我爬上邻近的一棵树,纵身一跃,跳到这棵枫树上,可树皮湿滑,我身体一晃险些失手。我尽量稳住身体,慢慢地爬到一根横在隔离网上方的树枝上。
爬到树上,我才明白了当时我和盖尔为什么宁肯等到断电也不愿翻越隔离网的原因。要想不被电击,就要爬到足够高的地方,而那里距地足有二十英尺,我估摸着现在爬的这个树杈有二十五英尺高。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对有多年爬树经验的人也很危险。可我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可以再找一根树杈,可现在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不断飘落的雪花也会使月光昏暗不明。在这个地方,至少我可以看到地上有一个小雪堆,可以减弱我撞击地面的冲击力。就算我还能找到一根树杈——天晓得我是否能找得到,我也不知道要跳下去的地面会是什么情况。我把空猎物袋挎在肩上,然后慢慢地向下移动,用双手吊在树杈上。我略停了停,给自己鼓鼓劲,之后就松开了抓住树杈的双手。
我咣当一下跌落在地上,触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震荡顺着我的脊椎而上,之后,我屁股着地。我躺在雪地里,思量着自己摔得到底有多重。我还没站起来,从左脚后跟和尾骨的疼痛就知道自己受伤了。唯一问题是摔得有多重?我希望只是摔得青红片紫,可当我强撑着站起来时,我觉得一定有根骨头摔断了。不管怎样,我还勉强能走,所以我慢慢地向前挪动身子,尽量不显出自己一拐一拐的样子。
妈妈和波丽姆不可能知道我在林子里,我还得找个托辞,不管这托辞有多么不可信。广场上有些商店还没关门,所以我进了一家商店买了些绷带。正好家里的绷带也快用完了。在另一家商店,我给波丽姆买了一袋糖果。我往嘴里放了块糖,嗯,是胡椒薄荷味的,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本想到湖边时再吃点什么,可当我看到特瑞尔和邦妮饿得那样,我一口都不忍再吃了。
当我走到家时,我的左脚后跟一点劲都使不上了。我准备就跟妈妈说是在修理旧家的房顶时不小心摔了下来。至于那些吃的,我尽量不提都送给谁了。我吃力地拖着脚进了门,准备立刻倒在壁炉前,可眼前的事却让我吃了一惊。
两个治安警,一男一女,正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我时,那女人面无表情,可那男人脸上却掠过一丝吃惊的表情。他们没有料到我会出现。他们知道我在林子里,应该被困在了那里。
“你们好。”我不温不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