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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用自己的酒瓶在我的酒瓶上撞了一下,仰起头一饮而进。
“谢谢你。”我说。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记得上次我们吃饭时的谈话,曾经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人分为两种,一种大部分时候比较超脱而偶尔不太超脱的,一种是大部分时候不太超脱而偶尔很超脱的,你属于前者,我属于后者。后者的特点是,平日的生活里开心的时候少不开心的时候多,而他自己似乎也习惯了过不开心的日子。前者的特点是平日里不开心的时候少开心的时候多,但是就是因为他习惯了开心的生活,所以在他不超脱的时候,他会比其它人尤为痛苦,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我这样不太超脱的人陪他喝喝酒。”
“看来我被系里开除的时候还得找你来陪我喝酒。”我苦笑。
“我不会让你被开除的。这点能耐我还有。”他轻蔑的笑了笑,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
第五章 命定的劫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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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句古话叫祸不单行,虽然这句话用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无法解释,但是却是千真万确的。我刚刚把检查交给系主任处,就收到了继母的信(因为不想和家庭发生联系,我没有把我住处的地址告诉家里,并更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们找到我的唯一办法就是往学校里寄信)。在信中说,我的父亲得了肝癌,现在住在市医院里,想让我回一次家。上大学两年多来我还没有回过家,因为对于我而言,知道他们还活着就足够了。信中语气极平淡,但是我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可怕。虽然我亲妈走掉之后我对家庭的感情已经非常淡薄,但是我的父亲毕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我们共同分享着相似或相同的基因。
我办理了期末考试的缓考手续,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老家。上飞机之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仍然在广州办事。我对他说我家里出了点事,需要尽快回去。他叮嘱我带够钱。我并没有把我和他母亲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虽然我明白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但是由我告诉他总是不合适的。
一个小时的短暂飞行之后,我降落到了我出生并生活了18年的那个北方小城的机场。因为已经是初冬,这个城市已经下过几场雪,天气非常冷,但是不似北京那般干燥。机场上有稀稀落落的待机和接机的人。我拎着随身携带的旅行包,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医院。
重病房区的走廊阴森可怕,时不时有带着白口罩的医生穿梭行走,浓郁的消毒水气味让我窒息。我打听到了我爸爸的病房,推门进去了。
坐在病榻旁的继母看见我的出现似乎十分惊讶,她站起身来,看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没有理会她,直接向病床望去。
我的父亲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昔日的那个身材魁梧的北方男人现在已经瘦脱了相,嘴唇干裂,面色枯黄,手背上布满了点滴注射的针眼。看见我的出现,他似乎变得异常激动,挣扎着坐了起来,拉过我的手,流出了眼泪。我突然发现我的父亲在这两年里衰老了很多。我的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长时间的沉默。
“在外面缺钱吗?”爸爸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底气。
“不缺。”我说。
“不缺就好。”爸爸似乎松了一口气。从小到大,工作繁忙的父亲表达亲情唯一的方式就是这句“缺钱吗”。即使是在弥留之际,他似乎也不会说出其它的话。
“爸,这几天我照顾你。你安心养病,学校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我擦了眼泪。
听了我的话,爸爸竟然笑了,笑得非常幸福。他缠巍巍的抚摩着我的手背,口中念念有词:“好儿子,好儿子……”
那天晚上我一直陪着爸爸说话。我给他讲我在学校读过的书,讲很多有趣的经历。我甚至曾经一时冲动想把我的性取向告诉他,但是我突然意识到这对于一个癌症晚期的父亲而言是残酷的。爸爸眯着眼睛听我说话,渐渐的就睡着了。他的表情很安详,像是个熟睡的孩子。
那天夜里,爸爸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他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我甚至没有一点知觉,直到我注意到我已经无法听见他的呼吸。我的继母一直坐在病房外面。
当医生宣布我的父亲因医治无效而死亡的时候,我号啕大哭。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真正的悲伤。我的继母抱着我父亲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我想,或许这个女人真的和我父亲之间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吧。那一刻我竟对她也产生了了一些惘惘的亲情。
父亲的葬礼非常隆重。他生前生意场上的许多朋友都来了。那天天气竟然很暖和,这在北方的冬季里是非常少见的,天上居然还呀呀的飞过几只不知名字的鸟。
继母一直在礼貌得招呼着来参加葬礼的客人。那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扎起了头发,并且化了淡淡的妆,非常的美丽的端庄。
葬礼结束后,我和继母回到了家里。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她的表情一直很悲哀,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到家以后,我回到了我原来的房间。房间里很干净,被拾掇得一尘不染。墙上仍然挂着我高中时代挂着的《重庆森林》的海报。我上大学没有带走的所有的书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我一头扎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连续两天没有睡觉,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已经非常疲惫了。
这个时候,继母走进了我的卧室,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我现在准备晚饭,你先洗个澡吧。”声音极其温柔。说完之后,她把信封放在写字台上,便走出了我的卧室。
我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我打开信纸,是我父亲的字迹:
“儿子: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了。我不知道我的离去会给你带来多少悲伤,无论多少,只要你还会为我的死而流一点眼泪,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从小是一个独立有主见的孩子。我可以理解你对这个家庭的憎恨。的确,这个家庭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深深的伤害了你。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我的酗酒、你母亲的离去和另一个女人的出现。我可以接受你对我和你亲生母亲的怨恨,但是我希望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责怪你的继母。她没有任何错,而且她一直试图以她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你的爱护。记住儿子,人不能奢求太多,她原本对你没有任何义务。而且有一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她一直拒绝和我生孩子,就是因为怕你在失去母亲以后再受委屈。如果在我离开人世后,你依然还在仇视她,就想一想她为这个家庭放弃的一切吧。
我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伤害了你,因此我便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权利干涉你的生活,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衣食无忧。我只是希望在你以后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多听取关心你的人的意见,因为你是一个做事率性的孩子,这使你太容易受到伤害。
我一生经商,花钱如水。这张银行卡里是我和你继母一生的积蓄的一半,总共是70万元。我把它留给你,应该足够供你读完大学并在北京买套房子。剩余的70万我留给了你的继母。她要用那笔钱给双方的老人养老送终并维持我的生意。你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不管你相信与否。
孩子,我走了。原谅爸爸没能在有生之年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庭和足够的父爱。在以后的日子里要保重自己。对别人宽容一些,你会活得比现在开心。如果来世我还能作你的父亲,我会补偿这一生我亏欠你的一切。
爸爸”
看完信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把信纸上的字迹浸泡得模糊不清。在父亲弥留之际的忏悔面前,我突然发现原来在灵魂深处我竟如此依恋这个家庭,依恋我的父亲,尽管一直以来我都在逼迫自己抗拒他们。
父亲在我冷漠的目光中度过了自己生命最后的岁月,却在临终的时候向我忏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亡,或许我一生都不会知道他内心深处对我的愧疚和关爱。
我到浴室里洗了个澡,用淋浴一次次的冲刷我的头。窗外又开始飘着细细的雪,像是天空流下的凝固了的眼泪。
继母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她在饭桌旁摆了三把椅子,桌子上摆了三副碗筷。
“咱们三个吃顿团圆饭吧。明天你就回学校吧,别耽误期末考试。”她淡淡的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我们默默的吃完了晚饭。现在一家三口人想坐在同一张饭桌旁吃顿饭都成了奢望。
吃过晚饭,我对她说:“你去休息吧。我洗碗。”
她抬起头很感激的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她才摇了摇头,说:“还是你早点休息吧。”说完他低着头往厨房走。
“谢谢你!”我脱口而出。
她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我,微微笑了笑,又转过头去做她的事了。
第二天下午,我就坐飞机回学校了。在回去以前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和住址留给了她,并对她说:“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多保重身体。”
她点了点头。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的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如果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父亲,那该多好。
我从飞机上往下面望,高大的山系和宽广的河流就像是橱窗里的缩微景观,近在咫尺而又不可触摸。我一直在考虑爸爸在信中写的话。他是对的,我是一个不宽容的人,我以不友好的态度对待一切我认为不美丽的东西,这使得我不得不热爱寂寞的生活。而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又使我意识到,寂寞会使麻烦变得更加麻烦,使痛苦变得更加痛苦。
我记得亨利?米勒在他的《北回归线》中写,我们在时间的表面游泳,我们的生命就是在不停的被淘洗中完成的。在如此强大的世俗情感面前,我的这点特立独行又算些什么呢。
'之二'自从打掉那个没有福气见识这个花花世界的孩子之后,我便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奇妙的可以预感未来的能力。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做过母亲的女人都有这样的变化,但是我并不喜欢。有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的烦躁,我清楚那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前一段时间彬彬突然回家乡了,他走得很急,没有告诉我们原因。他上大学以来从未回过家,因此我想一定是发生了极其麻烦的事情。他回家两天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是他从机场打来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电话里呃呃的哭。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那么静静的听着他哭。我从没见过他哭,因此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他伤心的。
自从彬彬出了事情之后,我就经常有心烦意乱的感觉。直觉告诉我倒霉的事情即将发生在我身上。果然,没多久,我就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她已经买好了飞机票,下周就会飞来北京看我。放下话筒之后,我顺手就把电话摔了个稀巴烂,并且狠狠的踩了几脚。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它到来的时候我会如此不愉快。
妈妈是知道我搬出了舅舅家的。本来我不想告诉她,但是如果我不告诉她我的舅妈也会告诉她。不过起初我只是对她说住在别人家里不习惯,去学校的宿舍住,后来又告诉她我自己在外边租房子住。当时她在电话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她算管不了了。天晓得如果我把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