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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不论人鸟花草,树木山川,皆是面目不清,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不成规矩。
只是到了后来,随生出人物渐多,念种之中所寄七情六欲也洒播出来,这一方世界却是渐渐清晰。好如一副泼墨山水终是着上颜色,再不如先前那般游离不定,随时可能消散一般。
观看到此,张衍知无需自家再作干涉,将一缕分魂与魔简一同捉来,往里投入。做完此事后,他就自去了一边打坐,不去多观。至于何时能成,他也无法揣测,唯有耐心等候。
不过有那魔简一同去落去,方才又运转了参神契中功法,彼此之间早有勾连,再是浑噩,也迟早会被魔简盯上,引至此途之上,到得那时,他就可以动手了。
这其中只有一虑,其一旦合了魔相,有所成就,就再非本来,也极可能挣脱束缚,反伤其主。
不过他已至洞天之境,便不提抱阳钺,手中亦有三件真器护道,自是不惧。
况且在这虚天之上,他也无所顾忌,就是打出再大动静,九洲之地也无人可以感应。
幻境演化,好如一梦,外间只过去一夜,这方世界已是过去数十载。
而先前张衍所观那一方山谷之中,从数十人的村落,已是成了一座人口上千的山镇。
这一日,镇中一对夫妇诞下一名男婴,生来灵慧,送去读书,过目不忘,闻一知十,聪颖过人,师长无不欢喜,学至十五岁时,乡试中举,便又上京赶考。
方至县城,见有一孤苦老者卖驴,心生怜悯,将本是买马之钱买了一头老驴回来。
夜晚宿店,有窃贼见他脸嫩,撬窗而入,欲行偷盗之时,不防此时那驴半夜嘶叫,将之惊退,得以保住财货。
少年懵懂不知,怎么此次赶考,偏偏落第不中,只得黯然回乡,半途之中,深山夜宿,却闻鬼哭之声,正惊疑时,却见十余奇形怪状之人一拥进来,说是此地冤魂鬼怪,得人指点,却是要他断案。
少年却是不怕,案情并不繁琐,每断一案,就有鬼差出来,将人犯抓上堂来,或审或判,不觉啧啧称奇。将至天明,俱皆断清,众鬼怪叩谢而去。
经此一事,少年知晓世上原有神鬼,自此再无功名之心,回得了家乡之后,每日只是牵着老驴四处求仙访道。
只是此后穷其一生,再未遇过什么怪异之事,七载后,赶路途中感染风寒,因缺医少药,在一破庙中抱憾而亡,而那老驴,则是化一道清光飞去。
此后他又经历数次轮回,每一世,皆与一件奇物纠葛不断,再转几十世后,感染杂识愈深,好若沉入染缸之中翻滚,终是与主魂之间联系断去。
与此同时,张衍也是莫名有感,不禁睁开眼帘,知是第一步已是成了,他稍稍一算,发现距离自己入定,已是过去三年。
转目一顾,此刻那奇气不断得丹玉散发灵机哺育,向外延伸,竟已是占据了大容鼎一角,显然那方幻境愈发完善了。
到得此刻,其所需灵机也是越来越多,但眼下显然无法停下,否则定会前功尽弃。
也就他是溟沧派渡真殿,又是至法成道,并不如何顾惜丹玉,要是换得一人,便有这副身家,怕也不愿舍不得如此做。
不过若最后果真能成,这点付出也是值得。
他微微一笑,又是闭目入定了。
幻境之中,那分魂不知又再转几世之后,降生于一官宦人家,生下时手握一枚水玉琉璃,光可鉴人。
他自小锦衣玉食,出入奴仆成群,长到十八岁时,朝中变故,家中受了牵连,锒铛下狱,未几年,天下大赦,又重见天日,因无长技,只得写联书信为生,饥一顿,饱一顿,潦倒非常。
到三旬年纪,与一卖笑女结成夫妻,生有一儿,虽困苦,但彼此恩爱,相濡以沫,也能勉强度日,哪知突然一场疫病,妻儿俱死,自此万念俱灰,无有生念,到了城外,结绳于树,欲自我了断。却被一路过道人救下,三言两语,就说动入了道途。
也不知是根骨不凡还是绝了俗念,自入道之后,竟是一路坦途,只短短六十载,已能飞遁天地,驭雨弄风。
只是仙凡虽是不同,却也少不了争斗,师门被人杀上门来,他孤身逃脱,苦修百年之后,又去寻仇,怎奈仍是不敌,辛辛苦苦修炼的法力又被人打散,临去之前,发得誓愿,若能报仇,纵然万劫加身,永堕魔道,亦是甘愿。
这一愿发出,忽然一道清光降下,将他神魂罩住,倏尔往那具分身投去,霎时不见,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其中一尊魔相轰然崩塌,化作万点行光,往其身中融入进去,同一时刻,整只大容鼎似有所感,亦是微微震颤摇晃起来。
第二十八章 斩神诛魔还本来
张衍这时亦被惊动,他从容站起,转目看去。
见那分身周围,涌出滔滔魔焰,霎时铺满大容鼎,赤紫之光将虚空之中照耀的一片明亮。
所幸此刻不在九洲,否则纵然渡真殿内有禁制护持,也难保无人察觉这番动静。
只这一尊魔相纵成,却并不会听他御使,需得施展一番手段,将之降伏,才能收归己用。
这时殿内一方幻境世界受外气激荡,也是被震散开来,化作一缕缕奇气,介于将散未散之间。
张衍微微一辨,再一招手,将其中一缕奇气收来,灵机入内一转,对这分身平生所历之事已是了然于胸。随后一挥袖,将殿中所有丹玉收入进来,就是先前大容鼎中所存,也是一并卷了,以免稍候为对方所利用。
等了约有数十息后,那光华好似火花炸裂,猛然向外一跳,就见一尊六角盘颅,三目五足,臂缠玄虬,脚踏乌烟,浑身盘绕赤紫火焰的魔相显露出来。
不过这形貌只闪得一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又敛去,转而变作了一个变作一年轻道人的形貌。
这人与他有几分相似,玉骨丰神,英姿焕然,眸点灵华,肤蕴宝光,身周有瑞霭祥云,好似堆雪砌玉,一副仙姿神貌,无论从何处看,都是一名有道真人。
张衍并不为奇,由那功法就可窥见,这魔相随念而转,无所谓真正样貌。
但亦由此可知。此时此刻,那缕分魂还未真正与那魔相汇同合一,仍是那人性一面占得上风,故而才有这一番改换,不然绝不会在意什么外相变化。
那分身这时还略显迷茫,但得片刻之后,目光就清明起来,第一眼张衍立在远处,有些诧异,但随即察觉到对面这人法力滔天。便是先前所见敌手。也远有不如,顿时泛起一股警惕之心,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此又是何处?”
张衍笑道:“你既是我,我便是你。此是来处。又是彼方。”
那分身虽是在幻境之中打转几十世。但对他而言,平生所历一切俱是真实,也不可能知晓自家真正来历。听得此言,眉头一皱,道:“胡言乱语。”
他感受到自己身躯之内有无穷之力,似是轻舞手脚,就能翻天覆地,但越是如此,越能感觉到张衍不凡,那浩如烟海的澎湃法力对他压迫极大,且看面目,似又自家还有几分关联,本能想要避开,于是脚下一踏,就往外飞去。
张衍笑了一笑,任得其去,也不阻拦。
这偏殿之中,只有一处出口,那分身才到门前,却被一层无形障碍所阻,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哼了一声,鼓起胸膛,对着前方就是一口气吹去!
这一刹那间,好似涌过万顷江河,轰隆一声,遭此一气喷撞,偌大一个大容鼎竟是前后摇晃了一下。
张衍双目微微一眯,力成五转之躯,果是不凡,若是在九洲之地,只这一口气去,可席卷洲陆,推山倒岳,毁成灭国了。
可便是如此威势,却仍然未曾撞开他设下的那层禁制。
虽是之前着手之处不多,但却布置得极为巧妙,与大容鼎几是连在了一处,换言之,所有袭来外力,虽撞在禁制之上,却皆是由这宝鼎本身承受下来。
要知这鼎乃是上古数位大能修士合炼而成,纵然万余载过去无人问津,往日禁制早已消散,但根底仍在,鼎身坚牢异常,哪是这么容易可以破去的。
但要换得一个粗通禁制之人到此,只需从要紧之处下手,倒也不难出去。
但这分身识念,不过入道百余年,可不懂这其中关窍,见一气发之不破,神色一沉,把身躯一长,足千丈高下,大如山岳,猛喝一声,就合身撞了上去。
轰隆一声,好若天塌地裂,此下威势比上回更为猛烈,大容鼎外若无四根定灵针支撑,恐是整个要倒翻过来。
可便如此,努力数次之后,还是不得出去,他不禁微微露出焦急之色。
他此刻脑海中盘算的,还是想着如何回去报仇。
虽是凭空得来了一身神通法力,但却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识念渐渐有些不清,且越是动用神通法力,便陷入越深。
故他心下却极为不安,怕自己不知何时便没了知觉,急着要从此间出去。
再试几回,发现如此施为,是绝不可行了,闭目凝思片刻,再睁眼时,身躯一晃,化作万缕轻烟,四下来飘荡来去,似想要寻隙而出,只是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出入门径。
于是再是一变,每一缕烟气皆化作一只铁喙鴷鸟,翅展数丈,红睛赤趾,白羽黑首,羽生铜钱斑,一时密密麻麻,有万千之多,漫空皆是振翅之音,俱是扑到那鼎身之上啄食,一头力竭,另一头便立即跟上,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满殿皆是笃笃空鸣响声,像是要从内到外戳穿一个出路来。
张衍看在眼中,挑了挑眉,暗忖道:“原来还有这等神通,那功法上说千变万化,果非虚语。”
要知这分身眼下才与魔相相合,尤其此刻还保持神智,想来许多神通手段还无法使出,就能有这番变化,若是到了高深境地,谁知能再有什么手段。
再是一看,只这片刻之间,这些鴷鸟竟已是鼎壁之上啄出一个大坑。
要说就此打通出路,那还早得很,但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般消磨下去,对方只要气力不竭,迟早能脱身出去。
看到这里,他却不能不动了,伸手一点,雷芒闪耀,却是将小五行诛魔神雷使了出来。
这神通如今由他使来,甫一发出,震荡虚空,波及万里,大容鼎中,电闪雷鸣,轰响不断,还有一股辟邪诛魔之力,那鴷鸟只要被雷光带过,立时粉身碎骨,化作尘埃。
余下一些,知晓不好,齐声鸣叫之后,转为烟气,重聚一处,再度化成那年轻道人形貌来,此时他又惊又怒,怒喝一声,仍将身躯拔至千丈之高,把臂一横,拦在身前。
只是下一刻,整只臂膀轰然粉碎,血肉飞扬,连他向后一仰,倒退几步,可方才站定,那断去手臂就又长了出来。
他眼中露出惧色,似对诛魔神雷极为忌惮,轻轻一吸气,哈的一声,一蓬赤紫烈喷吐出来,堪堪将袭来雷光挡在外间,但那雷芒源源不断,只数息之后,就将他迫得连连后退。
张衍面无表情,趁其疲于应付雷芒之际,又将法相展开,混冥玄气张天盖地,自四面八方围拢上来。
分身此时怒喝不停,再也顾不得那识念侵袭,频频运转法力,只是如此一来,虽是举手投足之间,威势又大得几许,但神情之中,却渐渐有了疯狂之色。
张衍目光幽深,把这变化看在眼中,看过功法,明白这是与魔相愈结愈深,致本性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