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之所以死气白赖地讲这件事,是因为流传在朝中的闲话,她全听到了。人们私下议论说,这么一位名门大户出身的千金小姐,人又长得象天仙似的标致,可一直没听说许配给谁家的公子啊,这么说,会不会太閤殿下自有打算,想占为己有呢?嗨,怕是这么回事吧。
秀吉的好色本来就是天下有名的。即便是无风无浪,由于这时代正是人心卑下的时代,因而男男女女聚到一起,常爱议论这样的话题。
例如朝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听人说,秀吉殿下从前就对茶茶小姐的母亲阿市有过爱慕之情。浅井氏灭亡之后,阿市回到织田家。甚至在这时候,殿下还曾向故主信长,恳求再三,希望娶好作妻子。可是阿市本人不喜欢他,刚好这时候柴田胜家侯爷的正妻死了,成了鳏夫,于是阿市便改嫁到柴田侯爷家。如果这传说是真的,那么咱们殿下攻打北国的柴田,就是因为失恋而进行的报复喽。这里有一个证据:以往打仗,咱们秀吉殿下从来不杀打败了的敌人,可这一回对柴田侯爷,却毫不留情,竟放了一把大火,把柴田家和天守阁都烧成了灰烬。”
不用说,这一切都不过是臆测而已。当阿市还是织田家的闺阁千金的时候,秀吉即使对她有爱慕之情,也没有接触的机会。另外,要说阿市当了寡妇,秀吉还恳求娶她,这也不符事实。因为从当下级武士时起,他就有了发妻宁宁,即如今的北政所。秀吉是个贪求女色的人,可是对自己的糟糠之妻宁宁,却一直十分看重,有事总和她商量,而且万事都对她谦让几分。他对妻子宁宁的敬重情形,可说是极少见的。抛开妻子宁宁,娶阿市作正室夫人,这样的事情在秀吉身上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另外,在北陆攻打柴田胜家的时候,他在军帐中曾多次说过:“我可真不愿意杀胜家啊,……”
他还说,他不想杀他,但是不杀胜家,天下无法安定,这是不得已啊。秀吉当时所处的客观形势,迫使他不得不杀胜家。因为如果让织田政权的首席家老活在世上,那么,秀吉就不可能建立自己的政权。这决不是由于什么爱情纠葛。况且,秀吉不是那种能把怨仇在肚子里藏得住的人,从他的性格来说,恐怕不可能是由于失恋带来的怨恨而大动干戈的。
传说完全是没有根据的。
不过,另一方面,却又不好这么把话说死。当秀吉在越前一乘谷第一次见到已经发育成熟的茶茶的时候,心想,这小妞简直和阿市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此而确实兴奋了好一阵子。虽然并没有象人们传说的那样对阿市害单相思,然而当时曾把阿市看作天下的绝世美人,对她十分仰慕,这是事实。不光是秀吉如此。抱有同样想法的,在织田家的仆从之中,恐怕是大有人在的吧。阿市就是这么一位人物。她生活在天宫之中。秀吉并不曾想染指阿市,他知道这是办不到的。当时的秀吉是充满了现实主义精神的,他决不是个一味想入非非、勉为其难的人。但是,在越前一乘谷这阶段,情形就不同了。
“这姑娘如今是在我的羽翼之下。”
秀吉的此种想法是符合现实情况的。眼前的这位姑娘,虽不是阿市本人,但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如今这姑娘从云端里跌落下来,成了受自己保护的身份。“到时候让我来搂着你,”秀吉心里曾暗暗地打过算盘,看来也是明摆着的事实。如果有人把秀吉当时的这种心思,加油加酱,绘声绘色地歪曲、渲染一番,那自然就会产生出上述传说中的那些故事来了。
近三年来,秀吉悄悄地作了布置,让茶茶生活在他的影响之下。
秀吉对待茶茶的方针是“不动声色地办”,他相信这也是不久的将来把茶茶弄到手的办法。这与攻打城堡很相似。无论是播州的三木城,因幡的鸟取城,备中的高松城,秀吉都没有强攻,而是采用长期围困的作战方式,切断敌人的粮道和水源,有时则用水攻。总而言之,战术的核心,全部集中在使守城的敌军失去战斗意志这一点上。秀吉是以这样的办法来对待茶茶这个人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顾情况,硬要闯入茶茶的绣房,是不聪明的。在秀吉看来,征服茶茶需要时间。时间长了,茶茶心灵上的旧创自然会愈合。而这期间的频繁的、既不动声色又充满温情的接触,将会渐渐改变茶茶对秀吉的心情。为此,虽然这三年里,秀吉常常为了礼仪应酬而离开大坂去京城,为了讨伐敌人而多次越过铃鹿山脉的山岭东征,然而每到一地,他总要给茶茶寄去种种稀罕的物品,以及问候近况的书信。茶茶方面出自礼貌,不用说也不能不给秀吉寄去回信。从茶茶来说,这三年,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秀吉的脉脉温情之中。
事情就是这样。
但是,秀吉的这些举动,在宁宁眼里,自然是令人不愉快的。她从身边的侍女那里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就连秀吉和茶茶常有书信来往这样的事情,由于茶茶的侍女向别人透露了,结果也传到了宁宁的耳朵里。
从那以来,宁宁一直觉得非常没趣。而数日之前,织田有乐在茶会上突然向宁宁透露了这么一件事:“看样子近江人在蠢蠢欲动啊!”
有乐没有多说。但是聪明的宁宁已经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近江人为了对抗丰臣家主力的尾张人而正在蠢蠢欲动。世间一般认为,尾张帮是受到这位宁宁庇护的。尾张出身的大小诸侯,每当得罪了秀吉的时候,就准来恳求宁宁,托她向秀吉说情。每逢遇到这样的事情,宁宁总是愉快地答应下来,并为他们效力。然而宁宁自己却并没有别的什么野心。
但是朝中的谣传又作别论。人们认为,尾张帮是大坂城中政界和军界的最大势力,而这势力的首领是宁宁。宁宁这个人,很明显地已经具有一种政治吸引力。尽管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企图。
宁宁也从侍女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谣传。说是近江人很羡慕尾张人,他们说:“我们也出生在尾张就好啦。”宁宁听了感到十分意外。近江出身的大部分人都既不和宁宁接近,也不来托她办什么事。只有极少数几个近江人与宁宁有些来往。象西近江出身的田中吉政(任兵部大辅)和琵琶湖东边的中近江出身的藤堂高虎等人就是的。他们与近江的同乡反而疏远,与尾张人却交往自如。顺便说一下,前田利家可以说是尾张帮的代表性人物。另外,年轻的有加藤清正、福岛正则、池田辉政、加藤嘉明;较年长的有浅野长政、中村一氏、崛尾吉晴等人。这些人全都是从创业期起就跟着秀吉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身经百战、武功卓著的将领们。尾张人的特点是善于打仗。
另一方面,近江人具有当行政长官的才能。石田三成和长束正家几乎可说是算术方面的稀世奇才。例如石田三成,为了管理好丰臣家的规模巨大、项目繁多的事务,创造了用途不同的种种帐册。从国家财政的帐册到厨房的小笔支出的帐册都有,他通过这些帐册指挥下属,料理丰臣家的事务。如果没有他们近江系的官吏和幕僚从旁协助,无论出兵打仗还是管理自己的直辖领地,都会发生困难。那样的话,秀吉恐怕连一天都不得安生了。
由于上述原因,他们近江人正在成长为这个新政权的核心力量。
织田有乐所担心的是:万一他们近江人结成一帮,怎么办?有乐没有明确地对宁宁说出口来,他想说的是:您要当心啊,要是他们依仗旧主家的浅井小姐的话,这事儿怎么好啊!如果把话说得更直截了当一些,那就是:“他们近江人一心希望浅井小姐成为秀吉殿下的侧室呢!”
这一年,即天正十四年(1586)的十二月,关白秀吉任太政大臣,蒙天皇陛下赐丰臣姓。这么一来,和平氏、源氏、藤原氏等贵族人家相并列,秀吉确立了作为当代新贵族的地位和体面。
为此,秀吉在宫廷社会中的社交活动繁忙起来了。他常常要去宫中致谢,并参加种种庆祝的宴饮等等。在京城的时候,他住在聚乐第里。聚乐第是这一年的二月完工的。同年秋天,秀吉让北政所和大政所也迁来了,她们从此留住在京城里。
茶茶则留在大坂。她与丰臣家属在宫廷社会中的社交活动,是无缘的。她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聚乐第建造得多么富丽堂皇。
茶茶心中想道:“真想去看一次。”
她也把这话对奶妈说了。可是,唯有这件事连奶妈也无法满足她的希望。聚乐第是亲王、公卿、皇亲国戚以及封了位的武将们的社交场所,怎么可以让一个没有任何官位的没落大名家的遗孤进去呢?
茶茶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定非常漂亮吧!”她脸上流露了一种憧憬的神情。
“北政所有官位吗?”茶茶问奶妈道。
奶妈回答说:“她是关白殿下的正妻嘛!”
北政所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官居从二位,比大纳言的官位还高呢。这是何等华贵啊!
此刻,茶茶的心飞向了那热闹而繁华的帝都了。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万紫千红、百花争妍的大花园。她想,在聚乐第里,该常是弦歌之声不断,诗会、香会(点燃各种香,互相品尝的会。日本人把燃香的技艺称之为香道,与茶道、花道等传统技艺并称)、茶会频繁的吧,而这一切社交活动的核心人物则是秀吉和北政所啊。
一天,这位秀吉突然间回到大坂城来。府邸中的全体人员都慌了手脚。秀吉一进府邸,便吩咐把茶茶的奶妈叫来。奶妈慌忙沿着回廊奔了过去。出人意料的是,屋里只有秀吉一个人。
秀吉一见奶妈,便一边用手摸了一把脸,一边说道:“嘿,你听我说!”
他那肤色黝黑的脸,犹如吃了酸茱萸似的,一副尴尬相,同时羞答答地笑着。
“从我脸上看得出来吗?”
秀吉好象不看镜子也能知道自己的表情似的。他对奶妈说:“你瞧我这张脸,从我的脸上你就看得出来了吧。我害臊说不出口啊。”
奶妈跪伏在铺席上。她已经懂了。这说的是茶茶的事。
秀吉说:“我心里闷闷不乐,克制不住,这才回大坂来的。行吗?明天我就回京去。”
奶妈心中思忖道:“明天回京?”
要是这样,只有今天夜里是个机会。这事儿好仓促啊。
秀吉说:“请多多包涵哪。你把这信匣打开!”
听他这么一说,奶妈才发现眼前有一只信匣。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它,从里面取出一张诗笺。想不到上面写的是一首情诗。秀吉这阵子对作诗十分热心,出于现实的需要,他正在努力学习贵族们的风习。这一点,茶茶的奶妈也是知道的。但是,难道连谈情说爱也要模仿贵族吗?或者这位勾引女人的天才,是否唯独在对待茶茶时,想通过这样的时髦花招,以显示其对茶茶的尊重呢?要不,这位幽默大师是否在故意采用开玩笑的方式,以避免赤裸裸地提出问题呢?
睡梦里,魂儿飞向大坂城。
今宵喜逢君。
但愿人如意,共床枕。
这首诗很符合短歌的韵律。听说秀吉作的诗,是由细川幽斋帮助修改的。这首短歌想必也是的吧。
秀吉特意说:“这是我作的诗。”奶妈诚惶诚恐,把诗笺收入信匣里,盖上盖子,用紫色的绸带扎好,然后双手把信匣举过了头。
秀吉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吩咐道:“今晚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