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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王飞翔-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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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走了,那就太不负责任了。搞错血液分析的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把别的患者的结果放在我女儿头上了,是有可能的。这种事时有发生。“卡马格真的相信他自己说的话吗?雷伊娜又一次感到困惑不解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他,是不是应该握住他的双手,告诉他:“去吧!博士,去吧!去做您应该做的事情!”还是批评他缺乏感情、愚蠢地否认现实。她想:那是女儿啊!

谁知道在多少部小说里看到过没有什么比儿女的去世更让人撕心裂肺的了。可是,卡马格居然还跟她谈什么政治形势。说不定,可怜的老头意识到痛苦,可是不愿意受折磨。他宁可忘却自我也绝不受罪。

雷伊娜说道:“博士,也许您的话有道理。但愿是个诊断错误。”

她想:实际上,他一定痛苦极了,因为她看见他的面孔变成了一个布满皱纹的核桃。如果他继续手托着下巴,不恢复他的本来面貌,那会变得更加憔悴。雷伊娜心里想:这就是炼狱啊!选中我就是为了这个,为了陪伴他;无路可走。她的心头一紧。安海拉啊,安海拉!如果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有救了。

“雷伊娜,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声音发自他内心深处,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也猜不到的深处。有时,她很想搂住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裙子上,轻轻抚摩。

她说:“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恩索。马埃斯特罗为《日报》写的讣告上没有提到雷伊娜。雷米丝,也没有说卡马格与她形影不离地生活了三年之久,跑遍了世界的一边又一边。雷伊娜时时刻刻都在那里,是那三年生活的中心;依然令人奇怪的是别人看待他俩的爱情故事,好像没有人经历过那类故事,人物早已经离开了故事,留下的只是故事本身罢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雷伊娜关于武器走私的详细调查已经化为乌有了,尽管她和卡马格在苏黎世银行和巴尔干国家的外交档案里拿到了证据。

那位忏悔的总统受到接替他政府的人们的威胁:请他下监狱;但是他轻而易举地就脱离了危险。所有可以审判他的人都是从前由他任命的大官;如今这些人都急于报答他的恩情呢。他们很快就发现速审中有些错误,以此为由,起诉无效。新政府也需要他被释放,为的是分化反对势力。他至今依然逍遥法外。议会依然继续通过掠夺国家资源的法案,直到把国家变成一个空洞的名字而已:如同四百年前那无用的荒原一样。

爱情故事中最残忍的莫过于明明知道这故事总有一天要结束。这样一个想法总是在折磨着雷伊娜:她还不能肯定这个故事是不是属于爱情性质的时候,结束的一天已经来到了。欲望、野心、友谊、伴侣:都不是爱情。如果爱情仅仅是上述心灵状态之一的话,那她也就不会害怕失去卡马格了。但是,爱情很多,也很少:那是一种无法命名也无法衡量的感情。突然,她觉得,假如没有卡马格,她的生活可能会深陷于黑暗之中了——身体留在某个地方,伴随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从前开始的一切只能结束;那么到了结束时怎么找回自己的身体?她常说:我的开始就是我的结束,现在灯光熄灭了(原文为英语。),可我还在这里或者那里,处于我结束的开头,身体处于衰退状态。

现在,她每周有两三次是在圣依西德罗大街住宅里睡觉的,旁边就是那天竺葵走廊。卡马格不肯费事挪动住宅里的照片和那些亚麻布制品,因此雷伊娜睡下时就面对7 过去:那对孪生女儿拉提琴,他妻子从镶有银框的照片上穿着节日服装向她致意。虽说布伦达不再住在那里了,可是她的内衣和夏天的衣服依然排列在衣柜里;卧室旁边,通向阳台的小房间依然没变,她经常躲到那里去读书、写信,四周则是火炬湖的风景画以及母亲站在如云的鸟群中的照片。

雷伊娜只有在跟卡马格出去旅行的时候才是幸福的。

在旅馆里,任何东西都不属于任何人;她可以感受到,在千疮百孔、难以捕捉的现实中,她的生存不比别人的生存低下。一次,在华盛顿,她和卡马格逗留了三个星期,为的是听莫妮卡。莱温斯基讲述与比尔。克林顿不幸的恋情;雷伊娜坚持要卡马格用一天的时间去芝加哥一趟,只用一天,为的是看看安海拉,这孩子经过第一个化学疗程之后又活了下来。这个时期,她和卡马格的关系已经公开了;布伦达已经提出离婚的诉讼,理由不是因为卡马格与别人通奸——电话里是这么说的,而是因为卡马格是个冷漠的父亲,他一连几个月不看女儿。卡马格不肯去芝加哥。

他说,安海拉已经好多了,“我的出现可能会让她生气。相反地,是外祖母正在处于弥留之际。我可没有胃!ml面对布伦达痛苦万分的场面。一想到她会抓住我,靠在我肩膀上哭泣,我就受不了。”雷伊娜不希望那两个孪生女儿可能怪罪父亲总是不去看她们,因此反复对卡马格说:“你好好想想安海拉吧!想想她打电话时绝望地要求父爱的声音吧!”那时,她和卡马格就在旅馆的房间里,地点在乔治敦大道附近,二人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华盛顿邮报》一个编审家里吃晚饭。忽然之问,卡马格的情绪大变,雷伊娜一直不能习惯这样的变化。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与此同时,她就要打扮完毕了。这时,他开始嘟嘟囔囔说出一些语焉不详的话来。

雷伊娜觉得他自言自语地在嘀咕是否去芝加哥的事情,因为在他的独自中时不时地冒出什么时刻表、航线、换乘火车以及一些陌生的旅馆名字。她对他的嘟嘟嚷嚷没有在意。

突然,她看到他猛然起身,满脸愤怒得通红,几乎是吼叫着对她说道:“这么说是真的啦?你想一个人单独留在华盛顿,为的是跟你的亲爱朋友出去,对不对?

你这个臭婊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的?”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其怒火之盛,让雷伊娜有了挨耳光的思想准备。

她说:“不对。我只想到安海拉需要你……”

“够了!够了!你总是在撒谎!我一转身,你就骗我。

你在我背后偷着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有人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卡马格啊,卡马格!你从什么地方想出这些话的?”

雷伊娜真想撕碎衣裳,扑到床上大哭一场。或者干脆走掉,让夜幕跌得粉碎。

但是,她必须正视他的眼睛,遏制他的怒火,或者至少把这个愤怒的形象与那个片刻前一直爱着的男人形象结合在一起,尽管“爱”或许不是一个词。

“有另外一个男人,对不对?说吧!别怕!除去谎话,一切我都能原谅。”

外表上,他已经安静下来了,但是她看到了他内心可怕的熔岩,看到了正在从汗毛孔冒出的怒火。她想:“除了跟他在一起,我没有别的生活。可是,如果我用这种方式给他解释,只会让他更加生气。”她一边抽泣一边反复说道:“一个这里的朋友?一个朋友?什么朋友?我连英语都不会说,能有什么朋友?”这是实话。

在与《外交》季刊杂志的编辑们共进午餐,或者与肯尼斯。威。斯塔尔检察官助理吃饭时,雷伊娜优雅地保持沉默,使得谈话顺利地进行,而没人察觉到她一句话也不懂。她只出了一个错,那是莫妮卡‘莱文斯基的母亲问她:一次无足轻重的口交,与每天有几亿人都在重复的日交一样,就让她女儿注定要过灾难和幽禁的生活,这难道公平吗?雷伊娜回答说:thank you ,还面带爽朗的微笑;幸运的是在场的人都把这个“谢谢”理解成了安慰。她正要用这个例子提醒卡马格她的确不懂英语,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来:“你怎么会认为我能想别的男人呢?在我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没有一个能跟你相提并论的。”

卡马格的面孔放光了,但是一句话没说。他把原来扔在沙发匕的西装拿起来穿上,说道:“你快收拾一下,咱们要迟到了。”

汽车把她和他送往首都北部的贝塞斯达郊区一处豪宅里,雷伊娜在途中弄明白了:她的情人处处在监视她,连她的种种排泄物都要闻一闻。他说:“你可要多加小心!因为我知道你干的一切。我知道你给谁打电话;我知道你写的每封信的内容;我能复述出近两个月来你阅读过的书名以及你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下的注释;我知道你验血的结果和乳房透视的结果;我还知道你跟别的编辑讲过我的什么秘密。有三个婊子养的家伙给你发过带有性暗示的电子邮件,可你没有把他们挡回去。这三人之中有一个就在华盛顿,对不对?”他在进行试探。“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为什么我不得不通过第三者了解你这些秘密活动?”

她一语中的地说道:“他在华盛顿?真是头号新闻!既然你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就去芝加哥吧!你从那里也可以跟踪我的活动啊!”

“不行。如果你捣乱,我只好打烂你的脑袋。像我这样一个男人不得不为你这样一个情妇的任性度过晚年生活。

不可思议,对吗?““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不愿意开始讲这样的故事,免得俩人互相伤害。卡马格,我的生活里没有任何人,谁也没有。如果没有你,那就更好了。”

吃饭期间,雷伊娜努力什么也不想,但是一种莫名的烦恼吞噬着她的心。跟着卡马格,她走遍了半个世界,参观佛罗伦萨的乌菲齐美术馆(意大利的一所美术馆。

藏有世界上最优秀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佛兰芒、荷兰、德国和法国的绘画精品以及古代文物、雕刻和十万多件素描和版画。)时她和卡马格在波提切利(波提切利(1445——1510)意大利杰出的版画家,《维纳斯的诞生》系其代表作。)

的《维纳斯的诞生》前接吻,他和她觉得用黄色和绿色修复的这部作品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因为它毕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到日本的京都寺庙,两人相隔一百米倾听最隐秘的踏地声如何在两端发出回音。在那漫长的几个月里,她几乎是幸福的。

若是卡马格不强迫她接受他的情绪变化因而失去了原来的职务,若是卡马格不发疯似的欢聚一通、随后是几个星期倔强的不理不睬,即使是在最亲热、完全献身的情况下,他不做任何许诺,她也不提任何要求:两人几乎从来不谈前途如何,或许她有可能爱上他——按照她对爱情的理解,仅仅在少女时感受过一次那样的感情,那是她献身给爵士乐师的时候落入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可卡因,结果失去了处女的珍宝。明天对他和她来说确实又是一天了。但是,雷伊娜早已经渐渐习惯他的陪伴了,习惯了他在房事上的失职了;她从他那精辟的谈话中以及过时的举止风度里得到享受。如今在华盛顿,她认不出他来了。她想不出由于不小心她会触动了他哪一块感情上的无名创伤。

结果,她实在忍受不了这顿饭菜,以至于告辞的时候说错了她惟一会用英语说的问候话:“vice to meet you,bob。”(这里应为nice to meet you,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雷伊娜把nice说成了vice。 )

卡马格对这种过失一向是凶狠的,这一次表现得十分宽容。

两人回到旅馆时,他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说道:“雷伊娜,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我想咱们去看看我父亲。他已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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