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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文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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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广厚一看他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浑身又冷汗直冒。他立刻强迫自己破涕为笑,赶忙爬在地上,“汪汪汪”地学狗叫唤;挺起肚子学猪八戒走路;他嬉皮笑脸,即刻就把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小丑。但这仍然不能使兵兵平息下来,他反而吓得没命地嚎叫起来。高广厚只好破门而出,去向卢若琴求救——他怕把孩子闹出病来。他来到卢若琴门上,用袖口揩掉脸上的汗水,像一个叫花子一样,难为情地轻轻叫道:“卢老师,打扰你一下,过来哄哄兵兵……” 

卢若琴这时会丢下最要紧的事,跑过来了。 

后来,每当这样的时候,不等高广厚去叫,卢若琴就自己跑过来了。有时候,她一进门,发现老高正爬在地上学狗叫,两个人便一下子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这时也是兵兵最得意的时候,他立刻不哭了,并且向卢姑姑夸耀:“爸爸还会猪八戒走路哩……” 

两个大人只好尴尬地笑一笑。卢若琴很快抱起兵兵,给他去洗脸,然后她用红线绳给兵兵头上扎一个羊角辫,把他抱在镜子面前,让他看见自己变成了女孩子,把他逗得笑个不停。高广厚这时就像一个刚释放了的犯人一样,感到一身的轻快。他赶快开始做晚饭。他做饭又快又好,技术比卢若琴都高明——这是丽英造就的。 

饭做好后,高广厚一边吃,一边还得抓紧时间给学生改作业,筷子和笔在手里轮流使用。卢若琴已经吃过饭了,就帮着喂兵兵吃。晚上,兵兵如果在卢若琴的怀里睡着了,她就给他铺好被褥,安顿他舒舒服服睡下。如果他哭闹着不睡,她就把他抱到自己窑里,和他一块玩游戏,给他教简单的英语,认字,读拼音。她想给老高腾出一点时间,让他备课,让他休息一下。高广厚经常被卢若琴关怀他的心所感动。但这个厚道人不会用言语表达自己感激的心情。他只是用各种办法给她一些实际的帮助。她生活中的一切笨重活计他都包了,担水,劈柴,买粮,磨面,背炭……有一次,卢若琴病了,他听老乡说山里有一种草能治这病,他就上山下坡去寻这种草。这草往往长在高崖险畔上,他冒险爬上去拔,晚上回来跌得鼻青眼肿,但他心里是乐意的…… 

高广厚顽强地支撑着每一天的生活。高庙和舍科村的老百姓都很关心这个苦命先生。他这几年把两个小山村的孩子一个个调教得比县城里的娃娃都灵醒。孩子们小学毕业后,几乎没有考不上中学的。他们感谢他,经常让自己的娃娃给高老师和卢老师拿吃拿喝。听说高老师的老婆离婚后,好心的庄稼人纷纷劝解他再找一个,并且还跑到门上给他介绍对象。但高广厚都苦笑着摇头拒绝了。他不愿给兵兵找个后妈。他怕孩子受委屈。而最根本的是,丽英虽然离开了他,但她仍然没有从他的心里抹掉。他眷恋那个在众人看来并不美满的过去的家庭。总之,他现在没有心思另找一个妻子。

 。。



黄叶在秋风中飘落(9)

^生。网
这是秋季阳光灿烂的一天。阴雨过后的大地已经不再是湿漉漉的了。田野里浓绿的色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斑黄或者橙红。学校附近的山洼里,玉米早已经收获了,掰过穗的秆子,又被农人割去了梢子喂养大牲口,眼下只留下一些干枯的高茬。糜谷正在趋向于成熟,一片鲜黄中带着一抹嫩绿色。高粱泛红了,与枯干了的焦黑色的豆田夹在一起,显得特别惹眼。秋天的景致如果遇上个好天气,会给人一种非常明朗愉快的感觉。 

高广厚今天的心情也不错。中午,他把多时没刮的胡茬收拾了一下,抱起把扫帚,把学校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国庆节就要到了,卢老师要给孩子们在院子里排练文艺节目。他特别喜欢看孩子们在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跳舞唱歌。他自己在文娱方面可是个没出息的人。这不是说他不会唱歌;其实他的男中音还是相当好听的;音色纯净而深沉,透露出他对音乐内涵有着很不一般的理解。只不过他天生的害臊,又加上心情不好,平时很少张嘴唱歌。高庙小学前几年教学质量在全县是很有名气的,可文娱方面实在差劲。 

现在好!来了个卢若琴,又能唱歌,又能编舞。他俩商量,今年国庆节里要组织孩子们好好开个文艺晚会,到时还准备让附近村里的老乡们来看呢。 

若琴最近热心地为这件事忙着。她每天下午都要在院子里给孩子们排练节目,学校在这段时间里热闹极了。这场面也把小兵兵高兴坏了!他在学生娃们中间乱跑乱叫乱跳,小脸蛋乐得像一朵喇叭花。高广厚看了这情景,心里热烫烫的。他每天中午也不休息,提前把院子扫得一干二净。在这无限美妙的下午,他总要搬个小凳,坐在阳光下,一边看若琴、学生娃和小兵兵唱歌跳舞,一边高兴得咧嘴笑着,用手指头去抹眼角渗出的泪水……今天是星期六。下午,这醉心的一刻又开始了。 

先是高年级学生的大合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卢若琴两条健美的胳膊在有力地挥动着打拍子。孩子们按要求,都庄严地把胳膊抄到背后,兴奋地张大嘴巴唱着。他们无疑理解了这首歌,一开始就进入了音乐所创造的境界里;激情从内心里流露出来,洋溢在一张张稚气的脸上;头部和身体都按捺不住地微微摆动着。 

高广厚自己也忍不住随着卢若琴的拍子,身体微微摇动起来,并且不由得在心里哼起了这首歌子。这一刹那间,他额头的那三条皱纹不见了;刮得光净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年轻人应该有的那种青春的光彩。的确,他在这一刻里忘记了生活中还有忧愁。大合唱正在热烈地进入到尾声部分。孩子们就像赛跑要冲向终点那样,激动使他们不由地加快了节奏。 

卢若琴打拍子的胳膊,像艄公在纠正偏离航线的船只一样,吃力而沉重地想要把这不听话的声音,重新纳入到她的节奏中来。但这声音就像脱缰的马群一样失去了控制。她只好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投降了,让自己的拍子随着孩子们的歌声进行。高广厚忍不住笑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激动地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并且向孩子们那里走去。 

正在这热闹的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兵兵,突然迈着两条小胖腿跑进场,一把抱住卢若琴的腿,大喊了一声:“妈妈”!大合唱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华”一声大笑,就像一堵墙壁陡然间倒塌了……血“轰”一下冲上了高广厚的头。紧接着,又像谁用鞭子在他的脖颈上猛抽一下。他的心缩成一团,浑身冷汗直冒,脸刹时变得像一张白纸。他一下子呆住了。 

他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天啊,这个小坏蛋怎么会对卢若琴喊出这样两个可怕的字来! 

学生娃们都在哧哧地窃笑着。而那个不懂事的顽皮的“小坏蛋”,仍然抱着卢若琴的腿,并且又喊了一声:“妈妈……”卢若琴脸红得像渗出血来。她无力地抱起小兵兵,几乎是哭一般问:“兵兵,谁让你说这话?哪个坏蛋让你说……”她一下子难受得说不下去了。 

高广厚对学生娃们挥挥手,嗓子沙哑地说:“现在放学了,大家都回家去……”他迈着两条哆嗦的腿走过来,抱起兵兵,一言不发地回自己的窑里去了。他进了窑洞,用哆嗦的手关住门,然后瞪着一双可怕的眼睛问儿子:“谁叫你喊卢姑姑是妈妈?” 

小兵兵龇牙咧嘴地笑着,喊道:“我不怕你!村里的叔叔说的,卢姑姑是妈妈,就是的!” 

啪!啪!啪!高广厚粗大的手,狠狠地朝兵兵的屁股上打下去了!这是他第一次打他亲爱的儿子! 

孩子一声哭出来后,就再也没收回去。他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可怕地颤动着乌黑的嘴唇僵在了那里! 

高广厚猛一下抱起这个抽搐成一团的小小的躯体,恐怖地大声喊:“兵兵!兵兵!兵兵!……” 

当孩子终于哭出声来时,他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抱住头,像牛一样嚎叫了一声! 

此刻,在另一孔窑洞里,卢若琴也关住门,伏在桌子上嘤嘤地啜泣着……

..



黄叶在秋风中飘落(10)


灾难又一次打倒了高广厚。 

不幸的人!他脸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笑影,这下子又被谣言的黑霜打落了。这是哪一个恶毒的人在践踏善良的人心呢? 

高广厚自己并不想查问这个谣言的制造者。 

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人,怀着刻毒的心理来摧残美好的东西。这些人就是在走路的时候,也要专门踩踏路边一朵好看的花或一棵鲜嫩的草。他们自己的心已经被黑色的幔帐遮盖了,因而容不得一缕明亮的光线。 

这个被生活又一次击倒的人,现在主要考虑的是:这种可怕的谣言大概已经广泛地传播开来,后壁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种可怕的压力? 

他现在把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是他害了那个一心为他的人!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窝囊,恨自己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味道!怎么办?他不断地问自己。 

天已经黑严了。他摸索着点亮了炕头的煤油灯。 

兵兵不知是什么时候停止哭声的,现在满脸泪痕,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窑里和外面的世界都陷入到了一片荒漠的寂静中。只有桌子上那只小闹钟的长秒针在不慌不忙地走着,响着嘀嘀嗒嗒的声音。高广厚抬起沉重的头,两只眼睛忧伤地看着熟睡中的小兵兵。他用粗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把披在他额头上的一绺汗津津的头发撩上去。他难受地咽着唾沫,像一个农村老太太一样,嘴里喃喃地絮叨着:“我的苦命娃娃,你为什么投生到这里来呢……”他感到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就脱了鞋,上了炕,和衣躺在儿子的身边。他拉过被子的一角,给兵兵盖在身上,吹灭了炕头上的煤油灯,就睡在了一片黑暗中。父子俩下午连一口饭也没吃。但他不饿,他想起应该给兵兵吃点什么,又不忍心叫醒孩子。 

他闭住眼睛躺在炕上,盘算他怎样摆脱眼前这困难的处境。他想他今晚上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来。这不是为了解脱他自己,而是他要让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卢若琴! 

他迷迷糊糊地,不知是在醒着的时候,还是在睡梦中,他觉得他已经想好了明天起来做什么……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早,高广厚先做好饭。他自己没吃多少,主要是给兵兵喂。 

他随后就抱着孩子,到学校前面的舍科村去了。 

他到了一家姓张的家里。他已经教过这家人的几个孩子,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在四年级。平时他和这家人商量:他父子俩能不能借他家一孔窑洞住?并且白天他要把兵兵寄放在这里。这家人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他商量着让白天给他看娃娃,晚上回来就由他管。连房租和看孩子,他准备每月付十五元钱。老张一家十分厚道,都说怎能收高老师的钱呢?房子他尽管住;娃娃放下,他们尽力照顾。 

这事情很快就说妥了,他然后又跑到几个高年级女生的家里,给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做工作,说他要到寄放兵兵的地方去住,学校偏僻,让这几个女学生晚上到学样和卢老师住在一块。家长和孩子们都很高兴。他们都说跟卢老师住在一块,还能在她那里多学些文理呢。 

事情全说孚当后,高广厚抱着兵兵宽慰地回到学校。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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