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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也看见了我。
我们站得非常非常靠近。
当她乘坐的公共汽车掠过我和a身边的时候,恍惚间似乎我们正飞速向后退去,与她擦身而过。我眼睁睁望着她的面目一点一点从我视野中逝去,越来越漠然,渐渐隐入河水之中。最后,那辆公共汽车也消失在了马路烟雾弥漫的尽头。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瀑布,不停地朝着烟雾腾腾的马路尽头流去,不能停止地、伤心地流淌而去。我忽然想起c过去常常唱的《smoke gets in your eyes》——我想死了想疯了他的声音、他站在舞台上的姿势、他唱歌的表情,还有他久久凝望着的那一个b。
a在叫我的名字。我抱紧他,轻声说:“我想听张斓唱歌。”
然后,我也不知道a叽哩咕噜都说了一些什么——隐隐约约,从路的尽头,好像真的传来了张斓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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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意义的生活 … 高考前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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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意义的生活 … 高考前三个月
当高考之前的日子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候,我不得不发现,b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在上个学期,很多很多个月之前;她曾经望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这样,冬天一过掉,时间就真的很少很很少了,很快就什么都结束了。
b对我重复这句话的那段时间,我还以为高考已经迫近了我。现在看来,当时我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高考已经迫近”——很多很多个月之前的冬天,我又怎么会预见到自己也有
今天呢?时至今日,我才彻底地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都能感受到高考的迫近。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我这个人,坏就坏在总是明白得太晚。
天气热了起来。天气一热,人就开始害怕。我怀念起曾经无比仇视的冬天。
年级里的许多人都忙着要直升——到现在才下来的直升名额都是师范之类的,没什么特别好,可还是一直有人想要,想逃离这条高三的走廊。数学老师每天要咕哩咕噜地抱怨某个某个直升的学生,说他非常可惜非常可惜——谁抱怨也没有用。b说,人到了这个时候,头脑都昏掉了,只要让他们太太平平地逃走,他们死也肯的。我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走?”她笑道:“我怎么不想走?张先生不肯呀。我假如能走,还等到现在吗?去年年底基地班联读班招生的时候就可以走了。”我想了一会儿,问:“基地班联读班不好吗?张先生为什么不让你去?”b笑笑,说:“难怪襄没城要说你傻。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清楚。”我望着她总好像有点湿漉漉的脸——上面挂着笑容。她停了停,轻声说:“我和张斓,都是张先生手里的王牌呀。”又停了停,接着说:“襄没城这种人,不像我们那么出风头,就开心得多。”
a这几天一直在等直升考的结果,要是通过,他就提前进大学了。他的名额是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拿到的。开学一个礼拜也不到那会儿,有一天中午,我在走廊里朝111走,远远就看见他站在教室门口。他的身影是暗蓝色,长长的。我手里提着一个装牛奶的大杯子,咣啷咣啷,一路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他一直在那里站着,一直站到我走到门口。我说:“你干什么呀?”他神色安静地注视我,说:“我去报f大学的直升名额。”我眼睛望着教室里面的讲台,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噢。”他一把拉住我,提高声音说:“喔唷,我太崇拜你了!”这时班上的一个同学从走廊里过来,我们欠了欠身,让他进门去,他注意地看了我们一眼,对a笑笑。等他走进去,我扭头看看a,说:“干什么呀?”他说:“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一愣——他的表情在走廊昏暗的墨绿色光线中显得非常温柔——我只能说:“好的呀。你去考,蛮好的呀。”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他听到我这句话,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飞快地红了一红——我默默望着他的样子,在心里喜欢了一万遍。他放开我的胳膊,叹了口气。我开始朝教室里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坐稳,a从门外走进来,说:“你出来一下。”我只好又站起身,跟他朝外走。他在我前面一步的地方,在走廊里走走走,一直走到我们平时常常在一起自修做数学题目的小教室,坐下来。我坐在他的身边。我说:“什么专业?”他说:“英语。”我说:“去吧。真的很好的。”他看看我,没有响。我说:“高三么,就是要死皮赖脸地抓住些机会,管它行不行呢,先抓住再说。”他对我笑,说:“你怎么不去?”我说:“我么,就算了。”他说:“嘿嘿,说到自己,就不对了。”我说:“是的呀。而且张先生也不会要我去。他要说我浪费名额的。”他笑眯眯地把手放在我头上,说:“你去,我让你。”我笑笑。这种话假如被张先生听见,他要掐死我了。
a现在在等结果,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等待的气味。我有一种预感:a肯定会通过考试的。
我还有一种预感,就是今天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
张先生走进来宣布了提早放学的特赦令之后,教室里一片欢腾。张先生说,不要吵不要吵,回去做做功课!就走出去了。过了半分钟,隔壁也传出一阵尖叫声。又过了一会儿,整条高三的走廊都回荡着“啊啊”的叫声,然后,突然“嘭”一声响,走廊静了一下,紧接着重新热闹起来,教室后排的人说,是四班的讲台翻掉了。大家穷笑八笑。
我对同桌说,我就知道今天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同桌一边把许许多多书塞到书包里,一边对我笑。坐在我后面的x连声说,去逛马路去逛马路!我立刻回头说,去吗去吗?她一边笑一边点头道,好的呀好的呀。教室里人走来走去,窜进窜出,半秒钟之内在我的课桌边上就经过了几十个人。现在很少有机会这样子全民运动的——他们脑子都很快,千分之一秒里就可以随机应变出几十个可供选择的方案,去玩,去堕落。x叫着,太有劲了!我说,疯掉了疯掉了!
隔壁有人来找x,她坐在那里犹豫不决。我说,你有事就去吧,没关系的。她对我笑笑,说,让我想一想。过了半分钟,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去逛马路!我说,好啊!于是我们开始理书包。x在我脑袋后面说,喂,到哪里去?我眼睛对牢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想了一会儿,说,先理书包,理好再说。x说,好!我说,我很慢的,他们总是嘲笑我慢。x笑道,我也是,我是我们班最慢的。我说,不,是我。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教室里的人已经走掉了一半。
突然,我看见a在111门口逛进来逛出去。也不知道他是刚刚过来,还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我理着书包,眼睛看着他,嘴巴在和x说话。a把双手插在裤袋里,在教室门口走进走出,走进走出——我打量着他走进走出。班上的人已经走掉了一大半,他还是在那里走进走出。我开始紧张,担心,紧张,担心,紧张,担心。
书包快要理好的时候,我瞥见a——他走过来了。我往书包里塞笔袋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
。
a站定了,手从裤袋里伸出来,按住我桌子上英文书的封面。他说:“有什么节目吗?”我说:“嗯……嗯……”他说:“找个好地方,帮你去复习数学和英文。”我说:“我要跟别人去逛马路。”他说:“去哪里?”我说:“没定。”他站着不走。我看看他放在英文书上的手,再看看他的神色温和的脸,想了想,刚刚把头转过去,x就在后面说:“不要紧,你去吧。我去和他们看电影。他们叫我看电影来着。”我傻笑。x大声说:“喂,不要老是笑呀。给个答复好不好?”我醒悟过来,说:“以后再一起去。”她理好书包站起来,说:“总有机会的。再见!”
x走了,剩下我和a两个人在教室里。
a一直站着。我叫他坐下,他不肯,一直往墙上瞪着眼睛,我只好看看他的下巴。我抬起头,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说:“喂!”他低头对我好脾气地笑,突然说:“直升考通过了。”
我一直仰着头。我们相互对了对目光。我说:“啊——那很好呀。”他笑着把手放在我头上。
a和我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太阳若隐若现,空气又潮又湿。他一直说热。我说谁叫你穿这么多。——他从里到外都穿着很吸热很吸热的黑颜色。他说,不多,不多的呀。隔一会儿,突然又说,真的多吗?我走在他的身边,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我突然恢复了笑的功能,一直想笑;我想象着张先生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说什么你考试通过了之类的话,就憋不住要笑出来。
我问a到哪里去,他说,上海图书馆去不去?我说好的呀好的呀。
我们上了920。a把手放到窗上方的吹风口下面,扇了一扇,说:“啊?真的开暖气啊?”我坐下来,说:“淮海路上都是空调车。大概是规定好的,几月几日之后就一律大开特开空调。”他本来身体有点佝偻地站着,现在坐下来,在我的旁边,靠近走道,把脚伸出去,说:“这么热的天,要开也应该开冷气嘛。”我说:“热死不管的。”
我的眼光在车厢里打着圈子。看了几轮,我悄悄对a说:“你快看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衣服的商标是倒过来的。”a说:“什么?你说响一点。”我不敢说得响,怕。被那个女人听见,只好重复了一遍——还好a听清了。他也压低嗓音说:“有特色呀。”然后我们飞快地对了对目光,一笑。很久没有跟a在一起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了。我开始用手里的车票折纸船。这种又长又窄的纸,折出来的纸船真是难看到家了。我把它捏作一团,扔在a的手里。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说:“喔唷!”我听着他的声音,笑了又笑。
a问我:“暑假里打算干什么?”我说:“没想过。随便干什么。”想其实是想过的,不过随便干什么倒也是真的。在我的记忆里,a不止一次问过我暑假里要干什么。我不止一次给他不确定的答案。对于他为什么要这样三番四次地问我,我也无法作任何解释。我透过贴着车身广告的茶色窗玻璃,看巴士正经过的一个工地——是烟草公司的一幢什么金叶大厦,“烟草公司金叶大厦”的横幅在工地入口处的大铁门上空大飘特飘。我眼睛对着窗外说:“不管干什么,总要先考得好才行的。”a说:“往好的地方想咯。”我听他说话,看见一幢金碧辉煌的大楼,上面全是金色的方格子,一格一格,方格子里面嵌着深蓝色玻璃窗,看上去就像一整块敦敦实实的巧克力。a的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定定地握了一握。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像放电影那样沙沙沙地响,除此之外,世界无声无息……我和a坐在车窗的这一边,一动不动;车窗外面的人沉默地游过去,游过去,游过去。
我们在上图四楼的外语阅览室里遇到了b和c。外语阅览室里摆着一张又一张很大的圆桌子,他们两个人就坐在其中一张后面。在他们的中间,摊开了一本其大无比的大书。他们的眼睛不在书上,在对方的脸上。我和a笑嘻嘻地朝他们走过去,还剩一半路的时候,c抬头看见了我们。他推推b的肩膀,b对我招招手。我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把a甩到后头——越来越接近b和c的桌子,我的笑容也一点点地越来越扩大。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就会笑起来——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