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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也惹是生非。賢人說：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龍卻鑑於波浪。英雄即是
在動亂的時代這面鏡子裏自己照影。
要照這樣說來，纔是保福的喫茶去也含有風雷，而長慶的則似乎輸了一著了
。長慶與保福兩人的言談，本來不是什麼勝負的事，然而像兩個女伴的鬥草，分
出勝敗亦是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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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則 趙州示眾三轉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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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則 趙州示眾三轉語
舉：趙州從諗禪師示眾三轉語：泥佛不渡水，金佛不渡爐，木佛不渡火。
底下原有一句：「真像內裏坐」，但是雪福ФU師舉時，不取這一句。他的意
思是，泥佛金佛木佛可以即是真佛。譬如草不渡秋，花不渡季，人不渡百歲。然
而詩人可以把花草看作長生，拢t可以把人生看作不朽。若說泥佛渡水則解，金
佛渡爐則鎔，木佛渡火則燬，那是銀河的星幾十儯暌嘁賶牡摹＿@裏只要你悟
得了有限的存在可以亦即是無限的存在，如云良辰一刻為千秋。而趙州必要加上
一句真佛內裏坐，則反為呆了。
雪福ФU師於此三轉語各加一頌。
一頌泥佛。頌曰：
泥佛不渡水 神光照天地
立雪如未休 何人不雕偽
二祖慧可禪師，名神光，立雪候達摩，其實達摩與神光都是泥佛，達摩面壁，神
光立雪問佛法，都是耍的泥佛戲。你說耍的泥佛戲不足道，但是小孩得之就會喜
之不盡。小孩於春節燈市買得金翠朱漆的小泥人兒，雖然一回兒就失手打破了，
也是可以的。立雪修行真是真，卻不妨當作西撸в浛矗瑔问球_騙小孩的謊話。而
這正是文明的最真最真。
二頌金佛，頌曰：
金佛不渡爐 人來訪紫胡
牌中數個字 清風何處無
紫胡和尚於山門立一牌，牌中有字云：「紫胡有一狗，上取人頭，中取人腰，下
取人腳。擬議則喪身失命。」凡見有僧新到，即喝云：「看狗！」僧纔回首，紫
胡便歸方丈。吊桶不離井邊破，金佛剛從爐中新鑄出，亦是命不離火，孫悟空被
灌口二郎神的細犬所咬，人生百歲就像這樣的隨時都在臨於劫壞，只要你知道了
，當下承當得。危險是永生的新鮮；如剛會得自己嬉戲的小孩，即是處處多有危
險的。
三頌木佛，頌曰：
木佛不渡火 常思破灶墮
杖子忽擊著 方知辜負我
昔有破灶墮禪師耄ъ夺陨剑蝗疹I徒入山墸чg，有廟甚臁悾钪形┌惨辉睿h
近祭祀不絕，烹殺物命甚多。師入廟中以柱杖敲灶三下云：「汝本摶土合成，臁�
從何來，拢龔暮纹穑觞N烹殺物命！」灶乃自傾破墮落，有灶神出頓首謝師，自
稱久受業報，今日乃得解脫。此故事是說形骸只會辜負於我，禪宗於言空色之際
不脫佛教的見識，不及老莊說造化小兒的頑皮好。其實我們對形骸還是應當感激
；所以連破壞亦可感激。是有感激心的纔稱得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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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則 金剛經云若為人輕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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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則 金剛經云若為人輕賤
舉：金剛經云：若為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
罪業，則為消滅。
雪福ФU師頌曰：
明珠在掌，有功者賞。
胡漢不來。全無伎倆。
伎倆既無，波旬失途。
瞿曇瞿曇，識我也無。
這頌雖引的金剛經的句子，但兩者的內容幾乎是全不相關。如蘇枺掠幸皇�
詩講春日撸薪迹岚牒鰧憽嘎放缘朗可痢乖圃啤Ｅc前半意思不相屬，紀曉
嵐疑是二首詩，若不然則是不合章法。但此是紀曉嵐的迂拘。蘇軾的此詩只是一
首。雪福ФU師引用佛經，往往不照原意。前此第九十六則引趙州泥佛不渡水等三
轉語，你是刪去了末後還有一句，而以與趙州相反的意思來頌那三句。今此則的
頌，一般的無視金剛經的原意。引人家的話是只拿它當作風，好風吹開了花朵，
花朵卻不是為解說好風。
金剛經云遭人輕賤是因先世的罪業，雪福ФU師的頌把此點全然不提，卻道是
你若要見真人，可在他遭人輕賤時見。譬如韓信，在淮陰市上他受胯下之辱時你
可以看見他是韓信；在他釣於城下，受漂母之食時你可以看見他是韓信。又在登
壇拜將相可以看見他是韓信，在九里山十面埋伏圍困楚霸王時你可以看見他是韓
信。這些都是機緣，若洠в羞@些機緣，你就無法看見韓信。而現在是雖魔王也見
不到我，釋迦也識不得我。縱有明珠在掌，亦賞不得，更何有先世罪業。
雪福ФU師這樣讀經解經的方法，與今天學校裏教師的講要切睿跏遣缓稀Ｋ�
的讀佛經只是聞風相悅。而他的解經則是創造。你若要說他是杜撰亦得。然而歷
史上的事，當交代之際，譬如出的序睿翘瞥鰜淼拇鸢竻s是宋朝。 國父
的偉大，便亦在於他的不切合於清朝出的序睿淮鹚约旱男骂｝。
第九十八則 天平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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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則 天平行腳
舉：天平和尚行腳時參西院，常云：「莫道會佛法，覓個舉話人也無。」一日，
西院遙見，召云：「從漪！」平舉頭。西院云：「錯！」平行三兩步，西院
又云：「錯！」平近前。西院云：「適才這兩錯，是西院錯？是上座錯？」
平云：「從漪錯。」西院云：「錯！」平休去。西院云：「且在這裏過夏，
待共上座商量這兩錯。」平當時便行。後住院，謂眾云：「我當初行腳時，
被業風吹到思明長老處，連下兩錯，更留我過夏，待共我商量。我不道恁麼
時錯，我發足向南方去時，早知道錯了也。」
但是西院說西院的，我自說我哥哥的。昔年我哥哥在杭州曾參加人家的結婚
喜宴，新郎是有名的建築家，新娘是之江大學秘書，兩人年齡相差有一段。宴席
上照例要新郎新娘自述戀愛經過，兩人中是誰先起意？自述的要略如左：
這位之江大學的女秘書名叫芙蓉，是在展樱J識了那位建築家，對他的人
有一種佩服，以後就去他家走動。忽一日他經過學校。時方午飯過後，進去邀芙
蓉出來走走。兩人走到學校旁的山坡處坐下來看底下的錢塘江。他叫了一聲「呀
！」這樣的好天氣，說不盡的江南深秋，男情女意，晴空中時時傳來鷹呼，卻又
是天涯很遠很遠。兩人挨坐得這樣近。他忽然扳過她的上半身來吻了她。一回兒
兩人立起身走回去，他要芙蓉：「你說句好話來聽聽。」芙蓉卻是很安詳，說道
：「上班的時候了還在外面，要遭校長處分了。」反為像個姊姊的樣子。翌日兩
人又相見，他問芙蓉：「昨天是誰壞？」他以為她是要說男人壞的，不料她說的
卻是：「昨天後來我想想自己做得都不對。」說時她的表情有一種無可奈何。他
就取笑她：「我邀你出去走走，你答應得爽快，那已經不對。」芙蓉道：「是呀
！」他又道：「自從在展樱嘧R之後，你初來我家訪問時就已不對了。」芙蓉
道：「是呀。」「那末你說一聲錯了所以好呀！」她只是很好的心境而不說。
來賓中推我哥哥致祝辭，我哥哥就引用了從漪的三錯。從來開闢天地之機就
是反，就是不對似的。這日酒讌中間，大家就都來說碧巖錄，而聰明人是未讀時
先已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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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則 肅宗問十身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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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則 肅宗問十身眨�
舉：唐肅宗皇帝問忠國師：如何是十身眨繃鴰熢疲禾丛教づR頂上行。帝云
：寡人不會。國師云：莫認自己清淨法身。
俺在高高處行，深深處耄В狡教帀簦魺o高高深深平平處，可曾有俺？答
：高處深處平處乃因俺而有，非俺因高處深處平處而有。
雪福ФU師頌曰：
鐵鎚擊碎黃金骨 天地之間更何物
但是「處」可以擊碎得，「我」還是擊碎不得，這我乃是大自然的意志，如老子
說的恍兮忽兮，其中有信。所以雪福ФU師又頌：
三千剎海夜沉沉 不知誰入蒼龍窟
天地之間，天地之外，如海水沉沉，只因有我，就會掀風起浪，生出人世的高處
深處平處來，而這裏還是有著一個「信」，要得虎穴中子，龍頷下珠。
雪福У捻灴此埔环鋵嵉故前阎覈鴰煹脑捀鼇碜C明了。不道擊碎自己清淨
法身，只道莫認自己清淨法身。假如俺捉得了虎穴中子，摘得了龍頷下珠，也只
能叫一聲慚愧，像商湯伐了桀，自己反為不好意思起來。他的是真的謙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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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則 巴陵吹毛劍
第一百則 巴陵吹毛劍
舉：僧問岳州巴陵新開院顯鑑禪師：如何是吹毛劍？巴陵云：珊瑚枝枝撐著月。
雪福ФU師頌曰：
要平不平，大巧若拙。
或指或掌，倚天照雪。
大冶兮磨襲不下，良工兮拂拭未歇。
珊瑚枝枝撐著月。
雪福ФU師著碧巖錄，選公案百則，以此為殿後，意思出自印度佛經裏「智慧
以為劍」一句話，但禪宗的劍還是不同。珊瑚枝撐月，是海中的珊瑚與空中流影
的月輪似相接樱莆唇佑｜，而一劍斷行，即在此機的相接的瞬間。佛經以劍喻
智慧破闇云云。雪福耆惶幔瑓s來說「要平不平」這些話，比起來，佛經裏說
的劍是觀念的，而雪福дf的則是真的劍，可以打得天下的。
漢高祖提三尺劍，亡秦滅楚而有天下，雖然馬上得之，不能以馬上治之，還
要會得創造一代的制度器物文章的造形。禪宗不涉文明的造形，自比只是一劍的
機鋒，此乃其自知之明，但是此劍亦已夠我一日三摩娑了。今日何日，大盜浮畤�
，陷我中原父老子弟，叫人想起古詩獨漉篇：
雄劍掛壁 時時龍吟
不斷犀象 羞澀苔生
誰為志士，皆是會淚數行下的。
右碧巖錄新語百則，自民國六十五年五月
三日寫起，至同年七月廿七日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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