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能保证的,而且一直以来都没有问题,不可能是那样,不可能。她哆嗦着,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她觉得自己的脸上憔悴得起了皮:两个生下来就死了,一个一岁时候死了,一个在慢慢萎缩,像一个干干的黄苹果,
不,她只有三十四岁,她老了。罗利达太太说最终不会干掉。罗利达太太说,哦,可它最终会带来好运,我要搬家了。她说最终会有好运能搬到个好地方。
她觉得自己平静了一些。一分钟后,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平静下来,觉得自己太容易沮丧了。见鬼,随便说说而已。罗利达太太至今还没说错过一件事,她知道得比……
她跳了起来,楼梯井底部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阵隆隆声沿台阶传上来,她脚下的台阶也随之猛摇起来。她从扶手之间望下去,看见哈特里?吉尔费特平举着两把枪冲上楼梯,耳边一个声音从她顶上的那一层直刺下来。“哈特里你这个小鬼,别闹了!整座楼都在摇了!”但他继续向前冲,在第一层转弯的时候,动静更大了,在过道上一闪而过。她看见吉格先生的房门猛地开了。他屈指成爪,跳了出来,一把握住衬衫飘扬的一角。哈特里猛一转身,一边又开了一枪,一边高声尖叫:“放开我,你这个老不死的山羊教师!”然后马不停蹄地向上奔去,离她越来越近,终于楼梯就在她脚下隆隆作响。一张金花鼠一般的脸向她急撞过来,冲破她的头顶,越变越小,最终只剩下了一圈黑
暗。
她坐在台阶上,死死拽住扶手,气息又一丝一丝地回来了,楼梯也不再上下摇晃。她睁开眼睛俯视着那个黑洞洞的窟窿,俯视着洞底。很久之前她就是从那儿向上爬的。“好运,”她用空洞的声音说,声音在洞穴的每一层回旋,“宝宝。 ”
“好运,宝宝。”三声回响斜斜传了回来。
然后她又有了那种感觉,什么东西微微翻了个个儿。好像不是在她的肚子里,而是在外面的虚无里,在外面的什么地方,休息着,等待着,时间多得很呢。
。。
圣灵所宿之处
一整个周末,两个女孩都在互称“宿所一”和“宿所二”,笑得花枝乱颤,烧得满脸通红,难看极了,尤其是乔安妮,她脸上本来就有斑。她们穿着在圣斯考拉斯蒂卡山(mount st scholastica)必须得穿的棕色修道服进来了,但一打开衣箱,就脱下了修道服,换上了红裙子和花衬衫。她们抹上唇膏,穿上高跟的便鞋,噔噔噔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每次经过过道,都要放慢脚步看看自己在长镜子里的腿。她们的一言一行,那个孩子都看在眼里。要是只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就会跟她一起玩,但既然两人一起来了,没人理睬的她就在远处狐疑地望着她们。
她们十四岁——比她大两岁——不过两人都不聪明,因此才会被送入女修道院。要是她们进了一所普通学校,就会一心只想着男孩子了。她母亲说,在女修道院里,修女会看着她们。对她们观察了几个钟头之后,孩子认定她们简直是两个大草包。她们不过是她的拐弯表亲,她不可能带有她们的愚蠢基因,想到这里,她高兴起来。苏珊管自己叫苏然。她瘦骨嶙峋,
但有张漂亮的尖脸和一头红发。乔安妮有一头自然卷曲的黄发,可她讲话的时候声音总从鼻腔里出来,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绽出一块块酱紫色。她们都说不出一句有脑子的话,每句话都是这么开头:“你知道的,跟我熟的那个男孩,有一次他……”
她们要在这儿待上一整个周末,她母亲说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她们,因为她不认识和她们一般大的男孩子。闻言,那个孩子突然有了主意,叫道:“有骗子(注:
骗子 ”(cheat)即下文提到的 “奇特姆先生(mrcheatam)。)呢!让骗子来!叫科比小姐让骗子带她们到处逛逛!”她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噎住了。她笑弯了腰,用拳头去砸桌子,看着两个不明所以的女孩,眼里笑出了眼泪,从胖乎乎的腮帮上滚落下来,嘴里的牙套像白铁皮一样闪闪发光。她以前从没想到过这么好玩的事情。
她母亲谨慎地笑了笑,科比小姐脸红了,她拘谨地把叉子上的一粒豌豆送进嘴里。她长脸金发,是个学校教师,寄宿在她们家,奇特姆先生是她的仰慕者。
他是个有钱的老农,每个周六下午开着一辆已经开了十五年的浅蓝色“庞蒂克”来到此处,车身上蒙着层
红土灰,里面坐着黑人。每个周六下午,他以每人十美分的车钱带他们进城,待卸下他们之后,就会来看科比小姐,每次带一份小礼物——一袋煮花生、一个西瓜或是一根甘蔗,还有一次带了一盒批发来的贝蒂鲁斯牌条形糖。
他只有一小撮铁锈色的头发,其他地方全秃了,面孔和土路差不多一个颜色,也像土路一样被冲刷出了沟沟坎坎。他穿着件淡蓝色衬衫,衬衫上一条窄窄的黑色条纹,系着两条蓝色背带,裤子从突出的大肚皮上切过。他不时扣起大大的拇指轻轻摁一摁肚子。
他所有的牙齿都用镶金衬里。他会顽皮地冲科比小姐转转眼珠,嘴里“嗬嗬”出声,坐在她们门廊的秋千上,两条腿叉开得大大的,一双高帮靴子在地板上各自指向相反的方向。
“我觉得这个周末骗子未必会进城,”科比小姐说,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这不过是个玩笑。孩子又笑得浑身打颤,身子重重向椅背靠去,一不留神从椅子上跌下来,在地上打滚,然后躺着直喘气。她母亲告诉她,要是她再胡闹的话,就得离开桌子。
昨天她母亲跟阿伦佐?梅厄斯讲好要驱车四十五
英里去梅韦尔的女修道院接女孩们来过周末,星期天下午他受雇要再把她们送回去。他是个十八岁的男孩,有两百五十磅重,在出租车公司工作。他是你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能把你送到任何地方去的人。他抽烟,或者说他嚼短短的黑雪茄。他胸部圆滚滚、汗涔涔的,透过身上穿的黄色尼龙衬衫隐约可见。他开车的时候,所有的车窗都得打开。
“喂,还有阿伦佐呢! ”孩子在地上大声嚷嚷,“让阿伦佐领她们逛逛!让阿伦佐去! ”
两个女孩见过阿伦佐,忿忿然尖声表示抗议。
她母亲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笑,但她还是说“够了,你闭嘴吧”,然后另起了个话头。她问他们为什么要互称“宿所一”和“宿所二”,她们闻言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终于她们强忍住笑解释说,梅韦尔慈善修女会最年长的修女培佩图尔曾经教训过她们,要是一个年轻男子——说到这里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得重复一下开头才能接着往下说——要是一个年轻男子——她们把脑袋埋进了大腿——要是一个——她们终于强忍住笑大声嚷嚷了出来——要是他“和她们同在汽车后座上,他的行为不那么绅士的话”,培佩图尔修女
说,她们应该说:“停下,先生!我是圣灵所宿之处! ”然后他就会规矩了。孩子茫然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她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好笑的。真正好笑的是奇特姆先生或阿伦佐?梅厄斯伴着她们到处去逛逛。想到这里,她都要笑疯了。
不管她们刚刚说了什么,她母亲都没有笑。“我瞧你们这些女孩子都很傻气,”她说,“你们的的确确全都是——圣灵所宿之处。 ”
两个女孩抬头向她看去,礼貌地压下笑声,但满脸惊讶,仿佛才开始意识到她和培佩图尔修女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科比小姐的表情一如往常。孩子想,她一定满脑子在想着呢。我是圣灵所宿之处,孩子对自己说,对这个说法感到很满意。这让她觉得好像有人给她送了份礼物。
吃完午饭,她母亲一下子倒在床上说:“要是我不给这两个女孩找点乐子,她们会把我逼疯的。她们真是可怕。”
“我打赌我知道你能找到谁,”孩子冒出了一句。
“听着。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奇特姆先生了, ”她母亲说,“你让科比小姐难为情了。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哦,我的主啊!”她坐起来悲哀地向窗外望去,“那个可怜人太孤单了,她甚至得坐在那辆闻起来好像地狱最后一层的车上。 ”
她也是圣灵所宿之处,孩子想了想才意识到。“我想的不是他,”她说,“我想的是维尔金斯家的那两个,文德尔和考利,他们正在老太太布彻尔的农场做客呢。
他们是她外孙,给她干活儿。 ”
“这是个主意, ”她母亲嘟哝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倒下去了。“他们不过是农场里的男孩子。这两个女孩子看不上他们的。 ”
“嘿,”孩子说,“他们穿长裤。他们十六岁。他们有辆车。有人说他们双双要去教堂做牧师,因为这压根儿什么也不用懂。 ”
“她们跟那两个男孩在一起一定非常安全, ”她母亲说。过了一会儿,她起来给他们的祖母打电话,她跟老太婆聊了半个钟头,讲好让文德尔和考利来吃晚饭,然后带两个女孩去逛游乐会。
苏珊和乔安妮非常开心,她们为此洗了头发,用铝制发卷把头发卷了起来。哈,孩子翘着双腿坐在床
上看她们拆开发卷的时候想,等着吧,你们会见识到文德尔和考利的!“你们会喜欢那两个男孩的, ”她说,“文德尔六英尺高,红头发。考利六英尺六英寸,黑头发,穿一件运动衫。他们有辆车,车前挂着根松鼠尾巴。”
“你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对那些男人这么了解?”苏珊问完抬起脸凑着镜子去看眼珠里放大的瞳孔。
孩子躺回了床上,数起天花板上窄窄的扣板,直到她搞不清数到哪儿了为止。我的确了解他们,她对某个人说。我们一起参加过世界大战。他们的职位在我之下,我从不要命撞过来的日本装甲车下救过他们五次。文德尔说,我打算娶那个孩子。另一个说,哦,不,你不能娶,我要娶。我说,你们都要靠边站,因为在你们没来得及眨眼之前,我要让你们乖乖听令。
“我不过是整天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罢了, ”她说。
他们到的时候,女孩们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咯咯笑了起来,还谈起了女修道院。她们一起坐在秋千上,文德尔和考利一起坐在楼梯扶手上。他们像
猴子一样坐着,膝盖与肩膀平齐,胳膊垂在膝盖中间。
他们瘦瘦小小,红脸膛,高高的颧骨,浅色的眼睛像粒种子。他们带了一只口琴和一把吉他。其中一个轻轻吹起了口琴,一边吹一边从口琴上方望着女孩们,另一个弹拨起吉他,唱了起来,没有看向她们,而是斜向上昂着脑袋,好像他只对听自己唱歌感兴趣。他唱的是一支山地民谣,听起来既像是情歌又像是赞美诗。
孩子把一只水桶踢到屋子侧墙边的灌木丛里,站在上面,她的脸和门廊的地面一般高。太阳正在落下,天空正变成一片瘀紫色,似乎和甜蜜而哀伤的音乐连在了一起。文德尔一边唱着一边笑了起来,还朝女孩们看了过去。他像只小狗一样对苏珊暗送秋波,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