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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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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得不对头!”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暗想。)“比方说,娜达里雅·谢敏诺芙娜有一口箱子,装着她自己的衣服。那是她的箱子,我们呢,也就是说你和我,都不可以碰它,因为那口箱子不是我们的。不是这样吗?你有些木马,有些画片。……我不是就不拿吗?也许我心里也想拿,可是,……那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你要拿自管拿!”谢辽查说,扬起眉毛。“你,爸爸,千万别客气,拿吧!你书桌上那只淡黄色的狗原是我的,可是你瞧,我就不在乎。……就让它摆在那儿好了!”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贝科甫斯基说。“你把那只狗送给我了,它现在就是我的,我想拿它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可是要知道,我并没把烟送给你啊!那烟是我的!”(“我跟他解释得不对头!”检察官暗想。“不对头!完全不对头!”)“要是我想吸别人的烟,首先就得征求别人的同意。……”贝科甫斯基模仿孩子的语言,懒洋洋地把一句句话串连起来,开始对儿子解释什么叫做财产。谢辽查瞧着他的胸口,注意地听着(他喜欢傍晚跟他父亲谈话),然后他把胳膊肘靠在书桌的边上,眯起近视的眼睛看那些纸张和墨水瓶。他的眼光在书桌上移动,最后停在一个胶水瓶上。

“爸爸,胶水是什么做的?”他忽然问道,把胶水瓶拿到眼睛跟前来。

贝科甫斯基从他手里拿过瓶子,放回原处,继续说:“第二 ,你吸烟。……这很不好!虽然我吸烟,可是不能因此就说,你也可以吸烟。我吸烟,我知道做这种事不乖,我骂自己,为这件事不喜欢自己。……”(“我成了狡猾的教师!”

检察官暗想。)“烟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害处,凡是吸烟的人都寿命不长,死得早。象你这样的孩子,吸烟更是特别有害。

你肺弱,你还没有长结实,身体弱的人吸了烟,会得肺病和别的病。喏,伊格纳契叔叔就是害肺痨病死的。要是他不吸烟,也许会活到今天呢。“

谢辽查沉思地瞧着那盏灯,用手指头碰一碰灯罩,叹一 口气。

“伊格纳契叔叔提琴拉得可真好!”他说。“现在他的提琴在格利果烈夫家里!”

谢辽查又把胳膊肘靠在书桌的边上,沉思不语。他那白白的脸上现出一种神情,仿佛他在听什么声音,或者循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似的。他那对一眫也不眫的大眼睛露出悲哀和类似恐怖的神情。这时候他大概想到了死亡,不久以前死亡夺去了他的母亲和伊格纳契叔叔。死亡把母亲们和叔叔们带到另一个世界去,却把他们的孩子和提琴留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些死人住在天上靠近星星的一个什么地方,在那儿俯视这个世界。他们受得了这种离别吗?

“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好呢?”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想。

“他不听我讲话。他分明认为他的过错和我的理由都不重要。

该怎样叫他领悟呢?“

检察官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以前,在我那个时代,这些问题解决得简单极了,”他想。“凡是小孩子抽烟被抓住,总是挨一顿打了事。那些意志薄弱的和胆小的,果然戒了烟,那些比较大胆和机灵的呢,挨过打以后,就把烟藏在靴腰里,到板棚里去吸。等到他们在板棚里吸烟又给抓住,又挨一顿痛打,他们就出外到河边去吸,……如此这般直到孩子长大为止。我母亲为了要我不吸烟,就给我钱和糖。可是如今这些方法都变得没有价值,不道德了。现代的教师们,立足于理论,极力教导孩子们,要他们不是出于恐惧,出于想出风头或者贪图奖赏而保持良好的习惯,却要他们自觉地养成。”

他走来走去,暗自思忖,谢辽查却已经踩着椅子,侧身爬上桌子,动手画起来。为了不让他弄脏公文纸,碰翻墨水,书桌上特为他放着一叠裁好的四开纸和一管蓝色铅笔。

“今天厨娘切白菜,划破了手指头,”他说,动着眉毛,画一所小房子。“她哇哇地叫,把我们大家吓一跳,都跑到厨房里去了。她真笨!娜达里雅·谢敏诺芙娜叫她把手指头浸在凉水里,她呢,却放进嘴里吮个不停。……她怎么能把脏手指头放进嘴里去!爸爸,这可真不象样子?”后来他讲起吃午饭的时候,有个背着手摇风琴的男子带着一个小姑娘走进院子来,小姑娘合着琴声唱歌和跳舞。

“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检察官想。“他脑子里自有他的小世界,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他有他自己的看法。为了抓住他的注意力,抓住他的思想感情,光模仿他的语言是不够的,必须学会也照他的方式思索才成。要是我真的舍不得我的烟,要是我生气,哭起来,他倒会完全了解我。……母亲之所以在教育子女方面不能由外人代替,就是因为她能够跟孩子同感觉,同哭,同笑。……单靠理论和教训是无济于事的。那么我还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呢?说些什么呢?”

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觉得奇怪而可笑,因为他这样一 个富有经验的法学家,这半辈子一直对犯人进行种种遏制、警告、惩罚,现在却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对这个男孩说什么好了。

“听着,你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吸烟了,”他说。

“我—保—证!”谢辽查唱起来,使劲按那管铅笔,低下头凑着画稿。“我—保—证!保!证!”

“可是他知道什么叫保证吗?”贝科甫斯基问自己。“不行,我是个糟糕的导师!如果这时候有个教师或者我们法学界的同行往我脑子里看一眼,他就会说我是个废物,也许还会认为我自作聪明,于事无补。……不过,真的,解决这些可恶的问题,在学校里和法庭上比在家里简单多了。在家里要应付的,是自己满心疼爱的人,爱却是要求很严的,这就把问题弄复杂了。如果这个男孩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的学生或者被告,我就不会这么胆怯,我的思想也不会乱了!……”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靠着桌子坐下,把谢辽查的一张画稿拿到自己面前。画搞上画着一所房子,房顶弯弯曲曲,烟囱里冒烟,象是一道闪电,锯齿般地从烟囱一直伸展到纸边。

房子旁边站着一个兵,眼睛画成两个逗点,刺刀象是数目字4。

“人不能比房子高,”检察官说。“你看:你这个房顶跟兵的肩膀一般高了。”

谢辽查爬到他的膝盖上,扭动很久,想坐得舒服点。

“不,爸爸!”他瞧着自己的画稿说。“要是把兵画小,就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要不要跟他争论呢?检察官凭他对儿子的日常观察,相信孩子跟野蛮人一样有自己的艺术见解和要求,那是很别致的,大人往往不能理解。在大人的专心观察下,谢辽查可能显得不正常。谢辽查认为把人画得比房子高,用铅笔在表现物件以外还表现他自己的感觉,都是容许的,合理的。因此他把乐队的声音画成模模糊糊的圆形斑点,把吹口哨声画成螺旋形的线。……在他的观念里,声音跟形状和颜色紧密相连,因此他给字母涂色,每次一定把л涂成黄色,把涂成红色,把A涂成黑色,等等。

谢辽查丢下画稿,又扭动一阵,找出舒服的姿势,然后玩弄父亲的胡子。起初他仔细地摩挲胡子,后来把它分开,着手把它梳理成络腮胡子的样儿。

“现在你象伊凡·斯捷潘诺维奇了,”他嘟哝说,“可是马上又会象……我们的看门人。爸爸,为什么看门人都站在门口?是不准贼进来吗?”

检察官感到他儿子的气息吹到他脸上,他儿子的头发不断拂着他的脸,他的心就感到温暖而柔和,柔和得好象不光是他的手,就连他整个的心,也贴在谢辽查的丝绒上衣上了。

他凝神瞧着男孩又大又黑的眼睛,觉得他母亲、他妻子、他以前爱过的一切人,都好象从这对大眸子里瞧他似的。

“现在看你还怎么动手打地,……”他想。“怎么想得出惩罚他!不,我们哪儿配教育孩子。从前的人单纯,不大动脑子,所以解决问题就大胆。我们却思考得过多,我们满脑子的道理。……人的智力越是发达,人越是想得多,越是细致,人就越是犹豫不决,疑虑重重,不敢采取行动了。真的,如果往深里想一下,人得有多么大的勇气和信心才敢于教导别人,审判别人,写出大本的书来啊。……”时钟敲了十下。

“好,孩子,该去睡了,”检察官说。“再会,走吧。”

“不,爸爸,”谢辽查皱起眉头说,“我还要坐一忽儿。你给我讲点什么!讲个故事吧。”

“好吧,不过讲完故事,你马上就去睡觉。”

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养成习惯,每到闲暇的傍晚,总要给谢辽查讲故事。如同大多数做实际工作的人一样,他一 首诗也记不得,也想不起一个神话,因此他每次都得临时编造。他一开头,照例从老套头讲起:“在一个王国,在一个国家”,随后他就讲些幼稚的荒唐事,开头讲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故事的中部和结尾会是怎样。场面啦、人物啦、事情啦,都是信口编出来的,情节和含意仿佛自动形成,跟讲故事的人不相干似的。谢辽查很喜欢这种临时编出来的故事,检察官注意到情节越是平淡,不复杂,对孩子的影响反而越强烈。

“你听着!”他开口了,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一个王国,有一个国家,住着一个很老很老的皇帝,留着挺长的白胡子,而且……而且他的唇髭也是又白又长。嗯,他住在水晶宫里,那个宫在太阳底下闪光发亮,好比一大块洁净的冰。

不过,孩子,那个宫坐落在大果园里。果园呢,你知道,长着橙子啦,……佛手柑啦,樱桃啦,……开着郁金香,玫瑰,铃兰,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鸟歌唱。……对了。……树上挂着小玻璃铃铛,一起风就玎玲玎玲地响起来,可好听了。玻璃的声音比金属柔和清脆。……那么,另外还有什么呢?园子里有喷泉。……你记得你在索尼雅姑姑的别墅里见过一个喷泉吗?是啊,皇帝果园里的喷泉就是那个样子,只是大得多,喷出来的水柱有最高的杨树的树顶那么高。“

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沉吟一下,接着说:“老皇帝只有一个儿子,他是皇位继承人。他还是个孩子,跟你这么小。那是个好孩子。他从来也不耍小性子,很早就上床睡觉,桌子上的东西一样也不动,总之,……总之他是个乖孩子。他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吸烟。……”谢辽查紧张地听着,眼睛也不眫,盯住他父亲的眼睛。检察官接着说下去,暗想:“往下该说些什么呢?”他把这个故事拖得长而又长,真所谓废话连篇,临了是这样结束的:“皇太子因为吸烟而得了肺痨病,活到二十岁就死了。年老多病的老人就此孤孤单单,没有人来帮助他。没有人来管理这个国家,保护这个宫殿。敌人来了。他们杀死老人,毁坏宫殿,如今果园里已经没有樱桃,没有鸟儿,没有小铃铛了。……就是这样的,孩子。……”连叶甫根尼·彼得罗维奇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结尾可笑,幼稚,然而整个故事却给谢辽查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他的眼睛又蒙上悲哀以及类似恐怖的神情。他呆呆地瞧了一忽儿窗口,打了个寒颤,用压低的声音说:“我以后再也不吸烟了。……”等到他道过晚安,走去睡觉,他父亲就慢腾腾地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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