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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书十分头疼,正想好好劝劝贺御史,别跟皇后娘家对着干,特别是这个皇后不是一般出的皇后,而是育有三个嫡出皇子,跟圣上是患难夫妻的皇后。
贺思平却直接抛出一份黑色牛皮袋,扔到李尚书面前,道李尚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批文书,在我这里压了很久了。若是李尚书在其位不谋其政,贺某也谓再为李尚书遮掩,明儿咱就写了折子,直接随折子呈给圣上定夺!”
李尚书狐疑地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个黑色牛皮纸袋划了。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些公文一样的。李尚书心里有些不安,再掏出一份材料看了看,脸色立刻大变,对贺思平急道贺兄,这份完全是中生有,含血喷人!——贺兄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贺思平冷笑道我给你主持公道,谁来给我主持公道?——我家侄女、侄的名声被人拿来随意诬蔑,我们循正道求个说法,李兄你又是如何做得?”
李尚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对贺思平拱手道贺兄放心,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回刑部,给你家侄儿的官司挑个好日子过堂。”
贺思平正色道不用挑好日子,挑个最早的日子就成。”看见李尚书一脸为难的样子,贺思平将黑色牛皮纸袋拖,右手在纸袋上敲了两下,道你们刑部的官司,我这里有保备。——要不要我给你指个最早的日子?”
李尚书忙笑着道不用麻烦贺兄。,一定马上处理贺兄家的这个案子。”
贺思平这才放过李尚书,临走的时候提醒他道明日看不到排期,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李尚书汗流浃背地离开都察院,虽然心里讲贺思平骂了个贼死,却拿他没有办法。贺思平能干,又掌握着百官的“黑材料”,自身又行得正,是少有的不贪的文官。要拿他的处,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李尚书之后,过了一天,果然给宁远侯发了传票,还有另外三家答应作证的勋贵府上的,也都接到了刑部的帖子。
贺宁馨这边给聂维交待过堂时候的注意事项。裴舒芬在那边也没有闲着,她在皇宫里出入几次之后,那准备作证的三家勋贵府上,就传出那三位得了疫症,不得过堂的消息,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待,要移往郊外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民告官 下
当贺宁馨那本来答应出堂作证的三位勋贵,突然染了疫症要出城休养的消息的时候,探望她的辉国公嫡幼女宋良玉也带来另一个消息,说是宫里面的皇后娘娘快要“痊愈”,不日就要出来正式主持选秀的复选。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想病就病,说好就好,真不愧是我大齐朝妇人的表率。”贺宁馨笑着刺了皇后一句。
宋良玉却诡笑着凑到贺宁馨耳旁,低声道她要再不‘痊愈’,皇贵妃娘娘就要请旨为圣上、皇后分忧,代替皇后主持复选了。——皇贵妃娘娘现在身怀六甲,还能忠于宫事,圣上对她很是优待呢。这些天都歇在皇贵妃宫里,并不要宫女伺候。”
宋良玉的消息当然都是从安郡王妃那里来的,最近这些天,他们旁观皇后娘娘在后宫里左支右绌,很是幸灾乐祸。
“皇后娘娘之前能拖延这些日子,也算不了。”贺宁馨轻摇海棠红缂丝花开富贵团扇,笑得云淡风轻。
宋良玉夺过她手里的团扇,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扔给贺宁馨,道这扇子还成,不过我家里有一箱子下面人呈上来的泥金五福云纹鲛绡扇,比这更好。我明儿让人给你送一匣子。”
贺宁馨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是很上心,虽然鲛绡扇贵而难得,不过到底是玩物,也只笑着对宋良玉道了一声谢。
宋良玉也和贺宁馨是一样的脾性,又手脚散漫,跟一个人好,就恨不得把的好都要跟人分享。
来而不往非礼也,贺宁馨得了宋良玉的好,也开了的首饰匣子,挑了一对水头极好的金镶玉翡翠镯子,亲手给宋良玉戴上。
宋良玉肤色红润康健,正配戴这样金玉满堂的首饰,更是衬的满身都是富贵之气。
宋良玉低头看了看腕上的镯子,点头笑道越发像个喜婆了。”
两人说笑一番,宋良玉想起贺家同宁远侯府的官司,忙问道你们家的证人法过堂,你一点都不担心?”
贺宁馨嗤笑一声,道这点子事也用担心?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不过要是生了疫症,可不得了。我看她们是将当年第一代安郡王妃在京城郊外开设的疫所当摆设。”又冷笑跟我玩大的,只怕她们玩不起!”
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同贺宁馨、宋良玉她们的时代,已经隔了数百年的时光,实在太遥远了。
宋良玉对第一代安郡王妃为人处事十分感兴趣,忙问道疫所是做用的?”
当年大齐朝初立,京城曾经突然疫症流行,夺去不少人的性命。第一代安郡王妃给开国皇帝范绘则上书,在京城郊外设了疫所,将凡是染了疫症的人集中起来安到疫所里面,由太医和民间名医共同会诊,既有效控制了疾病的传播,又挽救了数人的生命,以至京城里还有人出来给安郡王妃立生祠,后来被安郡王范朝风和圣上范绘则立时阻止了。
自此以后,京城再也没有过大的疫症流行,郊外的疫所多年不用,便被许多人遗忘了。
贺宁馨当然没有忘。她所学甚杂,当年就安郡王妃为何要开设疫所一事,还同几个哥哥唇枪舌战过。
宋良玉听贺宁馨说了疫所的由来,恍然大悟,捂着嘴笑了半天,道这三位可惨了。被拉到疫所,不能带侍女下人,还要被各方名医会诊开药。这样一来,她们以后就是勋贵圈子里永远的笑料谈资了!”又对贺宁馨问道你打算用疫所吓唬她们,让她们不敢再装病,老老实实过堂?”
贺宁馨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吓唬她们,让她们吃点苦头是真,不过让她们过堂倒是免了。这一次倒是提醒了我,就是让她们过堂作证又如何?左不过官字两个口,随便说都是她们有理。到时到了堂上,还不她们要说些出来,反而横生枝节,更是麻烦。——我还是白纸黑字来得更妥当一些。”
宋良玉不明白,贺宁馨拿扇子往她肩上轻点了点,道良玉,求你件事。”
宋良玉大喜,忙道事?快说!快说!”宋良玉就是个爱揽事的性子,又一心想回报贺宁馨的人情,十分踊跃。
贺宁馨抿嘴笑道你家的二叔是太医院的医正,我送份大礼给你二叔如何?”
宋良玉垮了脸,仰天长啸还以为你有事要求我,又给我家送礼?——我快还不起啦!”
贺宁馨捂着耳朵躲在一边,等宋良玉的“咆哮”停了下来,才招手让她,笑道此事你二叔也要担一定的风险,所以不用担心又欠我的人情。”
宋良玉这才罢了,听贺宁馨轻声在她耳旁嘱咐了几句。
宋良玉越听越乐,不等贺宁馨说完,便大叫一声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我去了!”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贺宁馨看着宋良玉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又从一旁的书案上抽了三张宣纸出来,取过墨玉笔架上的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三张一模一样的证词。用得俱是小楷,公正平顺,一眼看上去,跟字帖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个人特征。
写完这三张供词,贺宁馨让大丫鬟扶风帮着吹干了纸上的墨,分别装在三个信封里,袖在袖袋里,去了外书房。
贺思平下朝不久,正在书房里整理的书籍。
见贺宁馨走进来,贺思平忙道有事让小厮传个话,爹爹自会去看你,一个人到外院来了?——一个人到处乱跑,又让你娘担心。”竟然先絮絮叨叨数落了贺宁馨一顿。
贺宁馨笑着等贺思平数落完了,认了,才将手上的三份证词递了,对贺思平道爹,女儿想了几天,觉得与其逼她们过堂,不如让她们在这三份供词上按下手印便成。”
贺思平低头看了证词,笑道写得不,想得也周到。——其实她们都是诰命在身的人,到时候派个管事,又或者在堂上突然胡说八道起来,也是麻烦事。”居然跟贺宁馨想得一模一样。
贺宁馨也忙道爹爹说得正是。我们将她们的名字放在状纸上,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宁远侯府,让他们自乱阵脚,做多多。——如今可不是奏效了?连疫症都想得出来,真不知听了哪位狗头军师的进言。”
贺思平笑道近来京城里的人生病得真多啊,上到皇后娘娘,下到勋贵和刑部尚书,真是此起彼伏!”
说完,父女俩相视而笑,都有些狡黠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这三家勋贵府上,有太医院医正带着医童,拎着医箱,亲自上门,要给三位问诊。太医院医正一向只给宫里的圣上和娘娘们问诊,另外有了疑难杂症,才由他们出手。能让他们问诊,是多有荣耀的事。就算没病,能得他们诊脉,大概都是可以有病治病,病健身的。
可是这三位被这位医正一一诊过之后,都说她们确实得了疫症,而且有传染的趋势。医正一边给圣上递折子,一边赶紧从太医院派了密封得如铁罐一样的医车和医婆,要强行将三位押到郊外的疫所关押治疗。
跟着医车和医婆一起的,居然还有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他带着三张证词亲自登了勋贵的门,在各位勋贵老爷的注视下,看着勋贵一个个在证词上按了手印,画了押,才让医婆将三位带走。
这三家勋贵府邸着实有苦说不出。他们家生了疫症的事,是他们说得,还故意传得四围的人都,只想把过堂一事糊弄。哪连太医院医正都掺了一脚进来,他们想反悔都不成了。
圣上得知京城出了疫症,也十分惊讶,旋即派人围了这三家府邸,只许出,不许入,连食物用水都是从外面派专人送入。一定要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证明没有新的病患出现,才解除围府。
圣上行动如此迅速,那三家府上根本来不及往任何地方传递消息。
京城的人对这三家被围,一时都议论纷纷。不过京城里的人倒是没有人心惶惶,因为郊外疫所隔离的效果十分之好,此次疫情又只在勋贵中“流传”,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倒是没有波及。而京城六部最近有些经常称“病”的官员立时好了大半,竟是人人精神抖擞,好得不能再好,唯恐被人说“病”了。各部的办事效率倒是高了许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到了过堂的日子,刑部大堂上,刑部尚书坐在上首,听闻疫症发作,圣上亲自派人围府隔人的消息,正在暗暗庆幸识时务,“及时”病好了。
聂维穿着一袭青衫,跪在堂下。
贺思平穿着常服,坐在一旁旁听。身后站着两个小厮,拿着之前从那三位那里取来的证词等物,只等过堂的时候呈上来。
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宁远侯。
贺思平皱着眉头问道李尚书,你可将传票送到宁远侯府?”
李尚书忙拿着签押本看了看,道确是送了。宁远侯府的秦大管事亲自画的押。”
贺思平闻言更是惊讶既已送到,宁远侯为何妄顾法纪,到现在都没有?——难道也是生了疫症?”
李尚书忙派了刑部的番子去宁远侯府叫人,又叮嘱道,过时不来,罪加一等。
如此这般,宁远侯裴舒芬坐着宁远侯府的大车终于姗姗来迟。她求了皇后娘娘这几日,也法让圣上将给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