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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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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经常到图书馆去。几乎每一次海伦去那儿的时候,她总看到他坐在阅览桌前,面前摆着一本打开的书。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空下来就到图书馆里看书。她为此敬重他。她自己平均每星期来两次,每次只借一两本书,因为换借图书是她不多几样乐趣之一。就在她最寂寞的时候,她也喜欢跟书作伴,尽管她有时候为了有那么多可看而没看过的书,常常觉得丧气。经常遇到弗兰克,她起初感到不自在:他一直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可是,图书馆终究是图书馆;他来这儿,跟她一样,无非为了满足某种需要。她想,正因为他寂寞,他才念很多书,就象她自己那样。他告诉了她那个卖艺姑娘的故事以后,她就这样想了。她的不自在慢慢也就消失了。



她一离开,他照例也走了。尽管这样,每逢她想独自走回家去,他从不打扰。有时她步行,他搭电车回去。有时候她搭电车,看到他步行。但是,只要天气不太坏,他们通常总是一同回家,有几回还弯进公园去。他又告诉了她很多有关自己的事。他的身世跟她的大部分熟人都不一样。她羡慕他到过那么多地方。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完全象她父亲,给他的铺子和两人的生活习惯限制着。莫里斯几乎从不走到街角以外的地方,除了极为难得的几回,大都是去归还顾客忘在柜上的东西。伊弗雷姆生前,他们姊弟俩还是孩子的时候,她父亲老爱在星期天下午到科尼岛去游泳,逢到犹太节日,他们有时去看一场意第绪语的戏,或者搭地铁到布朗克斯去拜访犹太同胞。自从伊弗雷姆死后,多少年来莫里斯哪儿也不去。她也是这样,当然出于不同的原因。腰无分文她能上哪儿去?她兴致勃勃地在书本上读到那些遥远的地方,却一直在家门口消磨日子。她真想去查尔斯顿、新奥尔良、旧金山等等耳闻已久的大城市玩玩,可是她几乎从没走出曼哈顿区。她听弗兰克谈到墨西哥、得克萨斯、加利福尼亚之类地方,重又意识到自己的天地小得可怜:除了星期日,每天搭布鲁克林一曼哈顿线地下火车来回于自己的家和三十四街之间。除此以外,一星期两个晚上去图书馆。到了夏天,一切照常,只有很少几次例外,在假期里偶尔到曼哈顿海滩去玩玩,再有就要碰上好运,到莱维森体育场去听一两次音乐会。她二十岁那年,有一次实在累坏了,她母亲坚持要她去新泽西州一个星期,参加一次收费低廉的成人野营会。在这之前,还在中学里,她曾经在周末和美国史班上的同学到首都华盛顿去参观过政府大厦。在广阔的世界上,她只走得那么远而已。钉死在她过了整整一辈子的地方,那真是罪过。他讲的经历使她忍不住想要去旅行,见世面,享受人生。



一天晚上,在公园里的一个僻静所在,那儿离树木成行的广场很远,他们俩坐在长椅上,弗兰克说他铁了心要在秋天上大学。海伦听了很兴奋,接连好几小时一直在想这桩事,想到他可能选读的各种有趣的课程,也羡慕他在班上可能遇到的许多值得结识的人以及学习中得到的乐趣。她想象他穿着整洁的服装,头发剪得短短的,也许断了的鼻梁也矫正了,操着更加规范的英语,爱好音乐和文学,研究政治、心理学、哲学,懂得越多就越想钻研,越来越成为对人对己更有用。她想象自己被他邀请去参加校园里演出的音乐会或戏剧,会上还碰到他大学里的朋友们——那些大有前途的人。散场后,他们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穿过校园时,弗兰克指给她看那些他在里面听名教授上课的大楼。也许只要她合上眼,她就能看到奇迹中的奇迹,有一天海伦·博伯在这儿注册上学,不再是在晚上匆匆赶来,东拼西凑胡乱选修一两门课程,然后到下一天早晨再赶回利久斯皮尔开的路易斯维尔内裤胸罩商店。至少他使她做好梦。



为了帮助他作好上大学的准备,海伦劝他念几部好小说,几部名著。她希望弗兰克会喜欢读长篇小说,能象她那样从中得到乐趣。因此她借了《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和《罪与罚》。这些书的作者他几乎都没听说过,她却说全是值得一读的。他发觉,她在摸弄这三部书中任何一部的发黄了的书页时,仿佛毕恭毕敬捧着万能的上帝的著作。照她所说,你似乎能从这里面读到非读不可的内容——人生的真谛。弗兰克拿着三部书回到他的房间里,为了躲避从窗缝中透进来的寒气,裹了条毯子蜷缩着,就这样踏上了艰难的历程。这些故事不容易钻进去,书中的人物和地方都是他前所未闻的,名字也都古怪得难以记住,有些句子实在疙瘩,他念了后面,忘了前头。离奇的情节构成一片丛莽,他在里面磕磕绊绊前进着,开头的部分就便他非常恼火。他睁大眼,望着那些字,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没念多少,只好另换一本,然后再换第三本,终于气呼呼地把它们撂在一边。



既然这几部书海伦都念过,并且非常重视,他却念不下去,岂不丢人,于是他从地板上捡起一本,重新念起来。他硬着头皮念了开头几章以后,慢慢就阅读得顺当了。他对书中人物的生活也产生了兴趣——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受损害的,有的甚至死掉。起初弗兰克断断续续,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如饥似渴地念着,没过多久就把三本书读完了。他开头读《包法利夫人》,还感觉几分好奇,读到最后,他觉得非常扫兴,厌恶,浑身冰冷。他不懂为什么有人要写这样的娘们。不过,对于事情发展到后来她除了一死就别无出路,他也替她感到几分难过。《安娜·卡列尼娜》就比较好些,这个女人有趣得多,在床上想必更妙。他真不愿她最后卧轨自杀。虽然弗兰克在读这本书的时候,觉得既可以拿起来一读,也不致爱不释手,但是读到列文在树林里想到上吊以后那场突然攫住他整个身心的深刻变化,他大为感动。至少他是要活下去的。《罪与罚》使他反感,却也使他着迷。书中所有的人物一开口就要为自己的某种弱点、毛病或者罪行而忏悔一番。大学生拉思科里尼柯夫的悲惨遭遇使他感到痛苦。弗兰克起初认为他一定是个犹太人,等到发现他不是的时候,觉得很出意外。书中某些段落他读了虽然感到激动,却产生有人把他的脸按在阴沟污水里的感觉;另一些段落使他好象接连醉了一个月似的。他喜欢书中的妓女索尼娅,读完以后好几天还一直想念她。尽管这样,他为自己终于看完这本书而高兴。



后来,海伦建议他再念几部这三位作家写的其他作品,好加深对他们的了解。他推说自己对念过的几本是否理解也没有把握。“我肯定你是理解的,”她答道,“要是你对书中的人物了解的话。”“我倒是了解的,”他咕噜一声。为了讨好她,他又勉强啃完两厚本,读的时候,绷着脸,眉头紧锁,眼睛里露出恼火的光芒,嘴里不时有股恶心的感觉;可是一读完,他往往感到几分宽慰。他真不懂,在这种人类的苦难中,海伦能找到什么满足。他还怀疑,莫非她知道自己曾经窥看过她洗澡而存心用这些书来惩罚他。但是接着他觉得这是不大可能的。不管怎样,他一直无法排遣这个念头:有人在非做不可时,因为对做什么迟疑不决而就此潦倒,他还被这样一个念头折磨着:一个人做了一件错事,多么容易就毁了一生。从此以后,任凭他怎样补过也无济于事,只好永远受罪。有时候,伙计深夜坐在房间里,一双冻红的手僵硬地捧着书,戴着帽子仍然冻得头皮麻木,突然间毫无来由地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不是在念手里的书本,而是在念自己的身世。这种感觉最初使他精神振奋,后来却使他非常灰心丧气。



一次雨夜,海伦打算到楼上弗兰克的房间里去,把她不愿接受的礼物退还给他,她还没来得及走,电话铃响了,艾达匆匆赶到过道里来叫她下去。这时弗兰克在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眼望着雨打的窗子,听到她下楼的声音。海伦进去的时候,莫里斯正在店堂里接待顾客,她母亲坐在后间里喝茶。



“是纳特打来的,”艾达低声说,端坐不动。



妈妈一定在跟自己说,她不会留神去听的——海伦想。



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她不愿跟这个学法律的学生讲话,可是他的声音是热情的,就他来说,这表示他作了非同一般的努力。在这样的雨夜,热情的声音毕竟是热情的声音。她能轻易地想象出他对着电话机讲话的那副神态。她真希望他在十二月里就打电话给她,那时她非常想念他;而如今她又意识到自己心中对他存着无法解释的冷淡。



“谁也看不到你,海伦,”纳特第一句话就说,“你到哪儿去了?”



“噢,我一直在呀,”她说,竭力想掩饰嗓音里的颤抖。“你呢?”



“你讲话那么拘束,身边有人?”



“说对了。”



“我早猜到是这样。那就让我爽爽快快地讲清楚。海伦,真是很久了,我想见见你。这个星期六晚上我们去看场戏,你说好吗?我明天进城顺路可以去买票。”



“谢谢你,纳特。我不想去看。”她听到她母亲在叹气。



纳特清了清嗓子。“我真想知道,一个人连起诉书里控告他犯的什么罪也毫无所知,他该怎样替自己辩护呢?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仔细给讲讲清楚。”



“我不是律师,提不出起诉书。”



“那就算它是原因吧——又是什么原因呢?一会儿我们很亲近,一会儿撇下我孤零零留在岛上,手里拿着帽子。我究竟干了什么啦?请你告诉我。”



“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这时艾达站起来,走进店堂,随手轻轻掩上门。谢天谢地,海伦想。她压低了嗓音,他们就不会从夹墙窗口听到她讲的话了。



“你这姑娘真怪,”纳特说。“你还用过了时的标准来看待某些事情。我一直对你说,你对自己压制得太厉害。这年头谁还有火热和沉重的良心?二十世纪的人比较自由了。原谅我这样说,可全是实话。”



她臊得脸红了。他看得多么透彻。“我的标准就是这样,”她答道。



“要是人人对生活中发生的美好时刻都感到后悔,”纳特争辩道,“那么人的生活会变成怎么个样子?活着还有什么诗意?”



“你那么愉快地谈论这样的题目,”她怒冲冲地说,“希望你身边没有别人才好。”



他的声音显得沮丧、委屈。“当然没有。海伦,我的天啊,你把我看得多么低下呀i”



“我这儿是怎么情形,早跟你讲过。我母亲一分钟前还在房间里。”



“对不起,我忘了。”



“现在不在了。”



“我说,姑娘,”他亲切地说,“电话上不是谈论我们私人关系的地方。我马上到楼上来找你,好吗?我们总得通情达理地取得谅解才行。我并不是十足的蠢猪,海伦。请允许我坦率说一句,你不同意有那种事,那是你的权利。你不同意就是,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做朋友,过一段时间一同出去玩一次。让我上楼来和你谈谈。”



“另外找个时间吧,纳特,我现在有事。”



“什么时间?”



“另外找个时间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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