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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是个相当逼真的不试白不试。”
“对啊! 派特很有演戏天分。”
他们开了两英里路后,派特的事才渐渐从他心里淡去。随着派特从他心里离开,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车子里,被关闭在车子里面。刹那问他不再以成年人的宽容和愉悦看着毫无理性可言的小孩行径,反而自己像变成了小孩,惊惶失措地看着敌意惶惶的巨人逼近。
他把车窗摇到底,说:“如果你觉得风太大,告诉我一声。”
“你在伦敦太久了。”她说。
“为什么? ”
“因为只有住在城里的人才会迷恋新鲜空气,乡下人反而有一点喜欢稍稍闷人的空气,可以调剂一下那种没完没了的户外生活。”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把它摇起来。”他说,但他用力说出这几个字时语气很僵硬。
“不,当然不。”她说,然后开始谈论他们订购的车。
这场老战争又开始了,这场该死的争执、该死的花样、该死的诱惑。他把手伸到窗外,提醒自己这只是一部车而已,随时都可以停下来的。他刻意要自己想一件距今久远的事,然后不断说服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算很幸运了。然而那一阵惊慌,伴随着缓慢且凶恶的胁迫逐渐升起。那股黑暗的罪恶,既下流又恶心,充塞在整个胸膛,压迫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后它开始往上升,升到喉咙,他感觉这股秽气整个萦绕着他的气管,掐住他的脖子,接下来就要攻占他的口腔了。
“拉拉,停车。”
“停车? ”她很惊讶地问。
“对! ”
她立即停车子,格兰特跳到车外,双脚颤抖着,撑在石沟旁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亚伦,你不舒服? ”她焦虑地问。
“没有,我只是想下车而已。”
“噢! ”她松了一口气,“是这样! ”
“只是这样而已? ”
“对啊! 幽闭恐惧症,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
“可是你不觉得这就是病? ”他苦涩地说。
“当然不是! 有一次有人带我去切达岩洞,我还差点恐惧得死掉呢! 我以前从未去过岩洞。”她关掉引擎,坐在路边的大圆石上,背部半对着格兰特。“以前我只见过那种我们称为‘岩洞’的兔子窝。”她把香烟盒递给他,“我从来没真的去过地底下,而且也不介意去看看。当时我还很高兴、很期盼呢,但在距离入口还有半英里远的地方,我就吓着了。我惊慌得直冒汗。你经常这样? ”
“是啊! ”
“你知道,现在只有你偶尔还叫我拉拉,我们已经越来越老了。”
他看看四周,看看她,脸上紧绷着的神情已消退了。
“我不知道你除了怕老鼠外,还会怕别的。”
“噢! 对啊! 我怕很多东西,我想每个人都一样,只要他不仅是一块肉。我保持平静,因为我过着平静的生活,吃动物脂食物。如果我像你一样工作过度,那我一定会变成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我大概会同时得幽闭恐惧症和广场恐惧症,创造医学历史。”
他从倚着的墙边走到她身旁坐下,伸出握着香烟的颤抖双手,说:“你看! ”
“噢! 可怜的亚伦。”
他同意地说:“是啊! 可怜的亚伦。这并非由于离地面半英里;而是在这个自由的国度里,一个美丽的星期天,坐在车窗大开的车里,面对一片辽阔的乡村。”
“当然不是这样! ”
“不是吗? ”
“这是因为你连续四年工作过度以及太有良心才引起的。你一直都是良心的守护神。你一定是太累了,难道你非得逼自己身陷幽闭恐惧症或是中风的危险中才罢休? ”
“中风? ”
“如果让自己工作到累得半死,那你就得付出代价,不论在哪一方面。难道你愿意选择一般身体上的病痛,像高血压或心肌梗塞之类? 比起只能坐轮椅让别人推着走,宁可害怕给关在车子里,至少你并不会时时刻刻都害怕! 如果你不想回车上,没关系,我可以先去史衮帮你寄信,回程再来接你。”
“噢! 不,我要去。”
“我想最好别勉强。”
“你去切达谷时,在离谷外半英里时,你尖叫了吗? ”
“没有。我不是那种工作过度的病态类型。”
他笑了起来,“让人家称为病态类型倒是挺令人欣慰的,噢,或者我应该说让人家以这种口气来称呼还真令人欣慰。”
“你还记得我们去瓦雷泽那回,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瓶子里的标本? 下雨的那回。”
“记得啊! 那次你在外面的人行道上吐了。”
“我们中午吃羊心时你也吐了,因为你刚好看到了他们的填料过程。”她马上接着说。
“亲爱的拉拉,”他又笑了,“你真还没有长大。”
“你还能笑啊! 那真好,虽然是笑我。”她说,马上就抓到那种童年时彼此对立的气息了。“等你可以继续走时告诉我。”
“现在。”
“现在? 你确定? ”
“我发现被人称为病态类型有很好的治疗效果。”
“好吧! 下次不要等到你已在窒息边缘时才讲。”她恳切地说。
他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面比较令他舒坦:是她能理解那是种窒息呢? 还是她能坦然接受非理性?
..
第四章
…。网
如果格兰特认为上司会因为他可能提早康复,或因为他对顺手取回的报纸所持的谨慎态度而感到满意的话,那他就错了。布赖斯依旧与他作对,回信里把他批评得体无完肤,一派标准的布赖斯作风。格兰特边读信边想,只有布赖斯这种人才能成功地做到鱼与熊掌兼得。他在信中的第一段,就谴责格兰特不够专业,因为他居然会在一个突然发生而且原因不明的死亡事件现场拿走什么东西。然后,在第二段里,他谈到他很惊讶格兰特会拿窃占报纸这种小事来麻烦忙碌的警方。还说到正是因为格兰特现在离开工作岗位,才使得他缺乏判断力和辨别轻重缓急的能力。没有第三段了。
从这张熟悉的、薄薄的办公室信纸中所透露出来的强烈讯息是:格兰特已经被排除到外围了。其实这封信真正要说的是:“我实在无法想像为什么你,亚伦·格兰特,会想要麻烦我们,不论是报告你自己的健康状况,或是对我们的工作感兴趣。
事实上,我们对你的健康没有兴趣,你也不必关心我们的工作。”他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叛徒。
只有现在,在读了这封冷嘲热讽的信,并“享受”了让人在他面前“砰”的一声把门摔上后,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除了良心上觉得该向单位表白不小心拿了报纸,其实也是想一直掌握七b 的讯息。他的信以及那份歉意,就是一条通往信息的通道,因为七b 已经不是新闻了,所以想从报上得到消息已没希望。火车上每天都有人死亡。他们根本不会再感兴趣。对新闻界而言,七b 等于死了两次,一次是他实际的死亡;另一次则是就新闻价值而言。但就他而言,他一直想知道更多有关七b 的事,也许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心里却希望他的同事就这件事坦白相告。
他一边把信纸撕碎丢人垃圾桶里,心里一边想着,虽然他跟布赖斯不太熟,但还有威廉斯警官啊! 谢天谢地,还有一个忠实的威廉斯。威廉斯可能会纳闷为何一个像他这种阶级,拥有丰富阅历的人,会对一个短短瞥过一眼的无名死尸感兴趣?
当然,他也可能觉得这很无聊。不管怎么样,他一定得跟威廉斯谈谈。所以他写了一封信,问威廉斯是否知道一个礼拜前的星期二晚上,在开往高地火车上死亡的年轻人查尔斯·马汀的验尸结果,以及在验尸过程中所透露出来的任何有关这个年轻人的事。然后就是亲切地问候威廉斯太太以及安琪拉和伦纳德。
接下来两天,他处在一种急切等待威廉斯回信的快乐中。他检查不能钓鱼的突利河谷,一个池塘一个池塘的检查;修补那些停泊在德伍湖小船的缝隙。在牧羊人格雷厄姆,以及紧跟在后的赞格和汤格的陪同下,他走上山坡;他聆听汤米叙说在自家与山丘侧面之间弄一个九洞高尔夫球场的计划。第三天在邮件送达的时间,他急切地往回家的路上赶,这种急切是他以前将诗作投稿到杂志社后所特有的心情,十九岁之后再没有过了。
但当他得知没有他的任何信件时,无法置信的心情所带来的沉重并不亚于少年时收到退稿。
他提醒自己,自己实在太不理性了( 格兰特的心里总认为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事实上,验尸过程和警察局没任何关系,他甚至不知道哪个部门接手这项工作,威廉斯还得去查出来。而威廉斯也有他自己的工作,一个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工作。因此,要他放下手边的事,只为了去满足某个正在度假的同事不经意想起的不重要问题,那实在太不理性了。
他又等了两天,信来了。
威廉斯在信中说他希望格兰特别已经开始渴望回来工作了,他应该休息,同时每个同事也都希望他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而且病情好转( 不是每个人! 格兰特心里想起布赖斯) ,他们都非常想念他。至于查尔斯·马汀,对于他个人或他的死亡,如果这是格兰特想知道的,其中并没有什么神秘之事可言。查尔斯·马汀只是后脑勺撞到瓷制洗手台边缘,虽然靠着自己的手和膝盖爬回床上,但很快就因为内出血死亡。而他之所以会后仰摔倒,是因为他喝了纯威士忌的关系。喝的量虽不至于使他烂醉,但却足以令他的头脑混沌不清。另外,火车转向所造成的车身倾斜,也是致使他跌倒的原因。关于死者本身,也没什么难以理解之处。他的随身行李中,有一般的法文报纸;亲友仍住在靠近马赛的家乡,只是很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当年是因为一时嫉妒捅了女友一刀,惹上麻烦才离家的。现在他的亲人已经寄了丧葬费来,所以他不会葬在乞丐的墓园区里。
这封信不但没有为格兰特带来慰藉,反而更激起他想知道真相的渴望。
他推算好威廉斯正快乐地为自己准备好烟斗和报纸,威廉斯太太在旁边缝补,而安琪拉和里欧正在做着家庭作业的时间后,打通私人电话给他。当然,威廉斯有可能下班的时间还在外面办案,但也有可能现在正待在家里呢! 他在家。
适当地表达了对威廉斯回信的感谢之后,格兰特说:“你说他的家人寄钱来埋葬他,难道没有人过来认尸? ”
“没有,他们只认了照片。”
“活着时的照片? ”
“不,不,是尸体的照片。”
“没人亲自来伦敦认尸? ”
“好像没有。”
“这就怪了。”
“如果他是一个坏孩子,那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任何迹象显示他是家族中的坏孩子吗? ”
“不,这倒没有。”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
“技工。”
“他随身带着护照? ”
“没有。只有一般的报纸和一些信件。”
“噢,他有信件啊? ”
“就是平常人们会带着的两三封信。有一封是来自一个女孩的,她说她要等他。”
“那些信是用法文写的? ”
“是的。”.“那他有什么钱? ”
“等等,我找一下我的笔记。呃,纸币有二十二镑、十镑,然后硬币有十八便士和两便士。”
“都是英国钱? ”
“对啊! ”
“从他没有随身带着护照和用英国钱来看,他在英国应该已经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没有人来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