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汪先生要算得待我好。從來王者興於民間,跟他打江山的一代新人皆是政治
素人,汪先生是一個極練達的行政人才,卻一直保有政治素人的氣概,所以我那
樣的外行話他也能聽。陳公博周佛海他們於公餘之暇寧可胡眨徽務危驗
他們的政治洠в行郧椋砸允群脕碚{劑。汪先生可是洠в羞@樣的公私之分,
雖晏息之時,談政治說國事亦無不宜,因為這裡自然有著性情。有言「政事文章
」,政事是可以好到即是文章。而且汪先生這個人又最清,私生活亦別無嗜好。
我是如同民間人,所以敢平視日本軍,亦平視重慶延安,亦平視南京政府,
而汪先生亦到底不能把我收伏。
汪先生把和平不僅看作外交政策,而看作革命的課睿f「和平反共建國」
,這實在是他的廣大。當初自滿洲事變以來,汪先生主張一面交涉,一面抵抗,
他說、「和平未到絕望關頭,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犧牲
。」到了這關頭,他便提出焦土抗戰。國軍自上海南京武漢敗退到重慶而止,汪
先生當即有了自信,知日本不能征服中國,即改焦土抗戰為抗戰建國。此與後來
他說的和平反共建國,日本欲戰則與之戰,日本求和則與之和,前後原是一貫。
而使我動心的是汪先生說的建國。他到底是孫先生的學生,何時都不忘記「革命
尚未成功」。便是他的召開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與組織政府,我雖稍嫌其是烏合
之眾,但亦敬服汪先生的白手起家,驅市人以成朝廷,如韓信的使用爛兵兵爛卒
卒亦可以是堂堂之陣。他像孫先生的動不動開府,自稱本大元帥,本大總統,比
起滿洲國政府及維新臨時兩政府的奉旨組織,汪政府到底是從民間興起的,多少
有著革命的氣概。
但我總心有不滿,嫌只嫌同僚們對日本魄力不夠。艷電裡原說「日本亦不能
滅亡中國」,汪先生雖承認中國已敗戰了,但程度還遠不至於被征服,故可以和
平,縱或有所讓步,但非城下之盟,遠不至於國體的屈伏。且此有限度的敗戰,
尚可曉以道義及遠大之計,或者可能使日本不以戰勝者自處,中國不以戰敗者自
處,而做到雙方資格完全對等的和約。可是周佛海梅思平並不體會汪先生的意思
,他們看得中國敗戰的程度已瀕於被征服。汪先生洠в姓f再抗戰下去中國將亡於
日本,他只說再抗戰下去中國將亡於共產黨,但周佛海梅思平他們則以為日本有
滅亡中國的力量。我對周佛海梅思平他們不快即是在此。
和平邉映跗饡r我對於議和的雙方資格問睿c汪先生的想法完全一樣,但
到上海之後,接樱巳毡拒娕c日本的所謂國策,我起了反感,變得相信中國根本
未敗戰,連有限度的敗戰都不是,第一次是對日本海軍報導部長,我就如此抗辯
。我這對於雙方形勢的新判斷,未必是根據何種標尺,而寧是因為與中國民間樣
敢於平視強權。昔人說、「長嚕Ъで屣L,志若無枺鼌恰!刮沂巧碓跂|吳而看得枺
吳無人,連那日本軍在內。
和平邉釉撌歉锩摹5@革命又是怎樣的革法呢?說抗戰建國或和平反
共建國,不過是政策該與革命結合,卻未曾說明了革命,又汪先生的行事,乃至
我的敢於平視日本軍,亦平視南京政府,平視重慶政府,雖多少有著革命的氣概
,但除了氣概還有本體,這革命的本體又是甚麼呢?我卻簡直茫然。
我早先相信無產階級的世界革命,前此在香港,我還拿汪夫人給我的機密費
幫助托派,言明無條件,連接受個人友誼的贈與若亦躊躕,那麼你們只當是路上
拾來的好了。是一位姓王的推卻不過,兩次纔接受了約五百元港幣,但他報告上
去,上級仍命他如數都退還給我了。托派的貞介我至今猶敬,而我不加入做共產
黨員,彼時是謙卑,量量自己不大會服從紀律,怕一旦弄到對不起這樣崇高偉大
的黨。說實話我是不慣將身許人,幼年要我叫俞家義父義母就千難萬難,其後亦
不肯在啵Ь侄ńK身,現在雖做了國民黨中央委員,我亦自己看看不像個黨員。
我原來於知求其必至,於事求其必達,還比他人認真,如我看錯了七七事變
,以為它不會擴大的,及後竟擴大了,我有一年半載切切在心,非到找出了當初
觀察錯铡剩豢狭T休。又如我在汪政府,終也洠в羞^一刻兒玩忽,卻是每每
思前想後,他人未憂我先憂。雖然如此,我的性情卻又是對於理論乃至於天下事
的成敗有一種灑然。而且彼時我一面仍敬重托派,一面卻在南京做官,於自己的
思想的衝突彷彿是對之不求甚解,好像陶淵明的讀書。
彼時我自己也說不明白,單是漸漸覺得無產階級革命好像不對,我雖一直不
喜史大林派,而且現在我是跟汪先生在做和平邉樱珴蓶|宣佈放棄階級鬥爭
,單是像民兵一樣的抗戰,似乎比托派更有世俗的好。而如此我乃更茫然了。是
和平對抑是抗戰對,這樣的問睿业惯不甚措意,我所弄不明白的是和平或抗戰
的基本,即革命的問睿
在那一段期間,我把學得來的枺鞫紒G開,回到了世俗人們的各式各樣的想
法,糊塗也罷,幼稚也罷。一次我冒冒昧昧的問汪先生、「和平建國豈不就好,
為甚麼要加上反共?延安今已宣佈放棄階級鬥爭,我們似乎不值得強眨垂擦耍
」我亦不過是這樣的問問,其實並洠в凶恳姡涣贤粝壬纯棠樕献兩瑪嗳坏
、「共產黨無論做甚麼,都是決不可信的!現在我們與重慶爭中華民國的命哽
一線,即在於反共或被共產黨所利用!」但我聽了仍將信將疑,多半不以為然。
我又一次向汪先生說、「和平邉右詵|南沿海城市的民族產業資本家為基
層,如此來組織可好?」我這話實在可笑,簡直不像是我說的,那是北伐國民黨
裡的新派以資產階級鬥爭無產階級的想法,我說時連自己亦不相信,汪先生聽了
當然不迹H缃窕叵肫饋恚粝壬傄愕么液茫译m說錯了話,他亦不使我
難堪。
還有一次是我與周佛海說起,我道、「我們如今實際只有和平政府而無和平
邉樱覀儜敯l動民眾團體,如工會農會學生會婦女會商會公廠聯合會等,使
和平邉痈锩!怪芊鸷s道、「革命又怎樣革法?我說實話,民眾團體又有
甚麼用!」佛海是共產黨過來人,凡從共產黨脫退的,提起革命與民眾團體就反
胃。他的話我當然也不佩服。
可是民間這些年來把革命這個字聽厭了,我便亦厭見林柏生的文章裡加進革
命的話,他無非是迎合汪先生罷了。那麼中華民國的一代大事到底將是怎樣的呢
?我是後來從離開了汪先生之後在武漢,又後來汪政府覆滅後我逃亡在溫州,纔
弄明白了是民間起兵,而結果是人民解放軍來做了我的相知與佐證,我雖也欣喜
,但是著實咨嗟。我之所以竟能弄得明白,倒是多靠早先那一段的糊塗,那幼稚
可笑至少有從理論解脫的可愛。
彼時是抗戰生於民間起兵的氣撸推竭動則不能,故汪政府的人士氣不
揚。但和平邉右嗖皇菦'有做法來結合民間起兵的氣叩模醽淼墓伯a黨禍亂
亦不是命裡裕Фǖ模摄皭澋闹皇潜藭r我亦見不及此,不能啟發汪先生,以至於
有今天的生民塗炭,那一段情由,仍是歐陽修說的、「雖曰天命,抑亦豈非人事
哉?」
詞裡有「曉陰無賴似窮秋」,其實卻是春天,中華民國當年汪政府的一段,
乃至今日共產黨的政權的事,亦皆像這樣。連我的吊兒郎當,亦是這種無賴。三
個政府皆於我有合有不合,到底不能勉強,而汪政府彼時,我是還都那年夏天起
即不再作汪先生的代言人了。昔年孫中山先生即不曾有過代言人,汪精衛胡漢民
鄒容吳稚暉諸同志只是各人說他自己所要說的,洠в薪桑瑓s能自然不相摺矗
如今汪先生倒亦是這樣待我。可是我到底辭去了中華日報總主筆兼職,雖汪先生
不准,但我自己准了自己。此後我尚留在南京政府裡,惟因汪先生的作風尚未成
一種類型,而且我也珍重政治現前的一笑一淚。
。。
【鬥百草】
。
【鬥百草】
我觀測時事,有說中的,亦有說不中的。希特勒進兵波蘭,汪先生招李拢
樊仲雲林柏生及我論形勢,拢逭f無事,仲雲說未可知,柏生無意見,惟我說這
回必戰。英法參戰前旬日,後來又蘇俄參戰前一月,中華日報社論皆先已如此判
斷了。現代的西洋文化益益到了限度,以西洋為主的國際形勢益益只是機械力學
的關係,看樣子將要發生甚麼事兒,容易被計算。但我不曾先見中國會起這樣偉
大的抗戰,還有後來的解放軍亦是,因為這裡有著文明無限,開創新朝的氣呤
人事還夾有天道,所以難算了。想起古人的夜觀天象,識天下大勢,比起以辯證
法只觀測得國家社會或國際社會的動態,倒是有著個好意思。
但最高的觀測是孟子說的「地方百里而可以王」,有這樣的大信,便其餘的
妙算如神亦皆只是小術罷了。故又只有用世的大人,洠в杏^世的大人。如孫中山
先生當年革命,他自身即是形勢。而學者所謂客觀的觀測則不過是無聊罷了,因
為干你何事?且孫先生許多次舉事失敗,要算得許多次判斷時機錯铡@倒是天
意人事之際的活潑。故又觀測時事說中了也休得意,說不中也休煩惱。
我對第二次世界大戰乃至對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都看準了,亦不算為甚麼本
領,我不過是不服權威,不以為現存的秩序規律是一切,看事偶有合於天機,亦
只如童言婦語無忌罷了。而我觀測,是因我身在與強橫勢力相接樱校嘤恤Y志
。
卻說還都那年夏天,我在上海時,日本海軍報導部長間直顯來見,我有意拿
話傷他,說道、「現在凡事尚未定局呢。等日美開戰之後再看吧。」他道不然,
日美絕無開戰之理。我顯然不信他這位日本海軍現役軍人的形勢判斷,他亦分明
覺得了,遂向我解說道,中國人看不起日本是錯的,日本地方雖比中國小,但現
代國家是立體的,大國是日本而非中國。他這說的亦是一理,但我仍只當它耳邊
風。中國人是不對日本,連對英美俄德亦不大看得起的,覺得必要能王天下纔是
大,他們卻那裡算得。
我又與中央社社長郭秀峰打賭,我說一年半之內日美必戰,他說日美必不戰
,拿我的一件皮袍子賭他的一隻手錶。太平洋戰爭我也與之喜怒哀樂相關,但也
我仍然是我自己,待要說看不起它,我卻也對它存有敬意,不把來看作蝸牛角上
之爭,待要說看得起它,我卻又連印度的鮑斯來南京亦不想要與之相見。霸圖興
亡事,我所參加的一份卻只像是春天鬥百草。
太平洋戰爭我料到它要發生,可是一旦竟然發生了,我卻又似信似疑。對於
既成的事實與形勢,我總不像他人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