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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之前已经召见过老三,告诉他易储之事。本王前阵子已经力谏皇上,齐国储君只有殿下你可以胜任,但皇上心意已决,还当着本王的面立下圣旨。他做给本王看,在这件事上,他的决定不会改变:除非他的孩子死绝,不然,一定轮不到殿下你。”
“父皇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唐晓低喃,“旁人死绝,才会是我。”
穆瑞走向唐晓,掌心搭在了他的肩上,“本王答应过你,太子之位只会是你的。本王的承诺,不惜一切都要实现。”
——“皇叔。。。”
——“皇上迟钝,却不算蠢,他知道我支持你,于是他提醒老三,易储的事在尘埃落定之前先不要声张。老三老实,但却格外宠妻,他为了让妻子高兴,便把自己要做太子的事说了出来。那女人沉不住气,借着生辰。。。愈发要铺张显弄,让自己的死期来得更快。”
“那女人去司天监求卦,看看生辰大宴如何操办为吉。占卜此卦的活是宋灿的,宋灿惯是溜须逢迎,本王便让管事李骜便去提醒他——三皇妃属兔,玉兔大吉,唱上六场大戏,操办的声势越大越好。这话说到三皇妃心坎上,便借卦象所指,狠狠操办了一回。岳阳几大戏班进宫,那阵势。。。可算是有趣极了。”
——“建章宫有本王的人,那份礼物在混乱嘈杂时混进众多贺礼里,三皇妃之所以会一眼挑中打开,也是因为锦盒是她最喜爱的红色,盒子硕大奢华,一定放着珍贵用心的礼物。”
“那天。”唐晓接过话,“我和穆郡主一起去的建章宫,穆郡主说,皇叔你提醒她不要带礼物,因为你知道,三皇妃女子心肠,又格外在意这些贺礼,见穆郡主两手空空,心里一定不快,为了彰显别人对自己的恭维讨好,该是会当众炫耀礼物,她一眼看去那个锦盒,便就是了。”
穆瑞赞许道:“环环相扣,殿下说的对极了。”
“可我不明白。”唐晓问道,“一只死兔子,再吓人也最多昏厥尔尔,一头摔倒跌死。。。皇叔?这个又怎么拿捏?”
问到这个点子上,穆瑞忍不住快慰的笑出声,“殿下心思缜密,能观察到旁人不在意的细微之处,和本王府上过世的唐晓倒有些相像。”
——唐晓干笑一声,沉默不语。
“普通晕厥跌倒,致死的可能性太低。但如果,动些手脚。。。”穆瑞低笑,“建章宫的青石板地上,那天被悄悄滴上了白蜡油。白蜡油无色无味,又极易处理,可以说是鬼神难知。寻常人走在滴了白蜡油的石板地上,脚步稳妥不会有事,但如果。。。惊厥之下,一脚踩上,就会重重倒地,不说必死,也是重残。”
——“最重要的是。”唐晓顿悟,“蜡油极易毁尸灭迹,只需要在现场大乱时,脚底少许搓弄,就可以清除的干干净净,连大理寺的人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哈哈哈。。。”穆瑞大笑出声,“本王没有看错人,殿下智谋无双,却是齐国储君唯一人选。”
唐晓脸上不见起伏,聪明如他,可却真的不明白贤王的企图,他这样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真是为天下苍生选一位明君,圣名之下,行事可以这样残忍,不顾一切?
——“本王答应过你的。”穆瑞灼灼凝视着唐晓,“储君之位,本王一定会替你保下。如今老三出家,老四惶惶不可终日,只有你,只有你。”
“皇叔。。。为什么要这样倾力帮我?”唐晓终于问了出来,“皇叔待我亲厚,但区区一个侄儿,真的值得你不惜一切?”
☆、第139章 夜朦胧
——“本王答应过你的。”穆瑞灼灼凝视着唐晓,“储君之位,本王一定会替你保下。如今老三出家,老四惶惶不可终日,只有你,只有你。”
“皇叔。。。为什么要这样倾力帮我?”唐晓终于问了出来,“皇叔待我亲厚,但区区一个侄儿,真的值得你不惜一切?”
——“值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穆瑞带着深意的眼睛渴望进入侄子的内心,四目相视,那是两双酷似的眼睛,穆瑞凝望良久,话在嘴边迟疑着,纠结着。
“父皇要是追查到底,查到贤王府头上。。。皇叔,其中危险,你真的没有担心过?”
穆瑞振臂拂袖,鼻子里不屑哼出声,“今时今日的贤王府,坐拥五百门客,能人异士无所不可为;今日朝堂,挺我穆瑞的文臣武将远远超过半数不止;齐**权,精锐之师尽在本王麾下。。。这个天下与其说是皇上的,倒不如说是本王的来得更为贴切吧。皇上要动我?他动得起么?”
——“皇叔早已经是齐国第一人,就算有一日更进一步也是志在必得。”唐晓沉着道,“难道,真的是圣名束缚,皇叔有此心,却不敢颠覆圣名,背上谋朝篡位的恶名?”
穆瑞看着唐晓年轻果决的脸,这张脸,带着他往昔的影子,夜色朦胧,他的脸越发像当年的自己,踌躇满志,渴望一展身手。
时光荏苒,自己已经一天天老去,白发混杂着黑发,褶皱遍布面庞,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穆瑞都会问自己——“你谋划如此,蛰伏至今,到底值不值得?”
看着眼前文韬武略的侄子,穆瑞忽然苍目湿润,侄儿离皇位只差一步,他会做成自己没有做成的事,继承大统成为千古一帝——值得,付出一切都值得。
“殿下着急回景福宫陪伴太子妃么?”穆瑞低哑发声。
——“今晚,我只陪着皇叔。”唐晓幽声应答。
——“本王后面要说的会是一段很长的往事,殿下要是不嫌本王年迈,絮絮叨叨,本王就与你说下去。”
“我对往事最有兴趣,还请皇叔说给我听。”唐晓俯首道。
——“都说往事随风,但我深夜辗转难眠的时候,都还觉得一切发生在昨天那样,历历在目。”
“我是先帝的庶出幼子,和殿下你不同,先帝很喜欢我的母妃,也连带着宠爱我这个儿子,我没有让先帝失望,自小我就聪慧刻苦,文武都在皇兄之上,更是胜过大哥,也就是你的父皇许多。
先帝和母妃感慨过——如果中宫无子,他一定会立我做储君。但皇后有孩子,还是皇长子,于情于理都不能随便易储,只能委屈我。我们兄弟一天天长大,大哥的蠢钝愚昧让先帝也是看不下去,齐国要是落在他手里。。。连先帝都觉得担心。
但废储是大事,只要一提就会有无数朝臣反对,皇后母家显赫,也是不能轻易惹怒。于是,先帝想到了司天监,用卦象说话。先帝召少卿焚骨,卜出的卦象直指太子皇气不足,而我,有帝王之象,也大利齐国运势。先帝大喜,打算挑一个时机公布此卦——齐国人人尚卦,鎏龟骨卦象一出,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谁也不会有话说。
卦象公之于众那天,里面的内容竟然被人改去,卦象说,太子命格为亢宿,属金,乃龙,是天命所归继承大统,而我,主翼宿,属火,居朱雀之翅,命定助龙腾飞。
这幅卦辞的意思——就是说我今生都只可以襄助太子皇兄,他为君,我是臣,这辈子都不可能取代他。”
——“啊?”唐晓惊呼出声,“司天监少卿卜出的卦辞,怎么去改?如何去改?”
穆瑞看着年轻的侄子,低声道:“知道本王为什么广纳各色门客么?在关键的地方有自己的人,实在太重要。为先帝占卜的少卿,根本就是皇后母家的人,他卜出不利主上的卦象,早已经禀告皇后,皇后洞悉先机,和母家商议改去卦象,在众人面前昭告,再也无法逆转。”
——“皇上也就这么算了?”
穆瑞想起当年被人摆下的那一道,愤愤之情尽露脸上,“满朝文武都在场,卦辞念出如何去改?皇后母家雄踞半壁江山,牵一发可动全身,先帝就算震怒,也是无可奈何。自此,我的命运就被篡改的卦辞定下——犹如龙之双翼,助他直上青云。”
恍惚间,唐晓也有些为穆瑞不平,命运荒谬可笑,自己并不是被戏弄的唯一那个,就像自己还没出生就被人定下了死路,贤王看着拥有一切,却没人知道,他本该拥有的是整个天下。
——“卦象不可更改,那便认命吧。”穆瑞苍声乍起,犹如一声惊雷,“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我勤勤恳恳为齐国殚精竭力,小心谨慎做一个臣子,皇上却还是忌惮我们,把兄弟一个个发配调去各处。他要用我,却又怕我,我要立足岳阳自保,就必须,要为自己筹谋打算。”
——“皇叔。。。”唐晓忽地打断他,“你和我说出这样许多话,那毕竟是我父皇,就算他并不喜欢我,他,也是我的父皇。皇叔不怕?”
穆瑞冷笑了声,“他真不配有你这样的儿子。”
——“皇叔。。。?”
——“听我说下去,故事才刚刚开始。”
“原本,也只为安生活着,活得好一些。谁知道。。。”穆瑞想起往日种种,眉宇悄然释开,“我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虽然她身子不好极难生养,但我还是不后悔娶她,人活着已经艰难,如果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真是生无可恋。瑜儿体弱,她知道我心底还是喜欢孩子,便执意怀上一胎。我没打算做父亲,却忽然要做上父亲,欣喜之下,我召来亲信的门客卦师,替这个还在腹中的孩子占卜——卦象大吉,显示这个孩子会平安诞下,还会是一个男孩。”
——男孩。。。唐晓眉头动了动。
“对,一个健康的男孩。”穆瑞喘息着,“当时皇上已经连得四子,我终于也要做父亲,怎么能不高兴?卦师还说,这个孩子贵不可言,我忽然有些惊恐,一个出生在岌岌可危家族的孩子,哪来的贵不可言?几个哥哥一个个远离岳阳,不久后就该是我——是寒冷的北方,还是贫瘠的巴蜀?谁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这样的贵不可言,该是凶兆才对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宫里流传出来的秘闻,萧采女怀胎数月,腹大如鼓,像是怀着双生一般。我是不在意宫廷闲话的,但皇上却很惊恐,他密召我和卦师,在司天监焚骨为萧采女占卜,鎏龟骨惊现——她腹中怀的,是两个儿子。皇上震惊,双子大凶,龙骨男尽,皇上狠下决心要杀了长子,此事交由我去办。
“交到了。。。我的手上。”穆瑞勾起叵测可怕的笑容,“他不敢弑子,就让我去做,我是无所谓的,我从不信鬼神之说,君之令,臣必从,还要。。。做的干干净净。”
唐晓虎躯一震,倒吸冷气。
——“萧采女和瑜儿怀胎的月份一样,我看着瑜儿隆起的小腹,忽然闪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卦象说,瑜儿怀的是贵不可言的儿子。。。皇上又把杀子一事交到我手里。。。太巧,一切实在太巧,巧到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把他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还给我。”
——“还给你。。。”唐晓喃喃着,“怎么还给你?”
“殿下聪明绝顶,本王已经和你说了许多,你还不明白?”穆瑞意味深长的看着困惑不解的侄儿,“殿下,近二十年过去,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可以叫你一声,陵儿。。。”
——“陵儿!?”唐晓顿觉五雷轰顶。
“对,陵儿,本王的——陵儿。”穆瑞双手深重的按下唐晓的肩,“你是本王和瑜儿的孩子,陵儿,你还不明白?”
——我了勒个去。。。豁出命去换了张脸,居然换成了穆瑞的骨肉。。。这绝对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