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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的年代-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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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动手一条路。在苏联楷模的鼓舞激励之下,也唯有社会主义,才是各个前殖民地眼中的光明大道。而苏联这个老大哥自己,以及其他新近加入它这个大家庭的新成员们,更是什么都不相信,只信中央计划的法力无边。于是东西两方,以及第三世界,都纷纷带着同样的信念,跃入了战后的新世界:那便是借着铁与血,借着政治动员,借着革命手段,终于换来对轴心势力的最后胜利,如今正为人类打开了一页社会转型变革的新纪元。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想法倒不失为正确。因为自古以来,社会和人类生活的面貌,从来不曾经历过广岛、长崎两朵蘑菇云后发生的巨大改变。但是千百年来,历史更替演变的轨迹,却往往不循人的意志行进。即使是那些堂堂制定国策之人的意念主张,也不能决定历史的路线于分毫。这个世代以来,人类社会实际发生的转型变化,既非人定也不从人愿。管它战时的千筹万策,战后的世界却马上面对了计划以外的第一起意外事故:那就是烽火刚息,因反法西斯而形成的战时伟大联合便立刻瓦解。共同的敌人一旦不存,众志从此也无复合一。于是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再度分道扬镳,一变而回原本誓不两立彼此虎视眈眈的死敌。

……



第六章 1914…1945年的艺术

×××小×说×网
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彩笔下的“巴黎”,就是一个小小的“宇宙”……那个外在的天体大宇宙,与这个小小人世间的种种物象殊无二致,同样有着十字路口,鬼魅的车流灯影交错闪烁。生活之中充斥着不可解的相关事件,纠葛缠绕,两者之间具有惊人的类似。超现实主义的诗情蕴意,便是在描摹这一片乱中有序的离奇地域。

——本杰明《超现实主义论》(walterbenjamin,one way street,1979,p.23)

新建筑主义在美国似乎进展甚微……鼓吹这股新风格的人士过分热心,老是喋喋不休地大发议论,其执拗的教训口吻,与信仰单一税制者如出一辙,几至令人反感的地步。……然而辛苦说教之下,至今只有工厂建筑设计受其影响,再不见其他任何信徒风从。

——美国报人门肯(h.l.mencken,1931)

。。。!



第六章 1914…1945年的艺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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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装设计家们,一向被谑称为是不具备理性分析的。但是说来奇怪,他们对事物未来走向的预言能力,有时却胜过以预测分析为业的专家。这种现象,毋宁是历史上的超级之谜;对于专事研究文化史的学者来说,更是一个中心议题。无论何人,若想探索大动乱时代对人类高级文化活动——即高级纯艺术,尤其是前卫派的艺术——带来何种冲击,实不可不究其中奥妙。因为一般人相信,早在资产阶级自由社会崩解之前的几年,前卫派艺术的出现便已预见这场变局的发生(见《帝国的年代》第九章)。到1914年,几乎所有可以包括在“现代主义”(modernism)这把涵盖虽广却定义不清的大伞之下的各门艺术均已问世:不论是立体派(cubism),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还是未来派(futurism),此时都已纷纷出笼。绘画上是纯粹抽象,建筑上重功能避繁饰,音乐上全然抛弃音律(tonality),文学上与传统彻底分家。

今天被许多人认定为“现代派大师”的名单上,有许多名字在1914年时,便已摆脱不成熟时期,不仅创作甚丰,有的已卓然成家。即使大诗人艾略特,其作品虽然到1917年才出版,此时已俨然是伦敦前卫文艺界的一员了——这段时期,他曾与美国诗人庞德(pound)共同执笔,为刘易斯(wyndhamlewis)主编的《鼓风》(blast)写槁。这一些人,最晚在19世纪80年代就已成名,可是作为现代派名家大师,他们的盛名在40年后依然不衰。虽说很多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方才崭露头角的男女新人,竟然也能通过考验,跃登“现代主义名家”的文化名人录。可是老一代人仍领一代风骚的现象,却更令人诧异。〔至于勋伯格(schouberg)的后继之秀——贝尔格(alban berg)与韦伯恩(anton webern)——也可算是19世纪80年代的一辈。〕

因此事实上,在已成气候的“正统”前卫艺术地盘里,似乎只能举出两项于1914年后才出现的新事物:达达主义(dadaism)与构成主义(constructivism)。前者的虚无色彩,在西欧地区逐渐变化为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或可谓为其先导。后者则自东而来,诞生于苏联大地。构成主义由真实的对象出发,逸入三度空间骨架并以具有游移性质为上品的结构,在露天造型上取得了最大的构成形式(如巨型的轮子、大勺等)。它的精神风格,很快便被建筑界及工业设计吸取;而最大的吸收者,是美国建筑师葛罗皮厄斯(gropius)于1919年在德国创立的包豪斯(bauhaus)工业暨设计学院(后文续有介绍)。但是要表现构成主义的代表作里,那些规模野心最大的工程,不是始终未建成(如塔特林(tatlin)设计的有名的旋转斜塔,原是为颂扬共产国际而设计),就是昙花一现,只在苏维埃早期的公众仪式中短暂地出现过。论其手法风格,新奇虽新奇,但是构成主义的唯一成就,仅在于建筑学上的现代主义继承和发展而已。

达达主义之成形,源于1916年流亡瑞士苏黎士的一批成员混杂的流亡人士(当时同在该地的另一群流亡者,是由列宁领导静候革命爆发的一批人)。达达主义,是他们向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孕育了这个战争恶果的社会提出的一种抗议,无限郁闷苦恼中却矛盾地带着一股虚无论的气息,抗议的对象,也包括这个虚空苦闷社会中的一切艺术形式。既然排斥所有的艺术,达达主义自然便不拘泥于任何外在的形象法则。不过在表现技巧方面,他们还是借鉴了1914年之前兴起的前卫艺术(立体派及未来派)的一些手法。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拼贴技法(collage),也就是把各式碎布片纸,包括图画碎片,拼贴而成。达达主义基本上来者不拒,但凡能把爱好传统资产阶级艺术趣味之人气得脑溢血的玩意儿,都可纳入门户。惊世骇俗,是达达主义者的不二法门,是他们最高的向心凝聚力。因此1917年杜尚(marcel duchamp,1887~1968)在纽约,把搪瓷小便壶当作“现成艺术”(ready-made art)展出,便完全体现了达达主义的真髓——杜尚从美国返回之后,便立即拜入达达门下。不过他后来更进一步,宁可下棋,却默然拒绝从事任何与艺术有关的行为,则根本有违达达的精神。因为达达主义什么都是,却绝不是安静沉默的一路。

至于超现实主义,同样也排斥现知的一切艺术形式,对于惊世骇俗的表现手法,着迷的程度也不在话下(下文将有描述)。但是比起达达主义,它对社会革命更为酷爱,因此便不仅仅是一种消极的抗议表现了。单看它的发源地是在法国,这个凡有流行必有理论的国家,这一点便可想而知。事实上我们可以断言,随着达达主义在20年代初期的退潮,超现实主义便应运而生。前者因战争与革命而孕育,战争结束,革命偃旗息鼓,流行便也渐去。后者遂成为新时代的艺术呼声,“要求以心理分析暴露的无意识状态为基础,重振人类的想象活力。并对魔幻性、偶然性、无理性,以及象征、梦境,多有强调注重。”(willett,1978)

从某一角度来看,这其实是浪漫思想以20世纪的打扮重新粉墨登场(见《革命的年代》第十四章),不过却较前者带有更多的荒谬性与趣味。超现实主义不似主流的“现代派”前卫一类,却如“达达”一般,对形式创新没有多大兴趣:不论是无意识地信笔成篇,笔下随意流出字串——所谓“自动写作”(automatic writing)或以19世纪一丝不苟的学者精细风格——如达里(salvador dali,1904-1989)所勾勒那只溶化在沙漠中的表——都不是超现实的兴趣所在。其中重要的关键,在于它承认即兴自发式想象(spontaneous imagination)的无穷能力,不受任何理性系统控制的调节,由支离中产生和谐,从涣散中产生内聚,从全然不合理甚或不可能之中,产生完全必要的逻辑。比利时画家马格里特(rene magritte,1898…1967)的作品《比利牛斯山中的城堡》(castle in thepyve-nees),就是以一种风景明信片般的风格仔细绘成。城堡从一块巨石之巅冒出来,仿佛从中衍生而出一般。只有那块大石,有如一个巨蛋,飘浮于海面上的天际之间,也是以同样小心翼翼的写实笔法为之。

超现实主义实在是前卫艺术门下的一大创新。它的新奇之处,可由它制造惊吓、难解,及尴尬笑声等种种情绪反应的能力证明,甚至在老一派的前卫人士中间也不例外。坦白说,这正是笔者当年——当然是年轻不成熟的眼光——对1936年国际超现实主义伦敦大展(iuternational surrealistexhibition),以及日后一位巴黎友人超现实主义画家作品的反应(这位朋友坚持以照片般的精确度,用油画描绘人体内脏,实在令我百思不解)。然而如今回溯,这项运动的成果却极丰硕,虽然其风行之地主要在法国,和深受法国影响的国家,但是它的精神风格,同时也影响了众多国家的一流诗人:法国的艾吕雅(eluard)、阿拉贡(aragon),西班牙的洛尔卡(lorca),东欧以及拉丁美洲——秘鲁的瓦利霍(cesarvallejo)、智利的聂鲁达(pablo neruda)。甚至直到多年以后,仍可在南美大陆特有的“魔幻现实”(magical realist)写作风格中找到回响。超现实的图形与想象——如恩斯特(maxernst 1891-1976)、马格里特、米罗(joan miro,1893-1983),甚至包括达里在内——已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更为20世纪的中心艺术——电影,提供了一片真正沃土,不似已然风流云散的更早期前卫派艺术,电影的确受超现实主义惠泽良多,不只是布努艾尔(luis bunuel,1900—1983),更包括本世纪最重要的编剧家普维(jacques prevert,1900-1977)。而对卡蒂埃布烈松(herri cartier-bresson,1908-)来说,他的摄影新闻(photo…journalism)也同样欠下超现实主义的恩情。

总的来看,这一切均是高级艺术的前卫革命,是其发扬光大的极至。这场革命,描绘的对象乃是世界的崩溃,而早在这个世界真正粉碎之前,它就已经出现。在这个变动的时代里,这场艺术革命共有三件事值得注意:前卫艺术成为既定文化的一部分,至少被吸收入日常生活的脉络之中。尤有甚者,它竟高度地政治化了,其性质之强烈,比起革命年代以来世界任何高级艺术更甚。然而我们却也不可忘记,在整个这段时期里,它却始终隔离于大众的趣味之外,即使连西方群众也不例外——虽然它已日复一日侵入平常的生活领域,只是众人犹未觉其程度之深罢了。当时,接受它的人数,当然比1914年前的极少数为多,超现实主义却仍不是被多数人真正喜爱、并自觉欣赏的艺术形式。

然而,虽说前卫艺术已成为既定文化的中心部分,却不意味它已取代了古典和流行艺术的地位。它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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