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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担心的是妹妹,那么小的人,还不能照顾自己,就要为奴为婢的去侍候别人。希望分别时,那个小吏说的话是真的,妹妹被分去了一个能算书香门第的府邸。她虽然只有十岁,但早能识字断文,如果那家人开明,叫她做个小姐贴身大丫鬟,风雨吹打不到,那就好了。
至于她自己……听着耳边夏宣匀称的呼吸声,她无比心烦的闭上了眼睛。
人的境遇,有的时候不能细想,否则难免陷入自怨自艾的悲哀情绪里。
年间,夏宣走亲访友,有几日不在府邸,直到元宵节后,才安生下来。而会试在即,夏宣充分表现出了‘大考大玩’的豁达,读书明显没年前认真,而结果可想而知,不名落孙山简直没有天理。夏宣对此的交代是每次太后召见他,他都要走背运,这不,年前刚见过,年后就落榜了。不过对夏宣来说,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武将之后靠蒙阴做官,他以现在的水平足可以傲视整个武将群体了。
到了三月,他销了在五军都督府告的假,继续做他的前军都督府经历。不出意外,过几年调任地方,看功绩如何,再委派其他的职务熬资历,一辈子混下来,只要不出大意外,官至一二品卸任属于正常情况,他祖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夏宣真的没什么大的烦心事。
想要什么,自然有人送上门。一开始不想送上门的,他吩咐下去,对方也得乖乖从他,就好比卓雨楼。
这一日,春光旖旎,夏宣带了雨楼等几个丫鬟在后园玩乐。红花绿柳伴在美人间,更显得美人娇艳,花柳翠嫩,美不胜收。柔风拂面,仿佛能吹进人心里,暖了人心似的。她难得这样的好心情,让人取了风筝来放。夏宣坐在亭里,看她和另外两个小丫鬟玩的热闹,乐呵呵的看着她们,闭目养神,由着她们去了。
雨楼让小丫鬟给她举着蝴蝶风筝,她则扯着线快步向前跑,希望把它放起来,乘风远飞。可不知怎地,她猜是和风筝八字不合,她弄了许久,风筝只有曳地的份,就是不往起飞。
这时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道:“……不如,姐姐先歇会,让我来试试。”雨楼无奈的把线轴递给她,拿了手帕在一旁拭汗。说来奇怪,这风筝刚到那小丫鬟手里,正好有一股凉风吹来,只见那风筝就势而起,没几下就腾空高高的挂在了天上。
雨楼不可思议的凝视那风筝,心里叹道,怎么到了别人手里就能飞起来呢?
这时就听夏宣在她身后笑道:“心再高,没有东风,任谁也分不出这里一毫一寸。”
傻子都听出这是暗指。雨楼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线轴,一边放着线,一边笑道:“爷的意思是有了东风,便可出了这府邸,自由飞去了,是吗?”
夏宣冷笑一声,从她身后扯过风筝线,道:“自由?有这根线扯着,还能跑了它?飞的再高又如何,到底飞不出主人的手心!”说罢,扯了扯那根风筝线,反问雨楼:“是不是?”
说的这么明显了,她必须得给出他满意的回答了。她笑容可掬的回道:“您说的对,这风筝如果离开这跟线的牵引,咋看是能自由高飞了。可是这个时候,再来东风,不仅不能把它吹的更高,反倒会要了它的性命,直接吹落到地上,或挂在树枝或栽进泥塘。只有主人护着引着,才能飞的高且远。主人让飞几丈就飞几丈,才是对的。”
夏宣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雨楼啊雨楼,你真懂我的心思!”谁知话音刚落,忽然见那风筝猛地向下栽去,当空飘荡,落到别的院子去了。
“线断了。”雨楼指了下院外:“奴婢去捡回来。”
夏宣道:“这么多人呢,放着,让别人去。”雨楼道:“还是奴婢去捡吧,这风筝怪可怜的,别人都放起来了,结果到了奴婢的手里就掉下去了,怪奴婢。”他一笑:“行,去吧。”等雨楼走了,又朝其余的两个丫鬟使眼色,让她们跟上了她。
出了花园,沿着小径寻找,一路找到通向外面的回廊。再抬头时,忽然看到一个锦袍公子拿着她的纸鸢在低头端详,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引路的丫鬟,想是夏府的客人。
这时雨楼身后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给那公子施礼道:“请季少爷安。”
☆、第二十三章
这时雨楼身后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给那公子施礼道:“请季少爷安。”然后盯着他手中的风筝,欲言又止:“您手里的纸鸢是我们姑娘……”
他抬起头,正见一美丽不可方物的佳人捏着手帕立在不远处,眼神略带忧伤的看向自己。季清远听这小丫鬟称呼对方为姑娘,又看此女容貌端丽,穿戴不俗,想是夏宣身边的人。他应该避嫌才是,正欲将手中的风筝递交给小丫鬟,就见夏宣从不远处走来,也已经进了游廊了。
季清远便朝夏宣笑着打招呼:“国公爷别来无恙。”
夏宣见卓雨楼许久不回,觉得派人来寻还不如自己亲自来找妥当,便一路跟了过来。见到季清远,他也小小吃惊了一回,遂即笑着回道:“别人这么叫我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说?我可担不起。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之前也不派人通报一声,我好备酒备菜款待你。”
季清远的母亲是老国公夫人的亲妹妹,论起辈分,夏宣要叫季清远一句表兄,但两人交情甚好,平日见面时也就没那么多虚礼了。不过季清远的父亲三年前去世,他守孝丁忧,一直深居简出,和夏宣这边的走动不如以前那么勤了倒是事实。
季清远淡笑道:“是姨父叫我来的,现在事情办完了,我听说你在府里便过来和你聚一聚。”
夏宣无奈的哼道:“又叫你写烧给神仙看的青词罢。”说完这句,他复又笑道:“我听人说你已去翰林院复职了,正想明后天去看你,你就过来看我们了。走,去客厅坐。”
夏宣早就注意到季清远手里拿的风筝,不动声色的接过来,顺手给了一旁的卓雨楼,剜了她一眼,低声道:“还不快拿着避到别处去!”
这里就显示出通房丫鬟的尴尬来了,本质上作为夏宣的女人是不能见外人的,有客人来了,得避起来。但是待遇上又远不如姨娘,至少姨娘们有自己住的院子,不用全天候跟着夏宣随叫随到。现在她和夏宣一起在外面放风筝,偶然碰到了外人,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夏宣则和季清远说着话,向着客厅走去。两人走过卓雨楼身边的时候,她避让到一旁,将头低下,直到他们走过去了,她才挺直身子。
这位季公子,本来见他眉目俊秀,眼神清宁,斯斯文文一派书卷气和国公府的男子都不同,以为是个正人君子。但既然能跟夏宣走的这么近,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雨楼把风筝塞给小丫鬟,让她去花园捡线轴,找人把风筝修好。自己则往院子走,想回去继续做针线消磨时间。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梦彤,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配人的燕蓉出了点事,梦彤支了十两银子派人送出去,刚交代完回来。
两人并肩沿着回廊散步,走了一会,挑了处视线开阔又避风的地方坐了。
游廊下一池碧波潋滟,其间有戏水的水禽,三五成群的游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梦彤随手掐了片柳叶拿在手里玩,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声,语调哀伤:“昨个听人说,燕蓉配给了府里庄子上一个庄头的儿子做媳妇。结果她男人和别的女人厮混,被她给堵住了,她就疯了似的又哭又骂,她男人便捆住她一顿好打,她气不过,找根绳子就去上吊了,虽然被人救下了,可现在人还没醒呢,也不知能不能救过来。她又没有爹娘兄长护着,好歹姐妹一场,找点碎银子送过去,让婆家人给她买些好汤药。”
雨楼哑然,心里五味杂陈。燕蓉生的冶艳俏丽,是个十足的美人,她丈夫居然放着这么个尤物不理,还去外面沾花惹草。她叹道:“命怎么这么不好,配了那样一个混账。”
这时梦彤开始发表自己对这件事的见解了:“唉,男人哪个不偷腥,真以为配了个差点的男人,人家就能单守着你,受你摆布啊。国公爷身边出去的又能怎么样,就是公主,驸马要纳妾,也没见哪个拦得住。这么多年,我见得多了,有钱有势的找扬州瘦马千金姬,没钱没势的奴仆杂役找个是三四十的婆子也能搞一搞,乌龟总能找到王八玩,谁看得住谁?!”
“……”就在雨楼听的堵心的时候,猛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好姐姐们,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雨楼和梦彤被来人吓了一跳,见是寻香,都回身去扑打对方:“吓死人了你!”
寻香一边笑一边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青天白日的就给你们吓破了胆,说!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呢?”
梦彤啐了一口:“谁稀罕说你的坏话,你有什么可说的?”说着,还去拧寻香。雨楼看着两人打闹,忍俊不禁。两人闹了好一会才歇了手,寻香亦跟她们坐下。梦彤抓了片柳叶扔到寻香脸上:“你不在二姨娘身边听差,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寻香扑掉柳叶,玩着垂下的一缕发丝道:“二姨娘历来不喜欢人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吃斋打坐,一坐就是一天。”
梦彤啧嘴道:“是啊,所以你就有偷懒的理由了。”
寻香一撇嘴,对梦彤吐舌头:“算了,不识好人心。我二哥最近要去南京办事,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让他捎带的?”见梦彤不说话,便搂着她的脖子笑嘻嘻的道:“好姐姐,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姨妈在南京的刘御史府里做事,若要我二哥顺路捎她老人家二两孝敬银子,我二哥不嫌沉。”
梦彤笑着掐了把寻香的脸蛋:“死丫头,亏你还记得姐姐我的事!”
这时寻香看了眼卓雨楼,很自然的问:“雨楼姐,你想不想带些什么东西?我听说你家原是南京的,想要家乡的哪个物件,或者想往家乡谁人家里捎带东西,只管说。我二哥是府里的买办,干的就是这活儿的,不嫌麻烦。”
从听到南京两个字开始,雨楼这颗心就一直难捺悸动。她呆呆的看着寻香,语气诚恳而又担心的道:“……能请你二哥帮我打听一个人吗?我不会让他白帮忙,茶水糕点钱,我绝不会少孝敬。”
寻香眨眨眼,嘿嘿一笑:“叫他问问就是了,要什么额外的茶水钱啊。”
雨楼牵住寻香的手,让她和自己并肩坐着:“这个人不太好打听,免不了跟羁侯所的差役打交道。你们若能帮我这个忙,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寻香荡着两条腿笑道:“你就说是谁吧,我二哥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事,这个你不用替他担心。只要有银子花,死人嘴里也能撬出话来。”
雨楼难过的道:“是我妹妹……她叫卓雨堰……我来了这里,她不知去了哪里……我想知道她现在落脚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梦彤略微显得吃惊:“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啊,可从没听你提过。”
雨楼道:“今天要不是碰到了能帮我的人,我原本真不打算说的。”因为说了也于事无补。
她看着梦彤,小声央求道:“姐姐,这件事别跟其他人说,行吗?”
梦彤笑道:“我是那种嚼舌头的人么。”说罢,让雨楼把她妹妹的体貌特征说给了寻香听,嘱咐寻香都记牢了。而雨楼则回屋取了攒出来的十五两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