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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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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喝茶的时候,玛拉兴那阴沉的脸才算开朗了一点。

“我们会吃会喝,可就是记不得正事,”他说。“昨天一天我们没干别的,光是吃啊喝的,大概就连化掉的钱都忘了记帐。什么记性啊,我的天!”

老人一面回想,一面念出昨天的一笔笔开销,在一个破笔记本上记下他在什么地方给了列车长、司机、擦油工人多少钱。……这当儿客车早已开走了,一个值班的火车头在空铁道上驶来驶去,仿佛并没有什么一定的目的,纯粹因为自由自在而高兴似的。太阳已经升上来,照得白雪发亮;从车站的遮阳上和货车顶上落下一滴滴明亮的水珠。

喝完茶,老人走下货车,慢吞吞地溜达到车站去。在车站的头等车乘客候车室中央站着他认识的列车长和站长,站长是个青年人,留着一把好看的胡子,穿一件漂亮的粗呢大衣。这个青年大概不习惯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总是优雅地调换两只脚把身子的重心一会儿放在左脚上,一会儿移到右脚上,象是一匹善于长跑的骏马。他这边看看,那边望望,看见每个过路的人都把手伸到帽檐上行个礼,眯细眼睛,微微笑着。……他脸颊绯红,身子结实,心情畅快。他的脸上洋溢着热诚,神采焕发,仿佛他刚从天上跟那些羽毛样的雪一 块儿落下来似的。列车长看见玛拉兴,就惭愧地叹口气,把两手一摊。

“我们不能走第十四次车了!”他说,“我们误点太多了。

已经有另外一列车走第十四次车了。“

站长很快地翻看了几张公文纸,然后把他那热情的蓝眼睛掉过来瞧着玛拉兴,微微笑着,向后者呼出清新的气息。他向玛拉兴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您是玛拉兴先生吗?您运牛吗?八车?现在怎么办呢?

你们误点了,昨晚我已经让第十四次车开出去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青年人用两个粉红的手指头小心地捏着玛拉兴的短皮袄上的毛,调换着脚,亲热而恳切地对他解释说,某次车已经开走,某次车正要开走,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为玛拉兴做一 切事情。凭他的脸色看得出来,他真的不但愿意做任何事情来使玛拉兴高兴,甚至愿意尽力使全世界高兴。他是那么幸福,那么满意,那么快活!老人听着,虽然完全弄不懂火车复杂的车次制度,却还是赞许地点头,也伸出两个手指头去摸站长那件厚呢大衣上的软毛。他看着这个体面而殷勤的青年,听着他讲话,觉得很畅快。为了也表一表自己的好意,他就拿出一张十卢布票子,想了一想,又添上两张一卢布票子,递给站长。站长接过去,把手指头伸到帽檐那儿行个礼,然后优雅地把钱往口袋里一塞。

“听我说,诸位先生,我们不是可以照这样办吗?”他忽然想起一个刚刚来到他脑子里的新办法,就说,“军用列车误点了,……你们看,……它还没来。……那么你们何不就算做军用列车呢?②我让军用列车走第二十八次车好了。怎么样?”

“依您就是,”列车长同意。

“好极了!”站长高兴地说。“既是这样,那你们就用不着在这儿等了,马上就开车吧!我立刻去吩咐把你们这一列车放出去!好极了!”

他把手举到帽檐那儿向玛拉兴行了个礼,就跑着回他的房间去了,一路上翻看着公文。老人对刚才的一番谈话很满意。他微笑着,瞧了瞧整个候车室,好象要找一找这儿还有什么称心的东西没有。

“我们不妨去喝一盅,”他拉住列车长的胳膊说。

“喝酒好象还太早一点吧。”

“不,您就让我做个东道吧。”

他俩就走到食堂去了。喝完一杯酒,列车长化了不少工夫挑选下酒的菜。

他是个上了年纪的、很胖的人,脸颊鼓起,可是没有血色。他胖得令人讨厌,皮肉松弛,脸色发黄,凡是喝酒太多和不按时睡觉的人都是那样。

“现在可以再喝一杯,”玛拉兴说。“这忽儿天冷,应该喝点酒。吃吧,请!这样看来,我可以仰仗您了,列车长先生,一路上不会再有麻烦或者不痛快的事了。因为您知道,讲到我们这种牲口生意,每个钟头都是宝贵的。今天肉是一个价钱,到明天,您瞧,又是另一个价钱了。要是耽误一两天,没卖上好价钱,那就慢说没钱可赚,回家的时候——对不起,我要说句粗话——连裤子都没有了。请再喝点。……我仰仗您了,讲到请您吃点什么,或者您想要点什么,那我是随时愿意表表自己的心意的。”

请列车长吃喝以后,玛拉兴回到货车上。

“我刚才做了笔好买卖,我们这趟车改成军用列车了,”他对儿子说。“我们要走得快了。列车长说,要是我们一路走这趟车,明天傍晚八点钟就可以到了。要是不动脑筋,我的孩子,那就什么事也办不成。……就是这样的。……你得留神学着点儿。……”第一遍铃声响过以后,一个脸孔沾满煤烟因而发黑的男子走到这节车皮的门前来。他穿着一件衬衫和一条肮脏的破裤子,裤腿没有塞在靴筒里。这人是擦油工人,他刚才爬到货车底下,用锤子敲击车轮。

“先生,这几节车皮装的是您的牛吗?”他问。

“是啊。怎么样?”

“是这样的,有两节车皮出了毛病。不能把它们开走,它们得留在这儿等待修理。”

“唉,得了,别瞎扯了!你不过要喝一盅酒,要我塞给你几个钱罢了。……那你实话实说得了。”

“随您怎么说,可是我有责任马上把这件事报告上去。”

老人既没生气,也没分辩,却心平气和,几乎不由自主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二十戈比的硬币,递给擦油工人。那人也极其心平气和地接过去,好意地瞧着老人,和他攀谈起来:“那么您是去卖牲口吧。……这可是好买卖!”

玛拉兴叹口气,心平气和地瞧着擦油工人的黑脸,告诉他说:做牲口生意,从前倒的确有钱可赚,不过现在却变成冒险的赔钱生意了。

“我这儿还有个伙伴,”擦油工人打断他的话。“您,商人先生,不妨也赏他几个钱吧。……”玛拉兴就也给那伙伴一点钱。……军用列车走得快,在各站停靠的时间比较短。老人满意了。那个穿厚呢大衣的青年留下的愉快印象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里,他喝下的那点白酒弄得他的头脑微微发晕。天气也真好,一切都好象很顺利。

他讲个没完,每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就赶到食堂去。他觉得需要一个人听他讲话,就时而带着列车长一块儿去,时而带着司机,并且不是光喝酒,而是消磨不少工夫,一面碰杯,一 面讲话。

“你们有你们的行业,我们有我们的行业,……”他带着亲热的笑容说,“求上帝保佑我们,也保佑你们,但愿按上帝的意思,而不是按我们的意思做。……”喝了白酒,他渐渐兴奋起来,一心想干正经事了。他想张罗一下,忙碌一下,打听打听,不断地讲话。他时而摸口袋,摸包袱,找什么单据,时而想起一件事,可又想不清楚,时而拿出钱夹子,无缘无故地把钱重新数一遍。他忙忙碌碌,唉声叹气,战战兢兢,合起手掌。……他把京城里肉商寄来的信和打来的电报,帐单,邮局和电报局的收据,公文纸以及自己的笔记本摊在面前,把他所想的说出来,硬逼着亚沙听他讲。

等到他看厌了表格,谈厌了市价,他就在火车停靠的时候在装牛的各节货车之间跑来跑去,什么事也不干,光是举起双手轻轻地一拍,惊恐地叫喊起来:“哎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他用凄苦的声调说。“神圣的殉教徒符拉西③!虽然它们是公牛,虽然它们是畜生,可是它们也跟人一样要吃要喝啊。它们已经有四天四夜没吃没喝了。哎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亚莎是个听话的儿子,他跟着父亲走,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老人常去食堂,他却不高兴。虽然他怕父亲,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几句。

“瞧,您又来了!”他说,严厉地瞧着老人,“您干吗这么高兴?难道今天是您的命名日还是怎的?”

“不准你教训父亲。”

“瞧您养成了什么习气。……”

每逢亚沙用不着跟随父亲奔走的时候,他就坐在毡斗篷上,拉手风琴。偶尔,他也走出货车,沿着列车懒洋洋地走动。他在火车头旁边站住,双目久久地紧盯着车轮,或者瞧着工人把一块块木头丢到煤水车上。烧热的火车头在喘气,木块一掉进去就发出新木料那种清脆、结实的爆裂声。司机和他的助手是十分冷漠、不动心的人,做出种种莫名其妙的动作,一点也不忙。亚沙在火车头旁边站了一忽儿,就懒洋洋地溜达到火车站去。到了火车站,他看遍食堂里的吃食,出声读一张完全没趣味的布告,然后慢吞吞地回到货车上去。他的脸既没表现烦闷,也没表现欲望;仿佛不管在什么地方,在家里也好,在货车上也好,在火车头旁边也好,对他来说都一个样。……傍晚时分,这列火车停在一个大火车站附近。铁路线上的灯刚刚点亮;灯光衬着蓝色背景,在新鲜清澈的空气里,显得透明而苍白,跟星星一样:只有火车站天篷底下的那些灯才发红发亮,那儿已经黑下来了。所有的铁道上都有车辆,好象再开来一列火车就没处停了。亚沙跑到火车站买开水来冲晚茶。装束考究的上流女人和中学生正在月台上散步。要是从月台上往远处望,就可以看见车站两边、幽暗的暮色中有些遥远的灯火在闪亮。那是一座城。什么城呢?亚沙却没心思去管它。他只看见火车站外边那些昏暗的灯火和难看的房子,听见马车夫嚷叫,觉得刺骨的寒风吹到脸上来,心想那个城大概不好,不舒服,沉闷。……等到喝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墙上跟昨天傍晚一 样又挂上了灯。忽然火车微微一震动,颤抖起来,轻轻地往后退去。退了一小段路,就停下来了。他们听见不清楚的嚷叫声,有人敲着缓冲器旁边的铁链,嚷道:“行了!”火车开动,往前驶去。大约十分钟以后,它又给拖回来了。

玛拉兴走出货车,认不得他的这列火车了。他的八节牛车跟几节不高的敞篷货车排成一列,那些车辆原先并不属于这列火车,其中有两三节装着乱石,别的都空着。在这列火车旁边跑来跑去的列车员都是些生人。他问他们话,他们只勉强而含混地回答一句。他们没有心思理睬玛拉兴,他们正在忙着把这列火车挂好,为的是赶快办完事,回到暖和的地方去。

“这是哪一次车?”玛拉兴问。

“第十八次车!”

“可是军用列车在哪儿?为什么把我的车皮从军用列车里拆下来了?”

没有人答话,老人只好走到火车站去。他先找他认识的列车长,却没找到,就去找站长。站长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旁边,翻看一叠公文。他很忙,假装没看见走进来的人,他的相貌很威严:一头剪短的黑发,两只招风耳,一根钩子样的长鼻子,一张黝黑的脸。他脸色阴沉,仿佛在怄气似的。玛拉兴开始对他冗长地诉说自己的要求。

“什么?”站长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往椅背上一靠,接着愤慨地问下去。“什么?为什么您不该走第十八次车?您说得清楚一点,我听不懂!怎么?您要我有分身法,样样事情同时抓吗?”

他向玛拉兴提出一大串问题,不知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凶了。玛拉兴已经在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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