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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以数十年而非数百年计了。
生态危机的脚步接近,究竟有何对策可行?关于这个答案,只有三件事可以肯定。第一,必须是全球性的努力,而非局部性的方案。当然,个别而言,如果全球污染的最大制造者——即那仅占全球人口4%的美国人——能够将他们消费的油价提高到合理的程度,也许可以为挽救地球的工作,多争取一点时间。第二,生态政策的目的,必须“彻底”与“合理”双管齐下。而只靠市场性的解决,如将皮箱的环境成本,加入消费者商品与劳务的价格之内,便是既不彻底也不合理的做法。美国之例可证:甚至稍微增加一点能源税,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引发成不可克服的政治阻力。1973年以来的油价记录也可佐证,在一个自由市场经济的社会里,6年之间,能源成本暴增12至16倍,也不足以减少能源的使用,却只能使它的使用更有效率而已。同时反更鼓励其他一些在环保上效果可疑的新能源——如化石燃料(fossil fuel)的投资。这些发展,势将再度造成油价的下降,并鼓励更多浪费。而在另一方面,种种诸如零增长世界的拟议——更别谈反璞归真,人类与自然共生的诸般幻想——也都根本不切实际。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所谓的零增长,势必冻结各国之间已有的不平等现象。瑞士一般居民自然可以忍受,印度的普通老百姓却不能同意。难怪支持生态论调的主要来源,多是富有国家,以及所有国家中那生活优裕的有钱人及中产阶级(除了那些靠污染赚钱的生意人例外)。而贫穷国家,人口猛增,普遍失业,自然要更多更大地“开发”了。
但是不论富有与否,支持生态政策绝对正确。就中期而言,发展增长的速率应该限制在“足以存活”的层次——不过这个名词已经好用到无甚意义了——而从长期着眼,在人类与其消耗的(可更新的)资源,及其活动对环境产生的效果三者之间,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的立足点。但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推测,到底该如何达到这个目的?以及在何等的人口、科技与消费层次上,才能达到这一平衡?科学的专门知识,自然可以为我们打造出避免那不可挽回的危机的钥匙,可是此中平衡的建立,却不属科学与技术范畴,而是政治与社会议题。然而有一事绝对无可否认,一个建立在以无限谋利为目的,并以彼此竞争于全球性自由市场为手段的经济事业之上的世界经济,势必与经济增长和生态平衡的理念不协调。从环保的角度而言,如果人类还想要有未来,危机二十年的资本主义就将没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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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迈向新的千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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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单独而言,世界经济的问题并不严重。若放手任其为之,世界经济必然继续增长。如果康氏长周期理论出现任何波动,也必定是因为世界再度于千年之末以前,进入了一个繁荣扩张的岁月。虽然这份繁荣,短期内将因苏联社会主义的解体余震、世界部分地区陷入无政府的战乱现象,以及世人过度投入全球自由贸易的无限热情(对于此份幻想,经济学家似乎比历史学家更要不切实际)而暂时受挫。不过,经济扩张的前景极其无限。我们在前面已经看见,黄金时代,基本上是“发达市场经济”的大跃进,这个经济区域也就大约有6亿人口居住的20个国家(1960年)。全球国际化与国际生产的重新分配,将继续促使世界60亿人口中的其余大多数迈进全球经济的领域。此情此景,相信连最悲观的人士也得承认,企业的前途极为光明。
但是其中却有一大例外,即在贫富国家之间,差异的鸿沟不但日渐加深,而且无可反转。这种贫富差异深化的现象,因80年代给第三世界的重大打击,以及前社会主义国家步入贫穷而愈发加速。而第三世界的人口增长始终不会大幅滑落,这道差距看来好像只会有增无减。根据新古典经济学派的理论,无限制的国际贸易,将使贫国与富国的距离逐渐接近;这种想法,不但与历史事实正好相反,也不合一般常识。一个建立在不平等更加深化的世界经济体系,未来头痛的问题只有日重一日。
经济的活动,绝不能自外于它的大环境及它造成的后果而独立存在。我们在前面已经看见,20世纪后期的世界经济,共有三大层面值得世人提高警惕。其一,科技不断进步,更使人类劳动力脱离商品和劳动的生产过程,却不会为这些被遗弃的劳动力,提供足够或类似的工作替代;也无法保证一定的经济增长,足以吸收这些余下的人工。黄金时代曾出现于西方的全面就业,如今甚至连短时间的恢复也无人敢预期。其二,人力虽然依旧是一大生产主力,经济的全球化却使工业中心开始转移,由劳动力成本昂贵的富国,移向在其他条件相同之下,却拥有廉价劳动力为其最大优点的国家。于是便造成以下各种后果:工作由高工资地区转向低工资地区;同时高工资地区的工资(基于自由市场运作的原则),也在全球工资市场的竞争压力之下下降,旧有的工业国如英国,只好也跟上廉价劳动力的路子,却在社会上带来爆炸性的后果,以致无法在这个基础上与新兴工业国家竞争。历史上诸如这一类的压力,通常是由国家采取行动抗衡,如举起保护主义大旗。然而,这正是世纪末世界经济的第三项隐忧,即由于世界经济的繁荣胜利,以及纳粹自由市场意识的高举,使得因经济变动而产生的种种社会冲击,不再有有效的工具予以处理,至少,也减弱了处理的力量。世界经济,便成为一台力量日渐强大却无法控制的发动机。这台引擎究竟能否控制?即或能够,又由谁来控制?这个现象,自然同时带来了社会与经济的问题。在某些国家里(如英国),其直接严重的程度,显然更甚于另外一些国家(如韩国)。
黄金时代的经济奇迹,是以“发达市场经济”实际收入的增高为基础,因为大量消费的经济,需要大批拥有足够收入的消费者,消化高科技的耐用消费品。在高工资的劳工市场里,这类收入多属劳动性的工资所得,而如今这笔收入面临威胁,经济对大量消费的依赖却更甚往昔。诚然,在富有国家的消费市场上,其劳动力已因由生产性工业移向第三产业而趋稳定——第三产业的就业情况,一般而言也较少变动——而移转性收入的大幅增加(多数是社会安全暨福利收入),对消费市场的稳定也不无贡献。以上收入,约占80年代后期西方发达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三成;回到20年代,却仅不到4%(bairoch 1993,p.174)。此中变化,也许可以解释当1987年华尔街股市大幅滑落时,虽是自1929年以来的最大一次,却不像30年代的那样,造成了世界资本主义的大萧条。
然而,就连上述这两项提供安定作用的收入形式,如今也正面临破坏之中。随着短促的二十世纪步入尾声,西方政府及“正统”经济学派开始一致同意,公共社会安全与福利的负担太重,必须予以削减。同时,在第三产业中向来最为稳定的几项行业里面,大规模的人事缩减也成家常便饭——如国家机关、银行金融,以及就科技而言后于重复多余的大量办公室型工作等等。不过对于全球性经济而言,一时将不致造成直接威胁——只要旧市场的相对萎缩,可以由世界其余地区的扩张相对弥补即可。或者说,从全球观点而言,只要实际收入增加者的人数,其增长率始终超过其余人口即可。用更残酷的口吻说明,如果全球经济可以无视一小群贫穷国家,径将其列为无关大局的经济末节,那么,它自然也可轻视本国境内的穷人于不顾,只要那些值得看重的消费者人数够大够多即可。从企业经济观及公司会计学的高台鸟瞰下顾,谁需要那占美国人口的10%,从1979年以来实际钟点收入直线下降几乎达16%的一群?
从经济自由主义隐含的全球角度再度观之,不平等的增长现象根本无关紧要——除非可以在全球的层面之上,显示出负面多于正面的总体效果。从这个角度观察,只要成本比较的结果许可,就经济而言,法国便没有理由不全面停止农业生产,而改向国外全面进口粮食。同样的,只要科技及成本效益可行,也没有理由不把全世界的电视生产,一律搬到墨西哥城。但是这种观点,自然不能彼此身同在“国家”经济及“全球”经济范畴之下生存的世人(即所有国家的政府及其境内居民)全盘接受。其中最大的原因,自是我们无法规避世界性变乱造成的社会政治后果。
不论这一类问题性质为何,一个毫无限制,且无法控制的全球自由市场经济,显然不能提出解答;更有甚者,它极可能使得永久性失业和增长低落的现象更加恶化。因为一切以理性从事,专事追求利润的公司企业,选择途径无他,自然是:①尽可能裁减人员,要知道人事费用可比电脑昂贵多了;②尽可能削减社会安全税负(或其他任何税负)。全球性的自由市场经济,同样也不可能解决以上问题。其实直到70年代以前,不论是国家或世界资本主义,从未在完全自由开放的情况下运作一天——即使有过,也不见得曾经从中获益。以19世纪为例,就可以举出一点质疑:当时真正的状况,“恰好与古典模式相反:自由贸易,与不景气及保护主义同时发生,或者说,前者可能正是造成后两项发生的主要因素。而最后一项,恐怕也正是今日多数发达国家之所以能有今日发展程度的主因。’(bairoch,1993,p.164)至于20世纪的经济奇迹,更非遵循“自由放任”,根本是反其道而行之。
因此,主导了80年代,并在苏联体系倒闭后达到意识自我满足高峰的经济自由化及“市场化”高调,事实上不能持久。90年代初期,世界经济爆发危机,加以所谓“休克疗法”在前社会主义国家的一败涂地,已经令许多这之前兴奋相随者进行反思——1993年的经济专家顾问,竟宣称“也许马克思毕竟没错?”这种话在以前谁能料到?然而,回归现实的道路上,却又遭遇两大阻碍。其一是缺乏重大的政治威胁,如共产主义及苏联集团,或如纳粹之攫取德国政权在当时造成的重大危机。这一类的威胁,本书已经一再显示,都是促使资本主义进行自身改革的重大因素。然而,如今苏联已然解体,工人阶级及工人运动也日趋没落解体,第三世界在传统战争中的军事意义很小,以及发达国家的真正穷人,已经贬落而成少数的“下层阶级”身份——凡此种种,都降低了主动改革的刺激。而极右派运动气焰高涨,前共产党国家对旧政权传人的支持意外地复活,也不啻世界的一大警讯。到90年代,此中的警告意味更浓。其二是全球化的过程本身,在国家保护机制的解体之下更加强化。全球化的自由经济体系,被得意地赞扬为“财富的制造场……被举世视为效果最宏大的人类发明。”可是论到这项伟大发明的社会成本,其中的牺牲者却不复有往日的国家手段来保护了。
但是《财经时报》(financial times)的这同一篇社论,却也同时表示(24/12/1993):
然而,这股力却有其不完美处……在快速的经济增长之下,全球三分之二左右人口从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