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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断章取义,钻空子说我叫你们不学其他的课!我说的是要合理估计自己、安排时间,如果……就……也可以。你们要领会精神!”我们在下面哈哈哈哈大笑,我和同桌笑得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领会精神这句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于是就早早地放了学。多数人都有趁机放松一下的节目——我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心里盘算着,不知道a会不会来,b又会不会来——今天不想见他们,最好他们都不要来。
窗外有人叫我。一看,是x走出去又折了回来。我走过去开窗。x问我:“张信哲的《爱转动》要不要?”我为难地说:“现在没有财力呀。”她说:“不是让你付钱。问你要不要。”我点头的时候,坐在窗口的一个男生说:“她是送你的,不要付钱。”x挥挥手说:“烦来!”转过来又问我有没有安排。我说没有。她犹豫着说:“去不去玩?”我说:“嗯……”我被她犹豫的神情感染了,半晌,突然提议道:“丢硬币吧?”她摇头。我来了劲,一迭连声地说:“丢么,丢么!”她说:“不要呀。”我伸手到口袋里找硬币,她反对得更加激烈,说:“不要呀,不要!”那个男生在旁边说:“要不要硬币?”x说:“不要。”我作罢,重又恢复了犹豫的态势,望着x。过了一会儿,x说:“算了吧。我走了。”我依旧嗯嗯啊啊。她又说:“我走了。”我说:“不好。”她发出嗯嗯的哭声说:“要下雨了。”我重复两遍不好之后,突然说:“好吧,再见。”她招招手,走两步,停下回头,又招招手,走到教学楼的边上,一转,不见了。我依旧站在窗前,看着空无一人的水泥地,看那上面银灰色的空气。那个男生说:“喂,你还在和谁讲话啊?”我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俯下腰身,把脑袋伸出窗外,对着天大声嚷嚷道:“啊呀!”然后缩进来,拉上窗,关好。
我一个人坐车回家,一路上让walkman不停地反复放张信哲的歌。我盘算着回家如何对爸妈交代——这次模拟考我是完蛋了。今天是星期五,下星期一,成绩一定会公布的。我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想象着:礼拜一我到学校,在校门口遇到张先生,他阴沉着脸说,你当考大学是捡香烟屁股啊?我就低下头去,可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谴责的目光。他又说,你可以不要到学校来上课了——wū一样的成绩!于是我就说,好,那我就不到学校来了。说完,我转身就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复习功课。
我在家里,坐在写字台前面,背对着整个的家。我听到爸爸走进我的房间里,于是我在那里默念,出去!可是他不出去。我坐在原处,克制着自己,怕自己把模拟考试的真实情况泄漏给他。
我就这样度过了周末。
星期一到学校去的路上,我十分周密地设想了离家出走的情景:早上我背着书包离开家,不去学校,就到哪个大学的自修教室去,躲在那里读书,绝对不会有人找到我——我想,我的初衷应该是对的,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读书。我连在哪儿吃饭、睡觉、洗澡洗头都想好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勇气实施。a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说,我真崇拜你,怎么就给你想出来了呢?
我想起来了,我不能让他们找不到我,我不能让a找不到我。a帮我补课,已经一个多月了。今天他要是来找我——我怎么跟他交代呢?
这一天都是不停地发考卷,每节课都发考卷。中午,最后发的语文试卷发了下来,等一下上课就要讲。我同桌吃午饭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桌上摊着一张又一张难看的考卷。我真是厌恶死了这种白花花的纸、纸上老师用红笔画的圈,还有我自己蓝色的错误的答案。这时候,我眼睛的余光看见a从门口走了进来。他一直走,走到我课桌的旁边,站定了。我没有抬头看他,但是我猜想,他一定是在看我摊在桌子上的考卷。我就坐在那里,人缩着,两只手并起来夹在膝盖的中间。随即a的手放在了我头上。我头一直低着,好像叽哩呱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a安安静静地等我说完,随后声音温暖地说:“过去了,就别想了。我们还有时间。”他的手在我头上,轻轻摸了摸。他手掌心的热度从我头发上一直朝里面传进来。我戴着眼镜闷坐在原处,眼泪滴在玻璃片上。
a说:“你好好上课吧。我在图书馆,等一下放学了来找你。我们好好研究研究。”我不响,不动。他没有立刻走,等了片刻,弯下腰来,帮我把滴水的眼镜摘掉,放在课桌上,压着语文试卷,随后直起身子。
走之前,他又摸了摸我的头。
a带着我走出校门,去坐公共汽车。我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去了就知道了。我说:“不行!你要告诉我,你带我到哪里去?”他原先一直在往前走,这时停下脚步,回头对我笑笑,轻声说:“你不是对我说,你想找一个又安静又舒服又有秩序的地方去复习功课吗?现在我带你去呀。”
我叉着双腿,站在候车的大金属棚底下,两条衣袖里都是汗。太阳从那上面照下来,地上一团蓝绿色的影子。金属的颜色、金属的影子,金属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叮叮当当。a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不动。他又晃了晃,我还是不动。他低下头,说:“精神那么不好啊?”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很久,才恹恹地说:“没有精神。”他不响了,突然从书包里拉出来一副耳机,开始听音乐。我没心思去问他在听什么。又过了一会儿,他拉拉我的衣袖,示意车来了。我点点头。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在a带我到达那个地方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推断出来——那是希尔顿。
我和a舒舒服服、大模大样地坐在希尔顿漂亮的大厅里。我挑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一来比较隐蔽,二来我可以从这里看见进进出出各式各样的人。a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做解析几何的题目。我的身体凉快起来,心安静下来,眼睛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男女女
,耳朵里听a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曲线。我的眼前,一道一道全是亮晶晶的曲线,交错在一起,相互拥抱。在那些不停变幻着的曲线中间,时不时出现a笑眯眯的脸——他一直在说,这个你要注意一下,我们来研究研究,研究研究。
a的耳机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耳朵。我伸手拉了拉耳机线,抗议道:“怎么可以在上课的时候听音乐呢?”他笑笑说:“我又没有听。关掉了呀——就是懒得再收起来。不信给你听。”说着把耳机拿下来,给我塞在耳朵里——果然是无声无息的。我摁摁耳朵,让耳机插得舒服一点,说:“放给我听听。”他就把书包里的diskman拿出来,给我放。
很有劲很有劲的鼓点,小男孩一样清纯和有劲的歌声。我在一群人la…la…la的欢呼声里,不小心也轻轻叫了一声。
我问a:“什么歌?”他说:“《off the ground》。知不知道paul mc cartney?”与此同时,耳朵里一群人像一群年轻的上帝—样地拖长了声音唱:o…ff…the…groun…d!我高兴地冲a笑笑,说:“再放一遍吧!”
我悄悄告诉自己:现在,我坐在希尔顿银光闪闪的大厅里;听paul mc cartney的《off the ground》!
我们太太平平地在那里坐了大概有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做题目,听paul mc cartney像一个小男孩一样昂着头不停地唱啊唱啊。我正埋头研究一道题目的时候,a突然在我耳边悄声说:“黑猫来了。”我一抬头,果然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黑猫正朝我们走过来。我嘴唇动也不动地说:“怎么办?”a说:“什么怎么办?做你的题目呀。”
黑猫来到我们面前,问a是不是需要帮助。只见a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找人。”黑猫问他找谁。a飞快地报了一个房间号码,还有一个外国人的名字。黑猫一听,转身就走了。我一口气刚刚松下来,a却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说:“快点走吧。”我诧异地说:“他不是走了吗?”a脸上笑嘻嘻的,说:“是的呀,他去查了呀。又没有我说的那个人的喽。”说着,就把我拽出了希尔顿的大门。
我们在希尔顿的马路对面哈哈大笑。一不小心,我的肩膀被a拍到了好几下。
银白色的希尔顿,真的很好看。比c还要好看。
a说:“怎么办?被赶出来了。”我说:“是的呀。怎么办?”a说:“不过今天的效率蛮高的。希尔顿的确有道理。”
我们开始朝前面走,走过了拿破仑酒吧,走过了上海家化的美容院,走过了许多服装专卖店,走过了亲爱的静安面包房。我们从华山路走到乌鲁木齐路,又从乌鲁木齐路走到五原路,看见华东神学院。随后,我们走到了常熟路——绕下来差不多是一个矩形。a悄悄地找到了我荡来荡去的手,握了一握。我扭过头去,正碰到他的目光,于是我们相视一笑。
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喜欢一个人——天上亮堂堂的,嵌着这么一行字。
我把a的diskman抢了过来,拿在手里,一直听,一直听下去。off the ground; off the ground。 fly around;fly around。 hear the sound; hear the sound。 off the ground; off the ground。
a带我从常熟路走到了淮海路。
在我念念不忘的淮海路上走了十分钟,a停下脚步,说:“时间差不多了,回家吧。”我跟着他停下来,可是,我不想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说。a温和地笑笑,说:“不回家,干什么呢?”我眼睛看着前方刚开始亮起来的霓虹灯,下巴沉重地坠在嘴唇下方,执拗地、慢吞吞地嘟囔着说:“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回、家。”a的眉头皱起来了,他看看我,又看看路上开来开去的车子,半晌,说:“那怎么办?我要回家了。”我的心默默地往脚底沉下去。我说:“那你回家好了。”“那不行,”a说,“要不然这样,我和你一起乘过去,我再乘回来,好吧?”
我站在淮海路上,不出声地瞪着a。“我家搬过了呀,”我说,“不是原来的地方。现在离你家很远的。”他笑道:“是的呀,你家搬过之后就没有去过,今天正好去认识认识。”我瞪着他,下巴要掉下来了。我说:“你的意思是,我哪里下来你也哪里下来?”他说:“是的。”我说:“真的啊?”他说:“喂,本来你就是一门语文最好一点,你不要再让我怀疑你的文字理解力呀。”我嘿嘿嘿笑起来,问:“你最晚几点要到家啊?”他说:“不管的。现在我没有考试任务,十点以前,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一听,瞥了眼手表,说:“现在是五点——嘿嘿。”他警惕起来,跳开一步,指指我,说:“喂,你想干什么?不许动歪脑子!你不要想叫我乘到七宝去哦。”我笑着说:“我又没说到七宝去。七宝是郊区呀,我不到七宝去,你到七宝去干什么?”
我们说着话走到车站上,我抬头看看车牌,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遍,说:“有两种乘法,要路多点的,还是要路少点的?”a说:“随便——丢个硬币吧。”说着拿出一枚硬币,说:“正面就是路多的,反面就是路少的。”他动作很漂亮地把硬币抛出去,然后接住,放到鼻子底下看了看,又给我看——是反面。“路少就路少。”我爽快地说。我们开始伸长脖子等车,等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