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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苇原丑男。”
“到岛上来有什么事?”
“我乘船而来,寻找水和食物!”
青年毫不迟疑,—一明白对答。
“是么,那请到里边去,尽量吃吧,须世理姬,你带他去。”
两人走进宫去,素盏鸣又在朴树下拿起刀来剥鹿皮,心里不禁感到奇异的波动,素来似晴海一般安静的生活中,开始升起一朵预告暴风雨的阴云。
他剥完鹿皮回到宫中,天色已经黄昏。他走上宽阔的台阶,照例掀开宫门的白帘帷,立刻见到须世理姬和苇原丑男两人,像躲在窝里的一对亲密的小鸟,慌慌张张从席地上站起来。他皱皱眉头,慢慢向内室走去,然后不高兴地向苇原丑男瞥了一眼,半命令式地说:“今晚你可以宿在这儿,驱除一下船上的疲劳!”
苇原丑男乐意地接受了邀请,却掩饰不住脸色的尴尬。
“那就请他上那边屋子去,随意休息吧,须世理姬……”
素盏鸣说着,看一眼女儿,忽然发出讽刺的口气:“快带他到蜂房去!”
须世理姬一愣。
“还不快去!”
父亲见她踌躇,便发出野熊似的叱声。
“是,请上这边来吧!”
苇原丑男又向素盏鸣敬了一礼,便跟须世理姬急忙走出大厅。
四
出了大厅,须世理姬取下肩上的披肩,交到苇原丑男手上,低声说:“你进了蜂房,把这披肩挥舞三次,蜂便不会咬你了。”
苇原丑男不明白,也没工夫细问,须世理姬已打开小门,请他进去。
室中已经很黑,苇原丑男进到里面,伸手去拉她,可是手指头只碰到她的发辫,就听到急急关门的声响。
他一边探摸着那条披肩,一边茫然站在室中,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看见一些模糊的阴影。
从淡淡的光线中,只见屋顶挂着几个大木桶似的蜂窝,窝的四周围,有大群大群比他腰间高丽剑还粗大的蜂群,在蠕蠕爬动。
他一惊,连忙退到门口,拼命推门,门已关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这时已有一只大蜜蜂飞落地上,张着翅膀,渐渐爬到他身边来了。
他立地慌张起来,不等蜜蜂爬到脚边,连忙用脚去踩。蜂儿却已飞起来,飞到他头上来了。同时又有很多蜂儿,似乎见了生人发起怒来,如风中烈火一般,纷纷落到他的身上。
须世理姬回到大厅,点上墙头的松明,火光闪闪地照见躺在席地上的素盏鸣。
“带他进蜂房了吗?”
素盏鸣眼望女儿,不高兴地问了。
“我从不违反爸爸的吩咐。”
须世理姬避开父亲的目光,自己在大厅角落睡下。
“是么,那以后也不许违反爸爸的吩咐呀!”
素盏鸣的口气中带着讥刺,须世理姬不做声,顾自收拾自己的项链。
“你不说话,你准备违反吗?”
“不,爸爸为什么说这种话。”
“你不准备违反,你就得答应呀。我不同意你做那青年的妻子。素盏鸣的女儿,得找一个素盏鸣中意的女婿。对不对,你可别忘了。”
夜深后,素盏鸣已吹起鼾声。须世理姬独自悄然地凭着厅屋的窗口,望着红沉沉的月儿无声地沉向海去。
五
第二天早晨,素盏鸣照习惯到多石的海边去游泳,苇原丑男精神饱满地从宫殿那边跑过来,追上了他。
一见素盏鸣,便高高兴兴地招呼了:“早!”
“怎样,晚上睡得好吗?”
素盏鸣在岩石边站下,狐疑地望着他。果然,一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怎么没有叫蜜蜂螫死?这是出乎他意料的。
“好,托福托福,睡得很香!”
苇原丑男回答着,从地上捡起一片石头,使劲向海中抛去。石片画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向照满红光的海里飞过去,落在很远的海水中,要素盏鸣自己来抛,是抛不到这样远的。
素盏鸣咬咬嘴唇,默然望着落进海里的石片。
两人从海边回来了。吃早饭的时候,素盏鸣板着苦脸,咬一只鹿腿,对坐在对面的苇原丑男说:“你喜欢我们这个地方,请多住几天吧。”
坐在身边的须世理姬,向苇原丑男瞟了一个眉眼,要他谢绝这个不怀好意的邀请。可他正在用筷子夹碟上的鱼肉,没留意她的眼色,却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谢谢,我便再打扰几天吧!”
幸而到下午,素盏鸣睡午觉了,两个恋人溜出宫殿,到系着独木舟的幽静的海边岩石中,偷度了一段幸福的时间。须世理姬躺在芳香的海草上,梦似的仰视着苇原丑男的脸,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臂,担心地告诉他:“今晚你再住在这儿,性命就危险了。不要惦记我,你快逃走吧!”
可是苇原丑男笑笑,像小孩似的摇摇头:“有你在这儿,我死也不离开了。”
“你要是一旦有什么好歹……”
“那咱们一起逃出这个岛子吧!”
须世理姬犹豫了。
“你要是不跟我一道走,我就永远在这儿。”
苇原丑男重新拥抱了她,她一手把他推开,从海草上突然起来,焦急地说:“爸爸在叫我了。”马上像一匹小鹿似的蹿出岩穴,向宫殿跑去了。
留在后边的苇原丑男,笑嘻嘻地望着她的后影,在她躺过的地方,落下一条同昨夜给他的那样的披肩。
六
这天晚上,素盏鸣亲自把苇原丑男送进蜂房对面的另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跟昨天那间一样是一片漆黑的,只一点跟昨天不同,在黑暗的地上,到处好像堆着宝石,发出闪闪的光亮。
苇原丑男觉得这闪光有点怪,等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在他周围才看出这些星一般的闪光,原来是连马匹也能吞下的大蛇的眼睛。大蛇很多,有的绕在屋梁上,有的盘在屋角里,有的盘在地上,满屋子全是蛇,发出一股难闻的腥气。
他大吃一惊,伸手抓腰间的剑把子,纵使他拔出剑来斩死了一条,另一条也会立刻把他绞死。这时候,正有一条大蛇,从地上望着他的脸,而比这更大的一条,则尾巴挂在屋梁上,正从上面伸下身子来,蛇头直冲他的肩头。
屋子的门当然是打不开的,而且白发的素盏鸣正在门外带着一脸狞笑,听门内的动静。苇原丑男使劲抓紧剑把子,瞪眼不动地站着不知怎样才好,那时在他脚边盘成一座小山似的大蛇,身子已渐渐松开来,高高地抬起蛇头,好像马上要扑到他咽喉上来了。
这时候,他灵机一动,想起昨夜在蜂房里,蜜蜂扑上他身来时,他把须世理姬给他的那条披肩举手一挥,才救了自己的命。那么,今天须世理姬留在海边的那条披肩,也许会有同样的效果——这一想,便立刻把拾来的披肩拿出来,向空中挥舞了三次。
第二天早晨,素盏鸣又在多岩石的海边,遇见了英气勃勃的苇原丑男。
“怎样,昨晚睡得好吗?”
“好,托您老的福,睡得很好!”
素盏鸣脸色一沉,盯了对方一眼,又想了一想,换成平静的声调,似乎全不介意地说:“是么,这可好呢,现在跟我一起游泳吧。”
两人脱了衣服,向波涛汹涌的海面远远游去。素盏鸣在高天原的时候,是数一无二的游泳好手,可是苇原丑男比他更高一着,他像一匹海豚,自由自在地在波浪中翻腾。两个浮在水上的脑袋,像一黑一白的两只海鸥,从海边岩石上望去,距离渐渐拉开了。
七
海潮不断地涨上来,两人身边飘满了雪花似的浪沫。素盏鸣不时回过头来,向苇原丑男投来恶意的目光。可是对方依然悠游自在地冲着翻滚的波涛,越过一个又一个的浪头。
苇原丑男已渐渐游到素盏鸣前头去了。素盏鸣咬紧牙关,连一尺也不肯落后,但当两三次大浪散开的时候,对方早已轻易地超过了素盏鸣,已不知何时,在波浪重叠中不见了影子。
“这回准得收拾这讨厌的家伙,把他葬在海底里。”
素盏鸣暗地下了决心,觉得不杀死他总不甘心。
“见他的鬼,让鳄鱼吞了这坏家伙才好!”
可是不一会儿,苇原丑男像鳄鱼似的游回来了。
“再游一会儿吧!”
他一边在海里游着,一面照旧笑嘻嘻地从远处招呼素盏鸣。素盏鸣即使还想逞强,却也没有再游泳的兴趣了……
这天午后,素盏鸣又带苇原丑男到岛的西部荒野里去猎狐兔。
两人登上荒野尽头一座半高的石岩上,一眼望去,吹在两人身上的大风,把荒野上一片离离的荒草,刮得跟海浪一般。素盏鸣沉默了片刻,把箭扣在弦上,回身向苇原丑男说:“真不凑巧,刮这么大的风,我们来比箭吧,看谁射得远。”
“好,那就比吧。”
苇原丑男也提起弓箭来,表示很有自信的样子。
“好,同时射出去!”
两人并肩站定,一齐拉足了弓,两支箭同时离弦飞去,在起着波浪的草原上,一字儿前进,不先不后,两支箭羽在日光中闪烁着光芒,在大风的天空下,一下子都不见了。
“分了胜败吗?”
“不,再来一次!”
素盏鸣皱着眉,不痛快地摇了摇头。
“再射也一样,烦劳你跑过去,把我的箭找回来,我那箭是高天原带回来的,涂了朱漆,是名贵的箭呀。”
苇原丑男依照吩咐,向刮着狂风的草原跑去。素盏鸣望定他的后影,乘他还没隐没在草丛中,从挂包里取出打火的镰石,点着了岩下的荒草。
八
白热的火焰,一下子便升起了浓浓的黑烟。在黑烟下,噼噼啪啪地发出燃烧乱草和杂木的声音。
“这一回,准把这家伙收拾了。”
素盏鸣站在岩顶,手扶长弓,脸上露出狞笑。
火势轰轰烈烈地伸延开去,鸟儿哀鸣着,飞上红黑的天空,立刻又被浓烟卷住,纷纷落入火中,像是大风吹来了远处的果实,不断地在半空飞舞。
“这一回,真把这家伙收拾了。”
素盏鸣从内心流露出得意的神气,有一种难言的寂寞之感。
这天傍晚,他得意洋洋地交叠着两手,站在宫门口,望着还在冒烟的荒野的上空。那时须世理姬跑来,悄然地告诉他,晚饭已经备好了。她好像给亲人服孝似的,在黄昏的暗影中,已换上了白衣。
素盏鸣打量着女儿的神情,故意作弄地说:“你看看这天空,这回,苇原丑男……”
“我知道。”
须世理姬两眼望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那你很伤心吧?”
“当然伤心喽。如果死了爸爸,我还没这样伤心呢。”
素盏鸣眉毛一竖,看住须世理姬的脸,可是也没法惩罚她。
“你伤心,你就痛痛快快哭吧。”
他背过女儿,大踏步向门内走去,气冲冲地说了一句:“要是平时,我也不必说话,我会揍你一顿……”
父亲走后,须世理姬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起泪眼,望着被火光照亮的黑沉沉的天空,然后低下头去,默默地走进宫中。
这晚上,素盏鸣总是睡不着,谋杀了苇原丑男,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我几次三番想谋杀他,可总没像今晚这样地惦在心里……”
他这样想着,在发出一阵阵清香的草席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久久不能入睡。
这期间,寂寞的晨光,已从黑暗的海外,露出淡淡的寒色。
九
第二天,当早晨的阳光洒遍海面时,没有睡好的素盏鸣,倦眼惺忪地慢慢走到宫门口;出乎意外地在宫门的台阶上,看见正坐着苇原丑男和须世理姬二人,在兴高采烈地谈话。
二人一见素盏鸣,吃了一惊,苇原丑男还照样快活,立刻站起来,拿一支朱漆的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