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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微微一滞,便继续迅捷地变幻阵型,复又持剑攻来。剑气筑成的光圈蓦地一缩,将他夹在其中。
李希沂脚下步伐轻盈灵动,避过七八道剑气,一手持剑挽了几个剑花,弹开剑气,便迅速一跃而起,静静立在一丈开外。他淡然自若地笑着,神情悠闲,一面强自压下胸中阵阵翻腾的血腥气息,月色里的树影下,他绛紫的唇色并不明显。
黑衣人再攻不成,仍旧持剑而上,剑光星星点点,变幻莫测,在夜色里化做处处绽放的银色花朵,却杀气凌厉,朵朵致命。
李希沂却笑了起来,然而一贯柔和的双眸里却涌上了尖锐的杀气。
银色的剑光翩然而过,黑衣人中便有三人倒下。空气里暗暗浮动着一丝甜腥鬼魅的味道。
李希沂静静立着,淡然地看着又一轮攻来的黑影,凝神而上。
月色凄冷,松林沉寂,夜气缓缓流转。
剑光相击,金芒四溅。
金色的颀长身影矫若游龙,乍起乍落,在如墨的夜色里翩然起伏。四周剑光森然,密如织网,却随着金色起伏而飞溅出血花点点。李希沂以剑点地,唇边笑意澹泊,金色的华服上粘满了鲜血,肩头的衣裳却有一道不算短的口子。月色皎洁,温柔地洒在他宁静的身影之上。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目光如炬,猛地点地,飞身结集攻来。
李希沂一一应对,原先张驰有度的步伐里渐渐显出一丝疲态。黑衣人忽然绕至他身后,一剑挑出,直指心口。李希沂折身仰卧,剑气顺势而去,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了黑衣人的胸膛,一时间血花四溅。他迅速弹起,剑光一闪,身前便又倒下一人,接着他以剑点地,身形半晌未动。
山风突然喧闹了起来。
三名黑衣人相互对视,犹豫着按捺不动。
月亮的光华此时愈发明亮,白得清透无比,清透得看清了山谷里的一切。
李希沂一手抚胸,接连不断地喘息起来。那张年轻却恬淡的脸颊上沾染了几点血珠,艳冶的血色将他的脸色衬托得愈发惨白,渐渐地,浮上了一层蒙淡的暗哑的青紫颜色。剧烈起伏的削瘦肩头,看得见温热的鲜血正静静地渗了出来,沿着他修长的身形一滴一滴坠下,在脚下迅速凝成一片。
风声淡去,血珠落地的轻微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黑衣人相视一眼,持剑齐齐攻上!
杀气凌厉!
山风又起。
空气里飘浮着如常的清新味道。
哐啷之声不绝于耳,黑衣人突兀地自空中坠下,倒地不起。
一阵难以察觉的细小碎屑随风扬起。
李希沂低眉看着手中残留的白末,绛紫的唇角冉冉升起一朵小小的笑花。
许久,他抬步吃力地穿过白色花海,在银色的月光下,走向山谷深处,那里隐隐传来溪流潺湲之声。行至溪边,他以剑支地,慢慢蹲下,解去沾满了血污的外衣,清洗肩头的伤处。血色很快在清溪里洇了开去。
银色冷月里,血色斑驳的清溪蜿蜒而去。
他缓缓起身,披上单衣,这才捡了回帐的小径,一步一步,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中。
夜色已深,寒意愈重,山谷里弥漫着浓浓的白雾。
烟络坐在帐里,出神地盯着闪烁的灯花。身后,她的影子清晰地映在营帐的顶端。
记忆里,他总是温和地笑着,那样的笑容从两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翠寒谷里是这样,长安道上是这样,今夜梁山御猎囿的小径上他也是如此。烟络深深叹了口气,为何她总是在负他?原来,被人这样深切而内敛地爱着,不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啊。
大帐的帘幕被人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年轻柔和却苍白如纸的脸。
烟络看着他一身血污的样子,吸了一口气,总算还是浅浅地笑了起来。
衣衫已经整理过,所以不是很零乱;身上的血污也已清洗过,所以不是很刺眼;甚至肩头的伤口,他也已经自己粗略处理过,所以不是很触目惊心。
“你回来了?”她笑颜平和。
李希沂含笑看她,轻声道:“还没睡?”
他明明走得很吃力,却努力笑得不以为然。烟络无语看着他缓缓行近的身影,待他自己坐下后,她才转身去取身侧的乌木药箱,柔声道:“让我看看伤势如何。”
他笑意柔软,话音也很低,却清楚地答道:“不碍事。”
烟络敛去笑意,认真地重复一遍,“让我看看。”
李希沂凝眸看她,在她坚定且明亮的目光里,终于放弃抵抗。
烟络轻轻褪下他肩头的衣裳,便露出一道足有两寸长的伤口,因为已经清洗过,伤处的肌肉略微泛白,却高高翻起,肿得厉害。烟络低眉看了看他额头细密的汗珠和双唇微紫的颜色,叹息着取出银针,一一封住穴道,然后掩住口鼻,净了手,再一次清洗了伤处,一针一针细细缝合。
这时,他忽然侧头迎上她神情宁静的脸,无言地笑。
烟络瞪他一眼,道:“伤成这样,还与人拼命?一早用了迷药,岂不省事许多?”
李希沂微微一笑,“不过是一时技痒。”
“王爷还真是会挑时候。”烟络仍在板着脸。
李希沂直视着她的脸,目光不曾挪移半分,笑道:“试过方知,那并非中原剑术。”
“唔。”烟络手中动作一滞,随即笑着问他,“王爷不会打算在梁山大动干戈吧?”
李希沂挑眉一笑,“不急。”
烟络笑着收了针线,道:“就算要烧房子,也得去突厥烧,对吧?”
李希沂无言看她,漂亮的如水浅瞳里起了一丝调侃的笑意,缓缓说道:“烟络所言甚是。”
烟络拟好药方,备妥药汤,待李希沂服下,又沉沉睡去之后,这才缓缓回到自己的帐里。一掀开帘子,便瞧见顾方之那张特大号的笑脸,蓦地出现在清冷的月光下。烟络一惊,道:“顾方之,你找死啊!?”
顾方之做势要她噤声,一面掩上帘子,低声道:“死丫头,猜猜还有谁来了?”
烟络还未将他的话完全听进去,却见帐里灯火突明,一只修长的手迅速掀起帘栊,紧接着那道清冷皎洁更胜银盘的身影便出现在帐前。
顾方之失望地说道:“呆子,就这么等不及?”
苏洵轻轻走出来,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神情专注,恍若已经与世隔绝。
烟络回望着他,渐渐笑了起来,开心地挽住他的臂弯,愉快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洵低眉认真地看了她良久,低声问道:“你真的平安无事?”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心痛地看着他一脸不加掩饰的担忧,笑着挽紧了他的手臂,柔声道,“你这么晚出来不要紧吗?”
苏洵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柔和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顾方之在一旁笑道:“这呆子不信本少爷的话就算了,居然还信不过本少爷的身手!”他与那二十人纠缠至后来,居然看到沧海亘木两兄弟的身影加入缠斗,害他惊讶得差点被一刀劈成两半!这个苏洵,真的是急疯了。
烟络闻言神色一凛,看看顾方之,又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苏洵,道:“你又犯糊涂了,是不是?”
苏洵淡淡道:“不是。”
顾方之同时笑道:“可不是?”
烟络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死不得,顾方之也死不得,就你一个人丢了性命也没有关系——你这样相信,是不是?”
苏洵静静看着她越来越恼怒的脸色,淡淡答道:“不是。”
“苏洵,你答应过我什么?”烟络咬紧了牙关,直直地盯着他平静柔和的脸。
苏洵轻轻呼出一口气,双手环上她的腰际,唇角渐渐起了一丝柔软的弧度,缓缓说道:“我会小心。”
烟络继续瞪他片刻,便叹息一声,腻进他温柔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却闷闷地说道:“你气死我了!”
苏洵静静地笑着看着她已经蹭乱的黑发,目光温暖而澄净。
月色刚好,夜风里的凉意也是刚好。
顾方之知趣地立在一侧,只是忽然有些笑意寂寥。他无言侧头去看如幕的夜空里那一轮变幻不定的银色月亮,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顾方之,”烟络忽然笑吟吟地走到他身前,“你没事吧?”李希沂肩上的伤,也是拜今夜所赐。
顾方之笑意璀璨,答道:“死丫头,你也信不过本少爷?”
烟络笑道:“对哦,顾大人还多了两个帮手。”
“死丫头,这样也能算是赞扬?”顾方之俊逸的脸上笑意不减。
烟络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顾方之瞧了瞧并肩而立的二人,笑道:“既然两个帮手还在,方之就知趣地先行告辞。”说罢,他揶揄地看了烟络一眼,转身翩然而去。
银色的月光渐渐有了一丝澄明和暖之意。不停歇的夜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渐行渐远。
直到远离了众人视线,他才在路边停了下来,一手扶树,一手拽紧衣襟,俯下身去,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忍耐良久的不适这才好过了一些。他伸手缓缓拭净唇边残留的血迹,背靠着修直饱满的树干,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里一轮皎洁的孤月,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静静洒下,四周弥漫着白色的水雾。
帐内灯火欢快地跳跃,象一支充满喜悦的舞蹈。
烟络含笑望着正低眉拨亮灯火的人,一脸柔软的心意。
他转过身来,见了她的脸,神情里竟然有一丝不自在,略微僵硬地坐在她身旁。
烟络一张小脸探到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清冷却柔和的脸庞,笑意融融得只是看,就是不做声。
“看什么呢?”他终于微微板起了脸。
烟络好笑地看着他佯怒的样子,答道:“看你呗。再没有人比苏洵更好看了。”
一脸严肃的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一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轻声道:“胡闹。”
“苏洵,”她甜着嗓子又腻了过去,鼻尖里顿时串入一丝一丝柔和的甜香味道,“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苏洵含笑看她,由她挂在自己身上,话音低柔地道:“不会。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烟络脸色里笑意淡了几分,头闷在他温暖的怀里,缓缓道:“我……今夜……碰了……别的……唔……男人……”
身前的男子身形微微一僵,却又慢慢柔软下来,淡淡道:“嗯。”
烟络抬头盯着他,道:“不吃醋啊?”
苏洵笑了起来,温柔地将她拢在怀里,“我说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话未说完,烟络便打断了他,瞪着他波澜不兴的脸,道,“好没意思。”
一脸柔软深意的男子浅浅地笑着,瞳彩清透的目光里柔情早已深种,此际却不易觉察。他缓缓拂过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一下,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烟络腻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规律平整的心跳声传来,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渐渐沉静了下来。她笑着凝视身前的人,缓缓说道:“苏洵,现在的日子好没意思。”
苏洵轻轻笑了笑,低眉问道:“为何?”
烟络在他清亮的目光里想了想,说道:“明明不喜欢,却非得在一起。我不愿成为挥霍别人真诚心意的女子。很早以前,我就狠心说了那样的话,他却完全听不进去;后来也试图劝过他我不值得,他应该有更适合的女子相伴,可是他又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再后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再深陷,我只有假装不知情。这样的我讨厌极了。”她的小脸蓦地在他胸前狠狠地蹭了蹭,复又紧紧抱住了他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