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树道:“你不要伤心,我对你的事,完全谅解的。不看别的,只看 你现在所穿的衣服,还是从前我们在一处用的,可见你并不是那种人,只图 眼前富贵的;你对旧时的布衣服还忘不了,穿布衣服时候交的朋友,当然忘 不了的。你从前在这儿乐极生悲,好好的哭了出来,现在我看到你这种样子, 我喜欢到也要哭出来了。”说着,就拿出手绢擦了一擦眼睛。凤喜本有两句 话要说,因他这一阵夸奖,把要说的话又忍回去了。家树道:“人家都说你 变了心了,只是我不相信。今日一见,我猜的果然不错,足见我们的交情, 究竟不同呀。你怎么不作声?你赶快说呀!我什么都预备了,只要你马上能 走,我们马上就上车站。今天十点钟正有一班到浦口的通车,我们走吧!” 家树说了这几句话,才把凤喜的话逼了出来。所说是什么,下回交代。
。。
第十七回裂券飞蚨绝交还大笑挥鞭当药忍痛且长歌
却说家树见着凤喜,以为她还像从前一样,很有感情,所以说要她一路 同去。凤喜听到这话,不由得吓了一吓,便道:“大爷!你这是什么话?难 道我这样败柳残花的人,你还愿意吗?”家树也道:“你这是什么话?”凤 喜道:“事到如今,什么话都不用说了。只怪我命不好,做了一个唱大鼓书 的孩子,所以自己不能作主,有势力的要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像你樊大爷, 还愁讨不到一头好亲事吗?把我丢了吧。可是你待我的好处,我也决不能忘 了,我自然要报答你。”家树抢着道:“怎么样?你就从此和我分手了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说,以为让姓刘的把你抢去了,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不 好意思再嫁我;其实是不要紧的。在从前,女子失身于人,无论是愿意,或 者被强迫的,就像一块白布染黑了一样,不能再算白布的。可是现在的年头 儿,不是那样说;只要丈夫真爱他妻子,妻子真爱她丈夫,身体上受了一点 侮辱,却与彼此的爱情,一点没有关系。因为我们的爱情,都是在精神上, 不是在形式上,只要精神上是一样的,……”家树这样絮絮叨叨的向下说着, 凤喜却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白皮鞋尖,去踢那石凳前的乱草。看那意思,这 些话,似乎都没有听得清楚。家树一伸手,携着她一只胳膊,微微的摇撼了 两下,因问道:“凤喜!怎么样,你心里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苦处吗?”凤 喜的头,益发的低着了。半晌,说了一句道:“我对不起你!”家树放了她 的手,拿了草帽子在手,当着扇子摇了几摇道:“这样说,你是决计不能和 我相合了。也罢,我也不勉强你,那姓刘的待你怎么样,能永不变心吗?” 凤喜仍旧低着头,却摇了两摇,家树道:“你既然保不住他不会变心,设若 将来他真变了心,他是有势力的,你是没有势力的,那怎么办?你还不如跟 着我走吧。人生在世,富贵固然是要的,爱情也是要的。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难道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而况我的家里虽不是十分有钱,不瞒你说,两 三万块钱的家财,那是有的;我又没有三兄四弟,有了这些个钱,还不够养 活我们一辈子的吗?”凤喜本来将头抬起来了。家树说上这一大串,她又把 头低将下去了。家树道:“你不要不作声呀。你要知道,我望你跟着我走, 虽然一半是自己的私心,一半也是救你。”凤喜忽然抬起头来,扬着脸问家 树道:“一半是救我吗?我在姓刘的家里,料他也不会吃了我,这个你倒可 以放心。”家树听到这话,不由得他的脸色不为之一变,站在一边,只管发 愣。停了一会,点了一点头道:“好!这算我完全误会了。你既是决定跟姓 刘的,你今天来此地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和我告别,今生今世,永不见面了 吧?”凤喜道:“你别生气,让我慢慢的和你说。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樊大 爷待我那一番好处,我哪里忘得了;可是我只有这个身子,我让人家强占了 去了,不能分开一半来伺候你。”家树皱了眉,将脚一顿道:“你还不明白, 只要你肯回来,……”凤喜道:“我明白,你虽然那样说不要紧,可是我心 里总过不去的。干脆一句话,我们是无缘了。我今天是偷出来的,你不见我 还穿着这样一身旧衣服吗?若是让他们看见了,放了好衣服不穿,弄成这种 样子,他们是要大大疑心的。我自己私下,也估计了一下子,大概用你樊大 爷的钱,总快到两千吧!我也没有别个法子,来报你这个恩,不瞒你说,那 姓刘的,一把就拨了五万块钱,让我存在银行里。这个钱,随便我怎么样用, 他不过问。现在我自己,也会开支票,拿钱很便。”说到这里,凤喜在身上 掏出一个粉镜盒子来。打开盒子,却露出一张支票,她将支票递给家树道: “不敢说是谢你,反正我不敢白用大爷的钱。”
当她打开粉镜,露出支票的时候,家树心里已是卜突卜突,跳了几下, 及至凤喜将支票送过来,不由得浑身的肌肉颤动,面色如土。她将支票递过 来,也就不知所以的将支票接着,一句话说不出来。停了一停,醒悟过来了。 将支票一看,填的是四千元整,签字的地方,印着小小的红章,那四个篆字, 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出,乃是“刘沈凤兮”。家树镇定了自己的态度,向着 凤喜微笑道:“这是你赏我的钱吗?”风喜道:“你干吗这样说呀?这也无 非聊表寸心,我送你这一点款子。”家树笑道:“这的确是你的好心,我应 该领受的。你说花了我的钱,差不多快到两千,所以现在送我四千,总算是 来了个对倍了。哈哈!我这事算做得不错,有个对本对利了。”越说越觉得 笑容满面,说完了笑声大作,昂着头,张着口,只管哈哈哈笑个不绝。凤喜 先还以为他真欢喜了,后来看到他的态度不同,也不知道他是发了狂,也不 知道他是故意如此,靠了石桌站住,呆呆的向他望着。家树两手张开,向天 空一伸,大笑道:“好!我发了财了。我没有见过钱,我没有见过四千块钱 一张的支票,今天算我开了眼了,我怎么不笑。天哪!天哪!四千块一张的 支票,我没有见过呀。”说着,两手垂了下来,又合到一处,望了那张支票 笑道:“你的魔力大,能买人家的身子,也能买人家的良心;但是我不在乎 呢。”两手比齐,拿了支票,嗤的一声,撕成两半边,接上将支票一阵乱撅, 撅成了许多碎块,然后两手握着向空中一抛,被风一吹,这四千元就变成一 二十只小白蝴蝶,在日光里飞舞。家树昂着头笑道:“哈哈!这很好看哪。 钱啦钱啦,有时候你也会让人看不起吧。”风喜到了这时,才知道他是恨极 了这件事,特意撕了支票来出这一口气的。顷刻之间,既是惭羞,又是后悔, 不知道如何是好?待要分说两句,家树是连蹦带跳,连嚷带笑,简直不让人 有分说的余地。就是这佯,凤喜是越羞越急,越急越说不出话,两眼眶子一 热,却有两行眼泪,直流下来。家树往日见着她流泪,一定百般安慰的;今 天见着她流泪,远远的弯了身子,却是笑嘻嘻的看着她。凤喜见他如此,越 是哭得厉害,索性坐在石凳上伏在石桌上哭将起来。家树站立一边,慢慢的 止住了笑声,就呆望着她,见她哭着,两只肩膀只管耸动,虽然她没有大大 的发出哭声,然而看见这背影,知道她哭得伤心极了。心想她究竟是个意志 薄弱的青年女子,刚才那样羞辱她,未免过分。爱情是相互的,既是她贪图 富贵,就让她去贪图富贵,何必强人所难?就是她拿钱出来,未尝不是好意! 她哪里有那样高超的思想,知道这是侮辱人的行为。思想一变迁,就很想过 去赔两句不是。这里刚一迁脚,凤喜忽然站了起来,将手揩着眼泪,向家树 一面哭一面说道:“你为什么这样子对待我?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要 嫁给谁,就嫁给谁,你有什么法子来干涉我?”说着,她一只手伸到衣袋里, 掏出一个金戒指来,将脚一顿道:“我们并没有订婚的,这是你留着我做纪 念的,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说时,将戒指向家树脚下一丢,恰好这里 是砖地,金戒指落在地上,叮铃铃一阵响,家树不料她一反脸,却有此一着, 弯着腰将戒指捡起,便带在指头上,自说道:“为什么不要,我自己还留着 纪念吧。”说毕,取了帽子,和凤喜深深的一鞠躬,笑嘻嘻的道:“刘将军 夫人!愿你前途幸福无量。我们再见了!”说毕,戴着草帽,掉转身子便走, 一路打着哈哈,大笑而去。凤喜站在那里,望着家树转入柏林,就不见了。 自己呆了一阵子,只见东边的太阳,已慢慢升到临头,时候不早了,不敢多 停留,又怕追上了家树,却是慢慢的走出内坛。她的母亲沈大娘,
由旁边小树丛里,一个小亭上走下来,迎着她道:“怎么去这半天,把 我急坏了。我看见樊大爷,一路笑着,大概他得了四千块钱,心里也就满足 了。”凤喜微笑,点着头道:“他心里满足了。”沈大娘道:“呀!你眼睛 还有些儿红,哭着啦吧。傻孩子!”凤喜道:“我哭什么?我才犯不上哭呢。” 说着,掏出一条潮湿的手绢,将眼睛擦了一擦。沈大娘一路陪着行走,一路 问道:“樊大爷接了那四千块钱的支票,他说了些什么啦?”凤喜道:“他 有什么可说的,他把支票撕了。”沈大娘道:“什么,把支票撕了?”于是 就追着凤喜, 问这件事的究竟。凤喜把家树的情形一说,沈大娘冷笑道:“生 气!
活该他生气。这倒好,一下说破了,断了他的念头,以后就不会和咱们 来麻烦了。”凤喜也不作声,出了外坛雇了车子,同回母亲家里,仍然由后 门进去,急急的换了衣服,坐上大门口的汽车,就向刘将军家来。因为她出 去得早,这时候回来,还只有八点钟。回到房里,秀姑便是不住的向她打量。 凤喜怕老妈子看出破绽来,对屋子里的老妈子道:“你们都出去,我起来得 早了,还得睡睡呢。”大家听她如此说,都走开了。凤喜睡是不要睡,只是 满腔心事,坐立不安,也就倒在床上躺下,便想着家树今日那种大笑,一定 是伤心已极。虽然他的行为不对,然而他今日还痴心妄想,打算邀我一同逃 走,可见他的心,的确是没有变的。但是你不要钱,也不要紧,为什么当面 把支票扯碎来呢?这不是太让我下不去吗!糊里糊涂的想着,便昏昏沉沉的 睡去。及至醒来,不觉已是十一点多钟了。坐在床上一睁眼,就见秀姑在外 面探头望了一望,凤喜对她招招手,让她走了进来。秀姑轻轻的问道:“你 见着他没有?”凤喜只说了一声见着了,就听到外面老妈子叫道:“将军回 来了。”秀姑赶快闪到一边站住,那刘将军一走进门,也不管屋子里有人没 人,抢着上前,走到床边,两手按了凤喜两只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笑道: “好家伙!我都由天津回到北京了,你还没有起来。”说着,两手捧了凤喜 的脸,将头一低,凤喜微微一笑,将眼睛向秀姑站的地方一瞟,又把嘴一努, 刘将军放了手掉转身来,向秀姑先打了一个哈哈,然后笑道:“你昨天就来 了吗?”秀姑正着脸色,答应了一声是。刘将军回头向凤喜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