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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次最后的机会吧,莫里斯,”伙计哀求。
“打我头的那个反犹家伙是谁?”
“沃德·米诺格,”弗兰克过了一分钟才说,“他现在病了。”
“唉,”莫里斯叹了口气,“他父亲真不幸。”
“我们本来打算抢的是卡普,不是你。请你让我再留一个月吧,伙食费和房租都由我自己来付。”
“要是我不给你钱,你拿什么来付——用我欠的债来付吗?”
“我找到了一份小差使,晚上这儿铺子关门以后去干的。挣几块钱。”
“不行,”掌柜说。
“莫里斯,我在这儿帮忙,你用得着的。你不知道情况有多糟。”
可是掌柜早铁了心不要这个伙计,决不愿让他留下。
弗兰克挂好围裙,离开杂货铺。随后,他买了一只小提箱,把不多的几样东西收拾好,再把尼克的收音机还掉,向泰锡告别。
“那你现在上哪儿去呢,弗兰克?”
“我说不上来。”
“还会回来吗?”
“也难说。替我向尼克道别。”
弗兰克临走前写了个条子给海伦,再一次说他干了对不起她的事,感到后悔。他在条子上写道,她是他生平碰到过的最好的姑娘。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一生。海伦看着条子,哭了起来,但是根本不想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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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22
莫里斯虽然很喜欢弗兰克在铺子里作的种种改进,但是一下就看出,这些改进对买卖丝毫没起作用。买卖惨极了。弗兰克一走,收入减少到无可再少的地步,比上星期还少十元,真是可怕。他原想,他已经看到过铺子最不景气的情况,可是现在这样的不景气,使他差一点昏过去。
一个星期天晚上,在不生炉子的后间里,一家人穿了大衣蜷缩着。“我们怎么办呢?”他绝望地问他妻子和女儿。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艾达说,“马上拍卖吧!”
“就是要脱手,最好还是卖出去,”莫里斯争辩道。“如果我们卖掉铺子,还可以在房子上捞回一点。那样,我可以还清债,也许还能剩个一两千块钱。要是拿去拍卖,房子怎么卖出去呢?”
“就是我们想卖掉铺子,谁会买呢?”艾达顶了他一句。
“我们不宣告破产,能把铺子拍卖吗?”海伦问。
“拍卖的话,我们一个钱到不了手。而东西卖完以后,铺子空着等人来租,房子就没人买了。这一带已经有两家铺子在召租。批发商一听说我要拍卖,他们就会来逼债,逼得我宣告破产,把我的房子也拿走。要是把铺子盘出去,那么我们的房子还可能价钱卖得好一点。”
“没有人会买的,”艾达说。“该卖的时候,我叫你卖过,你就是不听我的话。”
“就算你把房子和店铺都卖掉了,”海伦问,“以后你怎么办呢?”
“也许我能找到个糖果店之类的小买卖。要是我能找到合伙的人,我们可以到好一点的地区去另开家新铺子。”
艾达唉声叹气地说,“卖分把钱的糖果,我才不干。合伙买卖,我们也有过经验。那个合伙人真该死!”
“你不可以去找个活干吗?”海伦问。
“我这样的年纪,谁会给我活干?”莫里斯说。
“同行中你还有些熟人,”她答道。“说不定有人能替你在超级市场找到一份出纳的差使。”
“你父亲腿上静脉曲张,难道你要让他成天站着?”
“总比坐在一家空铺子的冷冰冰的后间里强些。”
“真的,我们怎么办好呢?”莫里斯问,但谁也不答腔。
到了楼上,艾达对海伦说,如果她结了婚,情况会好些。
“我该嫁给谁呢,妈妈?”
“路易斯·卡普,”艾达说。
第二天黄昏,艾达趁卡普一个人在酒店里的时候去找他,把他们家的难处告诉他。酒店老板从牙缝里吹了声口哨。
艾达说,“你记得去年十一月里你打算给我们介绍一个叫作波多尔斯基的人,一个有兴趣经营杂货买卖的难民吗?”
“记得。他说他要来看看,可是他得了感冒,肺不大好。”
“他在别地方买了没有?”
“还没有,”卡普存着戒心说。
“他还想买吗?”
“也许。可是象你们家那样的铺子,我怎么能介绍给他呢?”
“不用你替铺子说好话,只要对他说价钱便宜。两千块现钱,如今莫里斯就肯卖了。假如他连房子也要,我们开给他的价钱也不会贵的。他年纪还轻,会把买卖搞好,准能和那两个挪威人竞争一下。”
“等我哪天打个电话给他,”卡普说。他漫不经心地问到海伦。她一定快要结婚了吧?
艾达就是希望他提这件事。“告诉路易斯,别不好意思。海伦怪寂寞的,希望有人陪她出去走走。”
卡普用拳捂着嘴咳了一下。“我没再看到你们的伙计。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话口气随随便便,迈步却很谨慎,因为他知道自己举足轻重。
“弗兰克不再替我们干了。”艾达郑重其事地说。“莫里斯要他离开,上星期就走了。”
卡普扬了扬他的一对浓眉,慢腾腾地说,“我说不定可以打个电话给波多尔斯基,让他明天晚上来一下。白天他要工作的。”
“最好早上来,那时候莫里斯还有几个主顾上门。”
“那我就叫他星期三上午来,”卡普说。
后来,他把艾达提到海伦的话告诉了路易斯,可是路易斯从正在剪的指甲上抬起头来说,她不是他要的那一类姑娘。
“只要你口袋里有钱,任何女人都能成为你要的那一类,”卡普说。
“她不会。”
“等着瞧吧。”
第二天下午,卡普来到莫里斯的铺子里,说话的口气中仿佛他俩是最最亲热的朋友,他给掌柜出了个主意:“让波多尔斯基来这儿看看吧,可是别让他看太久。千万别谈买卖情况。别劝他买什么。等他看完以后,他会上我家去的,我会向他说明情况的。”
莫里斯点点头,不动声色。他觉得,他非得在闭上眼睛以前离开这铺子,摆脱卡普不可。他勉强同意照酒店老板说的去做。
星期三一大早,波多尔斯基来了,一个腼腆的年轻小伙子,身穿一套厚厚的浅绿色服装,象是用马披的毛毯改成的。他戴的一顶小小的、异国情调的礼帽,手里拿着一顶没系紧的伞。他的相貌老实,眼睛里流露出心地善良的神色。
莫里斯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感到局促不安,邀请波多尔斯基到后间去坐,艾达在后间里紧张地等着,但是客人彬彬有礼地用手碰了碰帽沿,说他就留在店堂里好了。他悄悄缩到门角落里待着,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幸好这时零零落落进来了几个顾客。波多尔斯基兴致勃勃地看着莫里斯在行地招待顾客。
店堂里一空下来,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搭讪几句,但是波多尔斯基虽然不断地清清嗓子,话却很少。莫里斯想到这个可怜的难民十之八九历尽艰辛、流血流汗,好不容易才积下几个钱,不由得产生了同情心,不忍对他蓄意诳骗,就打柜台后面走过去,拉住波多尔斯基的上衣翻领,认认真真地把铺子的败落情况告诉他,同时又对他说,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只要花点钱,用时新的方法经营,在适当时间内准能使铺子兴旺起来,靠它过上象象样样的日子。
艾达在厨房里尖声尖气地喊掌柜,说她需要他帮忙剥土豆皮,但是莫里斯只顾自己讲话,没完没了地讲自己伤心事,仿佛处身子苦海之中;接着他记起卡普的关照,尽管这时候比过去任何时候更觉得酒店老板是个十足的混蛋,也突然停嘴不讲自己的故事。然而,他得把话挑明,才能从这人身边走开。“我的铺子本来可以卖两千块,可是谁能给一千五六百现钱,我也就卖了。房子我们以后再谈好了。公道吗?”
“怎么能说不公道呀?”波多尔斯基咕噜着,随即又不作声了。
莫里斯走进厨房。艾达望着他,仿佛他才杀过人似的,但是她什么也不说。又进来两三个主顾,到十点半以后,本来就稀稀拉拉的人流干脆断了。艾达坐立不安,急于要设法把波多尔斯基打发走,但是他不走。她邀他到后间里去喝杯茶,他彬彬有礼地拒绝了。她说卡普现在一定急着要见他了。波多尔斯基点点头,却不动身。他把伞面绕紧在伞柄上。艾达没话找话,心不在焉地答应把她的全部色拉配料方单留给他。他再三向她道谢,使她大觉意外。
从十点半到十二点钟,谁也没进铺子来。莫里斯下地窖里躲了起来。艾达垂头丧气地坐在后间里。波多尔斯基待在屋角里等着。后来,他拿着伞悄悄溜出杂货铺,谁都没看到他走掉。
星期四早上,莫里斯在鞋刷上吐了几口唾沫,擦了擦皮鞋,穿上一套服装。他在过道里按铃要艾达下来,然后穿好大衣,戴上礼帽;这两样东西虽然旧了,但因为极少用而还挺整洁。穿着停当,他按了一下“无销售”,踌躇不决地捡起八个两角五分的硬币放进袋里。
他出去找他从前的合伙人查利·索别洛夫。好多年前,斗鸡眼查利,一个善于捣鬼的机灵鬼,口袋里只装着一千块向人借来的钱,来找莫里斯,提出要他拿出四千元来合伙买进一家查利看中的杂货铺。掌柜素来就讨厌查利的神经质和那对白多黑少的斗鸡眼——一只眼明明在看东西,另一只却在看别的地方。但是,经不起那家伙的纠缠怂恿,他被说服了,他们俩买下了这家铺子。莫里斯心里还认为是笔好买卖,感到挺满意。但是查利提出来由他管账,因为他在夜校里学过会计。莫里斯没理艾达的警告,就同意了,还替自己辩解,反正账簿就在眼前,随时可以查看。可是,查利天生嗅觉灵敏,早就察觉这个笨蛋容易受骗上当。莫里斯从来也没看账簿,直到两年以后铺子倒闭。
掌柜目瞪口呆,伤心不已,起先还弄不懂是怎么回事。查利有凭有据,用数字证明灾难的必然性:日常开销太大——两人自己的工资太高,查利还承认是他的过错;还有利润太薄,货价一直在涨。莫里斯这才知道,他的合伙人背着他营私舞弊,涂改账目,看见能偷的东西就偷。他们卖掉铺子,拿到一笔可怜的款子。莫里斯莫名其妙地蚀了老本,而查利很快就筹齐款子,赎回铺子,重新进货,渐渐把它经营成一家买卖兴隆的无人售货食品店。两人有多年没见,但是最近四、五年来,这位先前的合伙人从迈阿密过冬回来,莫里斯也不知他为了什么原因,总要来找掌柜,和他一起坐在后间里,查利大谈他们年轻时的往事,眼光到处乱转,戴着戒指的手指在桌上擂打。过了这么多年,莫里斯对他的憎恨也淡忘了,尽管艾达仍然受不了这家伙。掌柜越来越惊慌,决定去找查利·索别洛夫求救,找个职业——什么都行。
艾达下楼来看到莫里斯戴了帽子、穿着大衣,郁郁不乐地站在门边,她吃惊地说,“莫里斯,你上哪儿去?”
“进坟墓去,”掌柜说。
看着他极度懊丧的神情,她双手抓紧胸口,大声嚷道,“告诉我,你要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