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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着他们。在昆明城,谁见过这样高规格的送葬队伍?谁知道死者是不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谁见过那些常年赶马的穷酸汉也变得这么洋气和风光?谁见过哪种葬礼能有那么多的朝廷命官参加?全城的人都觉得大开眼界,有的把它传为美谈,有的把它传为奇谈。
在发丧前,死者蔡光华的小儿子蔡家俊见到高石美的养女高荔枝,就立刻被迷住了。他心驰神往的打量着高荔枝,就像打量着一件罕见的艺术品一样。高荔枝心里有些发毛,但见蔡家俊生得一表人才,高个子,背上的肌肉很发达,对一切来客都彬彬有礼,也就觉得他不像个坏人,并且很快就适应了他火辣辣的目光。发丧后,蔡家俊单独把高石美父女俩留下来,陪着他们在昆明玩了几天,让他们玩得好,吃得好。但到了高石美计划返回尼郎镇之前的最后一天晚上,蔡家俊趁高石美不注意,突然轻轻地搂住了高荔枝的腰。高荔枝全身一震,尽力从他越来越紧的手臂中挣脱出来。可能是出于一个从未被男人抚摸过的小姑娘的本能,她尖叫了一声。蔡家俊不得不松开手,但他并不感到尴尬,反而转向因女儿的尖叫而大吃一惊的高石美,他说:“高师傅,你不是要重建赵氏宗祠,重雕格子门吗?我可以帮你个大忙,你需要多少银子,尽管说,我给你。但你要答应把高荔枝嫁给我。说句实话,我太喜欢她了,我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从看到高荔枝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她是我的人,与我血肉相连。高师傅,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一定要下这个决心。”
高石美一听就立即表示反对,并愿意日后赔还蔡家俊为他们在昆明所花的银子。但蔡家俊软硬兼施,最终迫使高石美同意了这门 “婚事”。高石美对蔡家俊说:“第一,高荔枝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你要好好对待她。第二,要保证让高荔枝做大太太。”蔡家俊完全答应了这两个条件。
雕天下 十二(4)
高荔枝痛哭不已,她死活不愿离开高石美,她口口声声哀求高石美,不要把她卖掉。
蔡家俊给了高石美许多银子,另加一叠银票,然后带着高荔枝走了。高石美望着高荔枝慢慢消失在远方……
。。!
雕天下 十三
。
雕天下 十三(1)
不知云南在哪方?
日从东方出,
日落西方落,
顺着热头来。
——云南古歌
那个名叫杰克的美国小伙子在一个月之后才得知高荔枝被卖的消息。他决心要去远方把高荔枝找寻回来。高石美明知这是一次不切实际的行动计划,即使杰克能找到高荔枝,但也不可能把她从蔡家俊手里抢回来。不过,高石美看到杰克的心似乎被高荔枝带走了,身体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杰克一见到高石美就嘴唇颤抖着,想吐出“高荔枝”这三个让他为之感动的汉字。每当这个时刻,高石美就有一种奇怪的轻松感抓住了自己的心。他盼望杰克尽快出发,向着南方的崇山峻岭奔去。又过了几天,杰克上路了,他带着一个名叫苏合林的中国人,踏上了寻找高荔枝的路途。谁也阻拦不了他。他说:“我有这个权利,我一定要找回高荔枝”。说实话,高石美早已产生了与杰克同去的想法,但一直缺乏向杰克当面表达的勇气。现在,他看着杰克他们走远了,就不得不加快速度,去追赶他俩。高石美就像一个小男孩追逐一只漂亮蝴蝶,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有激情。他好像看到一个黑点,正在他的前方发生变化,犹如他梦中的太阳,时而黑得让他不可理喻,时而又红得让他惊叹。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他的步伐并没有减慢的迹象,他发现那个黑点并没有背叛他,让他沉浸在狂奔的愉悦中。他把那个黑点或那个太阳往前拉近了,又推远了。因此,黑光和红光在摩擦和碰撞中,出人意料地点燃了他的思绪和血液。一幅遥远而清晰的图像出现在他面前——高荔枝低着头,站在一棵松树下。他仍然在奔跑,他身上拖带着一个世界,一个由高荔枝所见过、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他要把这个世界交还给高荔枝,他要看着高荔枝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着的那个世界里去。
当高石美眼前的幻景消失后,他已跑到杰克和苏合林面前。他虽然浑身冒汗,头晕目眩,脚底下就像出现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但他分明听到了杰克和苏合林欢迎他的掌声和笑声。杰克一把拉住高石美的双手,对他说了许多话,但高石美一句也听不懂。苏合林是杰克的助手,他站在一旁,也不履行翻译的义务。高石美就问他:“杰克究竟在说什么?”
苏合林说:“其实,杰克来中国的目的并不是修铁路,一年前,他受美国某大学的派遣,来到云南,对蛮烟瘴雨的边地,进行人类学调查。调察的主要对象是傣族、哈尼族、苗族、彝族,调察的区域主要集中在滇南一带。我们到了云南后,找到了安邺,并把一份从美国捎带来的重要资料交给了他,安邺很感动,表示愿意帮助杰克完成此行的任务。安邺把我们从昆明带到了尼郎镇。但尼郎镇并不能满足杰克的调查需要,我们一直计划要到傣族地区去。现在我们一方面要去追寻你的女儿,一方面还要完成杰克的调查任务。我的确是中国人,但一直在美国留学。因此,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不要被杰克的话吸引和迷惑。”
高石美并不听从苏合林的劝告。他似乎清醒了几分,感觉有点儿沉重,但他从杰克精确的动作和从容不迫的举止中,看到了一种他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力量。他决定跟他们继续前行。
几天之后,他们三人好像进入了无人区,梦魇似的紧张气氛一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外界人看来,这一带自古就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似乎魑魅魍魉四处游走,瘴气毒疠蕴绕山林。他们刚入此地时,就感受到了弥漫在这里的诡异气氛和从树木身上散发出来的致命的炎热气息,再加上水土不服,杰克病倒了。
当然,由于杰克生病,我们不得不停留在一个傣族村寨——白心寨。杰克也因为这个缘故,有机会接触到了那里的奇风异俗,特别是其中养蛊这种巫术。杰克决定在此多住几天。对于当地人来说,巫蛊神秘莫测,令人谈之色变。但对于杰克来说,却是多么向往和沉迷。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都是那么珍贵。
雕天下 十三(2)
从进入白心寨的那天开始,杰克就好像与一个傣族人家建立了牢固的友谊。主人是一位好客的老太太,名叫达诺。达诺的丈夫据说已经去世多年,留下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与她相依为命。由于杰克他们的到来,达诺每天为此忙上忙下,忙里忙外,把竹楼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格外整洁,看不到灰尘、蜘蛛网。她还不分白天黑夜,为杰克熝药,为杰克到河边洗药罐、洗衣裳,为杰克他们的平安而祈祷。但是,达诺的这些美好行为,却刺激了寨中人的想象力。寨中人都认为达诺一定在从事着某种秘密活动,甚至有许多人扬言达诺是一个养蛊的人。杰克他们也明显感到,寨中人与达诺一家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达诺一家原本是一个表现了人类精神的美好家庭。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大儿子岩稳是温顺之人。二儿子岩醒是一个像麒麟一样骠悍的男子汉。大女儿玉罕是一个像金子一样闪光的女孩。二女儿玉腊是一个美丽出众的小姑娘。小儿子岩相是一个像玉石一样洁净的男孩。母亲达诺则是“虎口余生”之人,意思是在达诺出生后,她的父母亲曾为她举行过这样一个仪式——母亲在楼上抱住她,让她往下从篱笆缝里钻。父亲在楼下,把她从篱笆缝里接下来。如是三次,表示达诺已经从疾病和死亡线上挣脱出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夭折,再也不会遇到恶魔和野鬼。但是,说真的,那时杰克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么美好的家庭已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蒙上了可怕的阴影。达诺的命运开始急速下转,她的名字不再表示自己是个“虎口余生”之人,而成了一个污秽、恐怖和可耻的“琵琶鬼”,这相当于汉人所说的“蛊婆”、“放蛊女”。杰克他们后来才知道,在寨中人的观念里,如果有人要养蛊,那么她首先要把客厅打扫干净,把实物清洗得一尘不染,全家老老少少,都要沐浴斋戒,在祖先神位前焚香跪拜。而后在正厅中央挖一大坑,将一个瓦罐埋入坑中。然后在瓦罐里养蛊,养蛊之人就成了“蛊婆”。人们认为蛊婆与灾星、恶煞和魔鬼是一样的,蛊婆就是蛊,蛊就是蛊婆。因此,达诺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人们的怀疑和仇视,甚至有为数不少的人扬言要惩罚她,要把她撵出寨子,要把她捆绑起来,连同竹楼一起烧掉。
苏合林说:“从文字学的角度来说,‘蛊’有多种涵义,主要的一种涵义是‘腹中之虫’的意思,从虫,有皿。‘皿’是一种器物──饭盒、饭碗或盛其他食物和饮料的器具都可称之为‘皿’。‘虫’字象征好几只虫。‘腹中虫’就是人的肚子里侵入了很多虫,也就是中了一种自外入内的毒。众多的毒虫侵入人的肠胃发生了蠹蚀的作用就叫做蛊,又叫中蛊。在我们中国人现实的日常生活中,人们常以成语‘蛊惑人心’来比喻居心险恶的坏人,以鼓动、诱惑、欺骗的手段,来达到搞乱人心、迷惑人臆的目的。这个成语的关键词是‘蛊’,现在的一些辞典谈到‘蛊’及这个成语时,都说‘蛊’是传说中的动物,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仅仅存在于人们的传说之中。也就是说,‘蛊’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是无法求证的。”
杰克一时弄不明白。但他表示一定要找到某种答案。他为此产生了一种忘怀一切的感觉,寻找高荔枝的诺言好像不曾说过,在他的头脑中也似乎不曾存在过高荔枝的影像。他在白心寨的日子,真是错综复杂,每天都似乎充满了悬念和荒诞气息。他很需要这样的日子,他对此很渴望,很兴奋。他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显得碧蓝和疯狂。
正当杰克和苏合林为达诺竭力辩护,以减轻人们对她的仇视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一件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有一天中午,有个好事者悄悄潜伏在达诺家,趁达诺不注意的时候,从她家搬出了一只大瓦缸,里面只有一条怪物。说它像蜈蚣,但它的身子比蜈蚣大,又粗又圆,皮肤上撒满了金色的花纹。说它像蛇,但它的体形又有点像龙,而且龙爪正不停得向前划动,如若要起飞一般。说它像龙,那就更荒唐,一是它的躯体太小,与一条大黄鳝相差不多。二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龙,有谁见过真龙?有谁能把这个怪物与真龙的区别说出来?
雕天下 十三(3)
那个好事者的神态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惊讶、兴奋、喜悦与发狂交织在一起。他大约50多岁,外貌没有多少特点,只有眼睛有点异常,又小又红,好像充满了可怕的细菌。也正因为如此,杰克一开始就觉得他的目光有毒。所以与他保持着必要的距离,并且尽量不与他的目光正面对视。可是,这样一个好事者竟然多次威逼苏合林回答瓦缸里的怪物如果不是蛊虫,哪是什么?
苏合林说:“我学识浅陋,我以前的确没有见过这种动物。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认识它的,现在有了这种动物,我们看得见,摸得着,就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