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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甘蓝,甘蓝。”她站直了身子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身形和骨灰罐差不多,有一头深红色的头发,满头顶着香肠般的小卷,从杂货店回来的一路,天气炎热加上长时间的行走,有的小卷散开了,向四下里怪异地东指西戳。“甘蓝!”这次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个词,好像它是粒有毒的种子。
她和比尔?希尔五年没吃过甘蓝,现在也没打算煮这道菜。她为拉夫斯买过这种菜,但再不打算买了。
你可能会以为拉夫斯当了两年兵回来,会像见过世面的人一样讲求口福,但事实绝不是这样。她问他特别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想不起什么高档菜了——他说的是甘蓝。她原指望拉夫斯会长点见识。哦,他的见识比拖把强不到哪里。
拉夫斯是她的小弟弟,刚从欧洲战场上回来。他们长大的地方彼得曼已经不复存在,他只好过来跟她一起住。所有在彼得曼住过的人都一心巴望着要离开,要么是老死要么是搬去城里。她嫁给了比尔?b 希尔,一个卖“奇迹”产品的佛罗里达人,从此住进了城里。
要是彼得曼还在的话,拉夫斯就回彼得曼了。要是彼得曼的大街上还剩一只鸡在横穿马路,他也会回去跟它做伴。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家人,起码不愿承认自己的亲弟弟是这副样子,可他就是——一无是处。“我盯着他看了五分钟就看出来了,”她对比尔?希尔说。比尔?希尔面无表情地说:“我用了三分钟。 ”让那样的丈夫看到你有那样的兄弟,真让人羞愧难当。
她觉得这是没法改变的。拉夫斯和其他几个孩子一个样。她是全家人里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唯一一个有见识的。她从钱包里拿出一截铅笔头,在袋子边上写道:比尔,你把这个拿上楼。然后她在楼梯口打起了精神,准备爬上四楼。
楼梯是这幢公寓大楼中间一道又黑又窄的缝隙,上面铺着的黑褐色地毯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在她眼里,它像尖塔的楼梯一样笔直向上。她站在楼梯口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它一层层堆上去,越来越陡。她抬头望上去,拉长的嘴角向下一撇,一脸的厌恶。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宜爬楼。她病了。罗利达太太跟她说过,可在此之前她自己就已经知道了。
罗利达太太是八十七号公路上看手相的。她说过:
“病程会相当长。 ”不过她又以一副虽然我已经知道但我不会说的神情,低声补上了一句:“好运要降临到你头上了!”说完向后坐了回去,龇牙咧嘴地笑着。她是个健壮的女人,绿眼珠像是抹了油一样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鲁比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她已经察觉到了好运。搬家。两个月来,她有种特别的感觉,他们就要搬家了。比尔?希尔再也拖不下去了。他不能杀了她。
她想去的是住宅小区——她开始爬楼,身子前倾,抓紧扶手——边上紧挨着就是杂货店、食品店和一家电影院。现在住在市中心,她得步行八个街区到主商业街,再远一点才是超市。她整整五年没有抱怨,可现在她还这么年轻,健康就受到了威胁,他以为她要干
什么?自杀?她看中了米多克雷斯特高地的一处地方,一座有黄色雨篷的两层小楼。她在第五级台阶上停下喘气。她还这么年轻——只有三十四岁——你压根儿就想不到五级台阶就让她焦虑不已。最好别太在意,她对自己说,你还很年轻,还没散架呢。
三十四不算老,根本就不算什么年纪。她想起她母亲三十四岁时的样子——像一个不新鲜的起了皮的黄苹果,让人大倒胃口。她似乎总是牢骚满腹,对一切都不满意。她把三十四岁的自己与三十四岁的母亲做了一番比较。她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即便她自己没有染发,头发现在也还没有花白。她母亲被一个个孩子熬干了——整整八个孩子:两个一出生就死了,一个一岁时候死了,一个被一台割草机从身上碾了过去。每生一个孩子,她母亲就失掉一丝生气。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她不明白。纯粹是无知。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无知!
她有两个姐妹,都已经结婚四年,各有四个孩子。
她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受得了的,没完没了去医院被医生用器械捅几下。她想起了她母亲生拉夫斯的那会儿。
她是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受不了的,她在大太阳底下
走了整整十英里,一直走到梅尔西,借看电影来避开一阵阵的尖叫。她耐着性子看完了两部西部片、一部恐怖片、一部系列片之后才原路返回去,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一整夜她只得听着。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拉夫斯!而他现在并不比一块洗碟布更管用。她发现他被生出来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等着,干等着,等着让他只有三十四岁的母亲熬成老太婆。她死死抓住扶手,把自己拽上了一级台阶,摇了摇头。主啊,她对他失望透顶!她才告诉所有的朋友她弟弟从欧洲战场上回来,他就来了——听上去他像是从没出过养猪场一样。
他看上去也老了。他看起来比她老,虽然他比她小十四岁。在她这个年纪,她显得相当年轻。三十四还不算什么年纪,不管怎么说,她结过婚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因为她比她的姐妹强多了——她们嫁给了本地人。“喘不上气了,”她咕哝着又停下来,决定得坐一下。
每一段楼梯有二十八级台阶——二十八级。
她刚一坐下就跳了起来,觉得身下有个东西。她屏住呼吸,把那个东西拽了出来:是哈特里?吉尔费特的手枪。危险的九英寸长的铁制品!他是住在五楼的一个六岁男孩,要是她儿子,她就要狠狠教训他几次,让他知道不能把破玩意儿丢在公共楼道上。她可能会不小心从这几级台阶上滚下去,毁了自己!但他的蠢妈妈不会为此教训他,就是她去告诉她也没用。她就只会对着他大声嚷嚷,告诉别人他有多机灵。“好运道的小先生!”她这样叫他,“他可怜的爸爸就只给我留下了他!”他爸爸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说过:“我没给过你什么,就只有他了。”她说:“罗德曼,你留给我的是好运道啊! ”从此以后她就管他叫“好运道的小先生”了。“我要把‘好运道’的屁股给打穿!”鲁比咕哝。
台阶上上下下,像一把锯子,她杵在中间。她不想吐。不要再吐了。现在不要。不。她没吐。她紧贴着台阶坐下,闭上眼睛,直到头不再那么晕,恶心的感觉被压了下去。不,我不要去看医生,她说。不。
不。她不要去。没等她同意,他们就会把昏昏沉沉的她给架过去了。这些年来,她自己给自己治病从没出过差池——没有不良嗜睡,没有一颗牙齿脱落,没有孩子,全靠她自己。要不是她小心在意的话,可能现
在都有五个孩子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喘不上气是不是由心脏问题引起的。有时上楼的时候,她胸口也跟着疼。她希望是——心脏问题。他们不可能成功地取走你的心脏。
他们得一拳打在她脑袋上把她打晕,然后把她送到一家医院附近,他们必须得这么做——要是他们没这么做,她死了怎么办?
她不会死的。
要是她会死呢?
她制止自己去想象那种血腥的画面。她只有三十四岁。她没有患上绝症。她胖了,气色也不错。她又把自己和三十四岁的母亲做了一番比较,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笑了。想想看,不管是她母亲,还是她父亲都没什么可观之处,她已经做得相当好了。他们都脱了水,被挤得干干的,彼得曼在他们中间干掉了。
他们和彼得曼都缩得没有一点水分,还起了皮。可她从里面跳了出来!她还活蹦乱跳的!她抓住扶手才站了起来,就自己对自己微笑了。
她温和、漂亮、还胖了,不是很胖——因为比尔?
希尔就喜欢她这样。她长了些肉,但他没注意到,只
是他最近不明所以地似乎更加开心。她觉得自己是完整的,一个完整的自己在爬楼。她已经爬上了第一段楼梯,回头看了看,很满意。一旦比尔?希尔从这些台阶上摔下去,也许台阶都会移位。但罗利达太太未必能算准它们的移位。她放声大笑,沿过道走去。吉格先生的门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她被吓到了。哦,主啊,她想,是他啊。他是住在二楼的一个怪人。
他眯起眼睛看她走过过道。“早上好!”他上身探出门来说。“你早啊!”他看上去像只山羊,有双葡萄干一般的小眼睛,一把卷胡子,身穿一件夹克——不是从绿色穿成了黑色,就是从黑色穿成了绿色。
“早上好,”她说,“您好吗?”
“很好!”他嚷嚷,“在这么个光荣日里,确实是很好!”他七十八岁,脸上像是生了霉斑。他早上做研究,下午就在人行道上来回晃悠,拦住孩子问他们问题。无论何时,只要他听到过道里有人,就会打开门向外张望。
“没错,是个好天,”她没精打采地说。
“今天是个了不起的诞辰,你知道是谁的吗?”他问。
“唔唔,”鲁比支吾。他总有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没人知道答案的历史问题。他会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然后就此发表一通演讲。他以前在中学里教过书。
“猜猜看,”他敦促她。 “亚伯拉罕?林肯,”她嘟哝着说。 “哈!你没动脑子,”他说,“动动脑子。 ” “乔治?华盛顿,”她一边开始爬楼一边说。 “真丢人! ”他叫道。“你老公还是打那儿来的呢!
佛罗里达!佛罗里达!佛罗里达的诞辰。 ”他嚷嚷。“进来。”他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示意她进去,自己消失在了房间里。
她走下两级台阶,然后说:“我得走了,”说完把脑袋伸进了门内。房间和一个大壁橱一般大,墙上贴满了当地建筑的明信片,因此看起来大了不少。一只透明的灯泡垂下来,正对着吉格先生和一张小桌子。
“瞧瞧这个,”他说。他对着一本书弯下腰去,用一根手指指着几行文字说: “‘1516年 4月3日,复活节星期日,他到达了大陆的尖角上。 ’你知道这里的他指谁吗?”他问。
“哦,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鲁比说。
“是庞塞?德莱昂庞塞?(注:德莱昂(poncedeleon),西班牙征服者,第一个到达佛罗里达的西方人。)!”他尖叫道。“庞塞?德莱昂!你应该对佛罗里达有所了解的,”他说,“你老公是佛罗里达人。 ”
“没错,他生在迈阿密,”鲁比说,“他不是田纳西人。” “佛罗里达虽然没什么高贵的历史可言, ”吉格先
生说,“但它是个很重要的州。 ” “它是很重要,”鲁比说。 “你知道庞塞?德莱昂吗?” “他发现了佛罗里达,”鲁比兴奋地说。 “他是西班牙人,”吉格先生说,“你知道他当时
在找什么吗?” “佛罗里达,”鲁比说。 “庞塞?德莱昂在找青春之泉,”吉格先生闭上眼
睛说。 “哦,”鲁比咕哝。 “某处的一眼泉水,”吉格先生继续说,“能让喝
过的人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