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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到了丛林里再也没有回来?”妹妹问。
“差不多吧。”她们的妈妈笑了。
“你是怎么听说我在非洲的?”我的好奇心被勾引了起来,便问道。
“我有自己的途径,”埃维开玩笑地说,“其实我对你的关心了解比你想像的要密切得多。我有一个秘密来源。”
“什么?”
“它叫做《密执安校友通讯》。你弟弟在使老同学了解你的活动近况方面非常出色。你家里人一定非常为你骄傲。”
只有这时她才仔细地看了看我的左额。
“几乎看不出来,”她同情地说,“我猜你还算幸运,是吧?”
“你可以这么说。”我答道,希望听起来模棱两可。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纽约来的?”
我立刻意识到,我那位给我做编年史的弟弟在关于我最近的活动方面信息提供得不很及时。
“哦,我想我得说是康奈尔医学院。我是那儿的教授。”
“真的吗?”她高兴地问道,“做医生是不是一切都如你所希望的那样?”
“你是想要一个简单的是或不是的回答呢,还是可以让我请你和孩子们到什么地方去吃一顿早晚餐呢?”
“太好了。”她的女儿们高兴地说。
“你肯定没有别的更重要的安排吗?”埃维眼含笑意地问道。
“绝对肯定。”
然后,我对两个女孩说:“你们喜欢俄国茶室吗?”她们渴切地点点头。
埃维设法引起了前夫的注意。他们互相招了几下手,显然是表示对孩子责任的交接,然后我们就走了。
一走到街上,孩子们本能地蹦蹦跳跳跑到了前面,给了我对她们的妈妈说出我心里最想说的话的机会。
“很遗憾你们的婚姻失败了。”
“我不完全同意这个说法,马修。我们有了两个非常好的女儿,这是无论给我什么我也不换的。”
“不过,独自把她们带大——你是独自一人,是吗?”
“这里是纽约,”她答道,“你很难说比例对单身女子有利。”
她情绪很好。我感觉得出来,等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会听到她和罗杰婚姻破裂的黑暗的一面。
但此时我们已来到了俄国茶室,我们的注意力会转到夹鱼子酱和酸奶酪的烤薄饼,当然还有用俄国式茶炊煮的茶上去了。
我们已经这么久没有见面了,自然需要互通许多基本信息。她选择女儿们作为叙述的高潮,罗杰弃她而娶了火暴的墨西哥女人作为低潮,这毫不使我感到奇怪。她当着孩子们的面坦率地诉说一切,显然她们是亲身经历了这一个又一个打击的。
我自己的自豪之处是厄立特里亚的诊所,低潮不可避免的是中弹。我随便地将此一带而过,免得让孩子们不安。这样一来,就留下了一个在将来讨论西尔维亚的机会——这个题目绝对不适合孩子的耳朵。
埃维看来和以前一样不屈不挠。即使在我们初次见面20年后的今天,仍然没有什么东西使我改变当初对她的印象。她坚强、开朗、乐观,随时都准备好了以感激的心清接受好事,也不带任何自艾自怜地接受坏事,如果坏事找上门来的话。
离婚后显然她调整了自己事业方面的计划,不过罗杰慷慨地帮她得到了朱利厄德学院的任命,在那儿做私人辅导,教大提琴硕士班。她仍然在纽约市范围内和各个室内乐小组一起演出。
尽管我有正当的借口,但当她生活中出现危机、我的友谊可能会对她有所帮助的时候,我没有在她身边,这仍然使我毫无道理地感到内疚。
“你夏天都做些什么?”我问道,极力把第一次谈话局限在中性话题范围之内。
“噢,孩子们到罗杰和……”——可以看得出来她说这名字仍有困难——“卡门那里去住回个月。近来我总是去参加阿斯朋音乐节。好啦,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隐瞒着什么?”
我感到困惑。“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名字,她做什么工作,你们有几个孩子?”
“你在说些什么呀,埃维?”
“你觉得我在说什么?你的妻子。”
“什么妻子?”
“纽约每一个像样点的男人似乎都有的妻子呗。”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妻子。”
她停下来考虑了片刻,显然拿不定主意如何对付这个对她说来实在反常的现象。我知道她的下一个问题会是什么,感觉到她在拼命努力地小心措词。
“哦,没有成功?”
“噢,”我含糊地答道,“我以后再告诉你。”
“如果不使你太痛苦的话。”
“啊,不痛苦。”我的回答使人难以相信,至少对埃维是如此,她仍和从前一样能看透我的心思。
这时我把注意力转向了孩子们。我希望多了解她们,我明显地感觉到她们下午和父亲在一起过得并不开心。
她们非常可爱,就我所见,已经平安度过并很好地适应了当今过多发生的家庭之舟触礁事件。很显然,她们的母亲为照顾她们肯定度过了几年艰辛的岁月,因为她们刚刚才到不必每时每刻都要有父母之一在身边、可以自己生活的阶段。埃维真不简单。
晚饭已经结束,孩子们几下就吃完了俄式水果奶油布丁。我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们回家。我高兴地发现,她们就住在离我一个街区远的地方,在具有传奇色彩的博尚巷里。
“你们这所房子很有名,”我对孩子们说,“人们给了它一个外号,叫它‘东卡内基厅’,说这是纽约唯一的一所每一个公寓都配有冰箱、冰柜、炉子和斯坦韦牌钢琴的住宅楼。”
“是的,”戴比说,“妈妈喜欢叫它‘交响乐巷’。”
我看着埃维,她笑了。
“我是孩子们唯一的监护人,这是好处之一。不存在谁得到这套房子的问题。我不仅很高兴有这么多酷爱音乐的邻居,”她顽皮地一笑,“而且还特别得意,因为卡门对这房子想要得要命,可是怎么也办不到。”
“啊,他们仍然有可能得到的。”莉莉插嘴道。
“怎么回事,宝贝?”埃维问。
“这事有点复杂,不过卡门说要是塞普哈迪先生得到了伦敦的那份工作,他的楼顶套间就会上市,他们会是第一个有希望的买主。”
我看见埃维对此的反应是一个响亮而没有说出口来的“妈的”。为了安慰她,我谎称自己也可能对那套房子感兴趣,会同样努力地争取得到它。两个孩子好像很喜欢这个主意。
“现在告诉我我急着想知道的事,”埃维急切地说,“目前在音乐方面你在干些什么?”
我搜索着,想找到一个回答。
“目前我正把莫扎特所有的钢琴协奏曲都过——”
“太棒了。”埃维大声说。我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只不过我是让丹尼尔·巴伦波姆在弹。我是说,我在实验室大忙了,只能在音响上放光盘听。不过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下次见面再谈——希望很快就能再见。”
在电梯里,我看得出埃维在和女儿们进行着无言的对话,以及她们同意她尽管提出她的建议的暗示。
“哦,马特,女孩子们和我想请你过来吃晚饭。”
“那太好了。”
“哪天对你合适,马特?”
“我的时间由自己支配,所以你们来定吧。”
我们进行了复杂的协调时间的工作。孩子们星期一有音乐课,埃维星期二、四上课要上到10点半。星期一、四的下午我有研讨会,在各个不同的时间还有客座报告会。
我们能排出的第一个共同的日子几乎在半个月以后。我很满意这个时间,因为我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和埃维的重逢打开了道道记忆的脉络。那失去了的机会,那没有抓住的机缘。我当时根本就不应该听任我们逐渐疏远起来。
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们现在既然又一次相遇,我们的友谊将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开始,而这一次将不再会中断。
第十七章
作为一个怪人的问题在于,只要你表现得稍显正常,大家便都注意到了。
因此两周后,当我5点30分离开实验室,说要到第二天才回去时,人们就开始嚼舌头了。
实际上,那天早上我头发理得比较像样地走进实验室时就已经埋下了祸根。既不开医学会,又没有从华盛顿来的客人,老板干吗要在看来无缘无故的情况下收拾得整齐像样?
具体情况我甚至连秘书宝拉都没有告诉,仅仅让她记下那晚“晚餐,7点半”,然后要她自己记住提醒我“带上玩偶”。
我在非洲最后的日子里曾在附近的村子里到处转悠,寻找手工艺人(我现在才知道他们是最棒的)购买——有时定做——当地各式各样人物的小人像,好在回国后怀念他们时拿出来看看,回忆他们是什么人,和我的关系等。
我看着我厄立特里亚的微型居民,想从中为埃维的女儿们挑选礼物。
一开始我想给她们带去和她们同龄的女孩子的小模型,但最后我挑了我最珍爱的两个:两个老音乐家演奏当地的乐器,一个是一种鼓,另一个是一把长脖子提琴。(这两个音乐家和艾达圣诞节聚会上的音乐家一模一样。)
我决定不给埃维小人像,一开始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我猜是因为我不愿意她成为我已经留在了身后的生活的一部分。因此,我只是给她带了花去。我记得她喜欢水仙花。
“东卡内基厅”真是名不虚传。进门时我认出了一个著名的钢琴家和他的妻子,显然正要去一个音乐会(不是他演出,否则他会走得早得多)。开电梯的意大利人在把客人送到各自的目的地时不停嘴地大谈音乐,对我也是如此,他立刻就认为我是某种大师。
当他得知我的目的地后,他宣称约瑟夫森太太是个“可爱的女士,出色的音乐家,但最重要的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他是把自已经过深思熟虑的对这里居民的判断一律提供给所有的客人,还是说埃维很特殊?他还说,“我的妻子也是个优秀的母亲,不过遗憾的是她不会乐器”。)
对他来说,遗憾的是我们终于来到了埃维的楼层。
从她邻居的公寓里传出了演奏拉赫马尼诺夫①的《第三钢琴协奏曲》的乐声,这毫不令人奇怪。但当时引起我注意的是从埃维门下飘出来的西红柿和大蒜的刺鼻香气。
①拉赫马尼诺夫(1873…1943),20世纪最著名的俄国作曲家、钢琴家兼指挥,俄罗斯浪漫主义传统的最后一位伟大倡导者。
由于某种奇怪的原因,这给了我很深的印象。真正的家中烹调的晚餐,不是饭馆或微波炉晚餐,而正在等待着我加入到她们中去的是一个真正的家庭。
戴比打开了前门,告诉我她妈妈因为开系教师会耽误了,几分钟前刚到家。
“你能过一会儿再来吗?”她好心地建议道,“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呢。”
“戴比,”埃维不满地大声喊道,“马上带马修到厨房来。”
“你好,”飞走进厨房时她微笑道,“正如女招待领班刚才对你说的那样,我有点晚了。你能把那瓶意大利干葡萄酒打开吗?”
莉莉往碗里刮干酪丝的时候,埃维把面团放进滤器里。她的围裙遮在一条朴素但使人增色的连衣裙上,我肯定她上课时穿的不是这件衣服。房间里充满了引起联想的各种气味,使我想起了我们很久以前的学生生活,那时我们常自己做晚饭,然后演奏直到半夜。
我们彼此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