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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之人本就比常人要耳聪目明,她附在帐外,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帐内,有一男子道:“叔父,请喝茶。”
又听一老者道:“放着吧,今夜叔父深夜来访是有一事与你细说,子星,你爹叫你明日可不用返回杭州城,直接去金陵方家向方家的二女儿方若兮提亲。”
帐外的方若兮一听这话,耳朵直直地竖了起来,完全地贴到了帐子上,只听里面宋子星回道:“叔父,爹这是何意?”
里面老者笑了笑,方道:“子星,你父自有用意。”
“侄儿不明,为何爹与叔父会让侄儿娶一个被人退婚,已被逐出家门的女人,还请叔父赐教。”
老者笑道:“子星,你知方家无男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方若薇已许配给天下首富洛阳李家大公子,秋天一到就要嫁过去了,二女儿方若兮本与蜀中唐门四公子唐夜指腹为婚,本要等到姐姐方若薇出嫁后也随后出嫁,却不料,那二女儿方若兮以不愿嫁唐夜为由离家出走,这件事,方家本严密封锁了消息,可是,你知道是谁泄漏给唐家的吗?”
帐内沉默半响,宋子星方道:“莫不是叔父你?”
“子星厉害,的确是叔父我。”老者大笑。
帐外方若兮一听这个,不禁暗道:老头,干得好,多谢了!
老者又道:“我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唐家,唐家人都极为自负,尤其是唐夜,我料定唐夜知道方若兮不愿意嫁给他,肯定会对她弃如敝屣,我没有料错,唐门果然退婚。贤侄,如今皇上眼看就要不行了,太子年幼,又非正宫刘皇后所生,刘家如今权倾朝野早有反念,我们也应该为自己提前打算打算。方家虽是商贾出身,但其兵器铺和牧场遍布天下,一旦天下大乱,方家可为我们大量提供优良的兵器和战马,我们不先下手,恐怕,必会有人先下手。不说这个,方若薇所嫁之洛阳李家,可是天下首富,如果方正阳答应与我们宋家联姻,子星,以金陵方家、洛阳李家、再加上我们宋家的实力,不管今后天下发生什么巨变,都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帐外方若兮听后心中大震,暗道: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么有用啊,看来,以后要对自己更加好一点了。不过,想利用我?可没那么容易!
这时,屋内宋子星忽道:“叔父,子星认为,此时不应去金陵提亲。”
“为何?”老者问道。
帐外方若兮闻言,暗道:算你小子是个明白人,你要是敢去提亲,我一定要你看不到金陵的太阳,在路上我就把你……
这时,就听宋子星回道:“方正阳已逐了二女儿出去,我又以何由向其提亲呢?此其一,再有,听叔父说,似有很多人想娶这方家二女,但偏偏方正阳却在这时把女儿逐出了家门,不管不问,此事似乎颇有蹊跷,叔父也说,方家可大量提供兵器和战马,当年圣祖皇帝也正是借助了方家的支持方能一统天下,方家一直以来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地位特殊,不是轻易可以拉拢的。叔父,子星认为,如今皇上虽病体缠身,但毕竟没有薨逝,此事尚不宜操之过急,过早暴露自己,我们还需观望一二,谋定而后动。”
“哈哈……”老者听完这席话,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帐外的方若兮闻声不明所以,就听老者道:“好!好!来此之前我与你爹商议过,也正是这个意思,叔父刚刚只想问问你的想法,子星思虑甚周,叔父甚感欣慰,唉,可叹叔父之子俱不成才,宋家将来交与你手上,我和你爹都放心了!”
“谢叔父信任。”宋子星恭敬回道。
老者又道:“子星,今夜叔父来此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这也是叔父急忙从京城赶回来的主因。”
宋子星正色道:“叔父请讲。”
帐内,老者附耳与宋子星说了些话。
帐外,方若兮努力去听,也只隐约听见‘宋家’‘朝廷’等几个模糊的字句。
半响后,忽闻老者咦了一声,问道:“子星,这幅画你从何得来?”
画?帐外方若兮一听,这才想到,对呀,自己是来偷画的,怎么成偷听的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人大喊:“什么人?”
哎呀,被发现了。
怕了你了
那天要不是方若兮跑得够快,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就在之后几日,方若兮遭遇了几件事,直到那时她才真正知道宋子星此人到底有多冷酷,有多无情,有多不讲理,有多欺负人,有多讨厌,有多令人厌憎……
昨晚,偷画失败了,再无从下手。并且,昨晚她偷听到的话,终究有些隐忧。方若兮心里虽因这事耿耿于怀可也无可奈何,便放弃了偷回那幅画的想法,第二日一大早便骑马离开了藏书镇,向杭州城行去。
好巧不巧,就在方若兮骑马慢悠悠地行于官道上时,恰好遇到宋子星率军行过,官兵一路小跑,宋子星策马行于其中。
方若兮行在前方,闻声回头,赶忙策马让在路边,想等他们过去再走。
今日晨光明媚,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正大光明地看宋子星。宋子星溺水的那一晚,她根本未曾仔细看过,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其他一概不知,再说,他当时狼狈的样子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而今,也算是方若兮第一次正视宋子星。
她举目望去……
早晨的阳光柔软地有如轻纱,轻缓中带着一种诗意的淡雅。
他青衣如水,双眸如星,神态清冷,仿佛隔岸的素心兰,不染尘埃地淡淡清艳。
只一眼,方若兮便已怔愣。
这样的一个男子,方若兮怎么也无法与那晚在太湖被他踢晕的男子联想在一起。想起那晚,他□着上半身,方若兮不自觉地热了起来。不禁用手给自己扇风,边扇边道:“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啊,一大早就开始这么热了。”
官道上两边都是树林,此处多鸟,官兵行过方若兮身边时,恰好有一群鸟从官道上方横飞了过去,速度极快,可就在这时,一坨鸟屎从天而降,恰好砸向了方若兮,方若兮反应很快,知道此刻从天而降的是鸟屎,自然不会伸手去挡,又因马已靠在路边,再躲的话就掉到身后的沟渠里了,所以情急之下只得迎着鸟屎催动掌风向外一送,把鸟屎挥了出去,可恰好这时,宋子星骑马从旁而过,这鸟屎不辨方向更不辨人,在空中几个翻滚飞向了宋子星,就在方若兮发觉想提醒他一句时,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宋子星已然察觉了身侧有不明物体飞向了他,突然一挥衣袖,而后,只见他身后骑马跟随他的副将的鼻子上糊着一团黑白相间的柔软物体,正是那坨鸟屎,副将下意识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面色变青。
宋子星也看到了,嘴角微微一挑,又抿紧了。蓦地看向路旁的方若兮,仿佛那坨鸟屎是方若兮放的‘暗器’一样,方若兮无辜地指了指天,示意宋子星,那‘暗器’其实是鸟放的,不是她,宋子星看着她,那双眼睛看似清冷,却暗藏着不同他人的睿智和冷静,不知为何,方若兮忽觉有些羞涩,那副将不明所以,顺着方若兮的手指看了看天,而后虎目含威瞪向方若兮,方若兮一见,忙向天上看去,一看,惊道:“鸟呢?刚刚明明有一群的……”忙四下里寻找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副将早已哇呀呀提枪向她刺来。她心里这个委屈啊……一扫面前这么多官兵,她二话不说,策马就逃,口中喊道:“不是我,是鸟!”
副将正要提马去追,却听宋子星沉声喊道:“武政,回来。”
副将武政心中虽怒,闻声却压下了马头,抑制住心中火气,退到了宋子星身后,未继续追赶。
宋子星看都没看早已远去的一人一马,只大声对已停下步伐的官兵道:“继续赶路!”
众官兵齐声道:“是!”
人马继续向前行进。
杭州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若兮这些天一直都是打扮成风流才子模样,四处闲逛,好不逍遥。
这日中午,方若兮腹中饥饿便打算去杭州城最有名的风来酒楼去吃点精致的小菜,未料恰好碰到武政一群人出来喝酒。说来也巧,二人同时进门,一抬头,便来了个面对面。
因方若兮装扮与前两日一样,武政一眼便认出了她,这一次,方若兮可没那么好运逃走了,因为大门已被武政挡住,武政是个武夫,言语粗鲁,二人几句不合,便动起手来。
从酒楼打到大街,再从西南打到了西北,一路人群四散躲避,有人认识武政,自在一旁为其助威。
武政勇猛,方若兮一时片刻竟讨不到便宜,但几招过后,方若兮便已察觉武政力气虽大,乍一看拳脚功夫扎实虎虎生风,但武功招式却极为平常,方若兮一笑,终于等到武政露出破绽,一指向武政的笑穴戳了下去,可就在这时,一阵掌风扫过方若兮的面颊,她险险躲开,而后就听一人朗声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的武功。”
方若兮稳住身形,闻声向那人望去,一见,竟是宋子星。
这时,宋子星的掌风已到了近前。
宋子星的掌风内力绵延不绝,方若兮顿感压力,只得小心谨慎,见招拆招。因此刻他二人正在大街上,四周有人围观,恐误伤他人,所以都没有使用兵刃。大街狭窄不能随意施展, 二人打到酣处,只见不远处有个高台,先后施展轻功一跃其上,高台宽阔,二人打得更加难分难解。
五十招过后,宋子星忽道:“这位公子,如果今日你输在我手里,须向我的副将武政为上次之事赔礼道歉。”
方若兮避过一掌,道:“好,上次之事虽然并不怪我,屎是鸟拉的,也是你挥那坨鸟屎到他的鼻子上的,但如果今日我输了,我愿意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向他赔礼道歉。”
方若兮言下之意,那坨鸟屎不是她拉的,那坨鸟屎也不是她挥到武政鼻子上的,明明就是鸟与他的错,他却摆明了不讲道理,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她头上,她不服。但如果她比武输给了他,她愿赌服输,愿意承担下这个罪名,去赔礼道歉。
宋子星自然听出她话中嘲讽之意,当下一声冷哼。一掌疾速向方若兮挥去,方若兮一见,当下运足了内力,迎面接去,只听得碰的一声,二人退开,各据一方。
方若兮气息翻涌险些抑制不住胸口地涌动,举目看向宋子星,只见他面色不改,气息若定,方若兮知道,她输了,不禁黯然低下头去。
这还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与人单打独斗输了,她心中虽不痛快,但仍打算依约给台下的武政道歉,了结此事。
可就在这时,一浓妆艳抹手舞红帕的婆子突然奔上台来,拖住宋子星的衣袖便道:“哎哟,这不是宋将军吗?老婆子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那,早知宋将军对周二小姐有意,直接去府上提亲不就是啦,何必还特意来此当众比武招亲呢?”
比武招亲?方若兮与宋子星闻言均是一怔,方若兮先行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绸缎横幅,上书几个大字:“比武招亲”!
方若兮目光流转,看着那婆子拖着宋子星的衣袖不放,还在那里唧哩瓜啦的没完没了,宋子星正要不耐地挣脱之际,方若兮忽然昂首挺胸,很像个扛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一般,对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宋公子,在下认输了!虽然在下对周家二小姐的爱慕不比宋公子的差,但既然是比武招亲,输了就是输了,在下恭喜宋公子抱得美人归,告辞!”言罢,不由分说,足下一蹬,箭一般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