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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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沣见是鸡丝细面,宽汤清油,清香扑人,不由笑道:“劳驾,可真是多谢了。”
兰琴笑嘻嘻地道:“尹小姐老早叫厨房预备下了,又不敢下得太早,怕六少过来
时面又糊了。”慕容沣接过筷子,兰琴悄无声息就退出去了,慕容沣胃口甚好,
慢慢吃着面,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静琬含笑道:“我问了姝凝姐姐啊,姝凝姐姐真是细心,大哥你爱吃什么,
爱喝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姝凝姐姐都牢牢记着。”慕容沣神色微变,
不由自主一筷子面就停在了嘴边,静琬怕弄巧成拙,不敢再说,只笑着问:“你
怎么不吃了?”

    慕容沣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了?”静琬见他虽是笑着,眼里却露出冷峻
的神色,心中害怕,微笑着叫了声:“大哥。”话音犹未落,慕容沣已经将筷子
一掼,那双筷子上端本有细细的银链子相连,只听“啪”一声银链子断了,一支
筷子斜斜地飞出去,另一支落在地上,那碗中的汤水都震得溅了出来,他的眼睛
如能噬人,只是咄咄地逼视着她:“尹静琬,你不要逼我太甚,今天我就将话说
明白了,我不当你的劳什子大哥,我喜欢你,那一枪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
了我的命,我那时就下了决心,只要你活过来,你就得是我的,哪怕你恼我恨我,
我也在所不惜!”

    静琬不防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见他眼中一片灼热,似是焚焚欲燃的火苗,
她本来坐在床畔,他却伸手就抓住她的肩头,她大惊失色,霸道而温热的双唇已
经覆上她的嘴唇,她稍一挣扎,牵动胸前伤口一阵剧痛,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他却趁机攻城掠地,辗转吸吮她唇齿间的甘芳。她怕到了极处,伸手去推他,却
被他箍得更紧,他的气息霸道地夺去她的呼吸,她无力地攀附在他的臂弯里,指
尖划过他的颈中,他吃痛之下终于松开手来。遇上爱(36)

    他粗重而急促地呼吸着,她本来是胆子很大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
也慌乱到了极点,只是轻轻喘着气。他却低低叫了一声:“静琬。”她微扬着脸,
他的目光滚烫热烈,声音却压抑而喑哑:“静琬,我希望你能够留在我身边。承
颖只怕就快要开战了,我不能让你走,更不能和你隔着烽火连天。”

    静琬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安而惶恐,她是很少害怕的,所以这种感觉
令她战栗,唇上犹有他的气息,这气息如此霸道而热烈,如同点燃她心底最深处
的隐秘,她竟然不敢去想,只是恍惚地找最不相干的话来问:“为什么要打仗?”

    他的眼里有幽然的火簇,透出明亮的光来:“这一仗在所难免,承颖对峙多
年,绝非长久之策。我近年来早做打算,惟有平定这江北十六省,然后再与南方
的姜双喜、李重年一决胜负。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总应该有个了局。”

    静琬骇然望着他:“北方有俄国人虎视眈眈,而颖军这些年来与承军旗鼓相
当,你若是南北同时用兵,如何能有半分胜算?你真是疯了。”

    慕容沣凝视她半晌,忽然在她鬓旁轻轻一吻,静琬一时怔忡,竟没有闪避。
他微笑望着她,说:“我可不是疯了?才会这样发狂一样喜欢着你。戎马倥偬是
男人的事,本不该对你说,可是,我要叫天下人都看着,我要叫你知道,我有什
么样的抱负。静琬,我要给你世间女子都仰望的幸福,我要将这天下都送到你面
前来。”

    十四

    外面细微的一点声响,静琬有些恍惚地转过脸去,是下雨了。雨很快地下大
起来,打在树木的枝叶间簌簌有声。本来是初夏季节,可是因为这雨声,总叫人
想到深秋,一丝凉意沁人肺腑,她竟然像是害怕起来。

    她想到小时候,不过七八岁,家里还住着老宅子,夏天里突然下起大雨,她
和建彰在后院里,她拿瓦片堵了下水沟,满院子的水,她拖着他在院子里淌水玩。
浑身淋得湿透了,就像两只小水鸡,可是那样的快活,只会格格地笑。最后奶娘
寻来,又急又怒,方才将他们拎回上房,父亲动了大气,随手拿了鸡毛掸子就要
揍她,建彰吓得跪下去:“伯父,伯父,是我一时调皮,不关妹妹的事。”

    小时候他总是叫她妹妹,回护她,偷偷地替她写大字,因为她不爱写毛笔,
可是每日要临帖交差,他在家里替她写了好些张,让她每日去搪塞。

    到如今,他的一手簪花小楷与她的笔迹几可乱真。

    不知几时,他不叫她妹妹了,是进了学校吧?她念女校,外国人办的,学校
里的同学都是大家小姐,非富即贵。小小一点年纪,也知道攀比,比家世、比时
髦、比新衣,她总是顶尖出色的一个,样样都要比旁人强。留洋之后一位顶要好
的女同学给她写信,那位女同学与内阁总理的公子订婚,虽似是有意无意,字里
行间,总有炫耀。她隐约生过气,可是一想,建彰温和体贴,这世上没有第二个
人待自己比他更好了。

    慕容沣见她只是出神,于是走过去关窗子,说:“夜里风大,你伤才好些,
别受了凉。”他回过头来望住她,冲她微微一笑。

    她心里乱到了极点,想到那日在兰花房里,他所说的话。自己当时竟然微有
所动,她马上又想到建彰,一想到建彰,心中便是一阵牵痛。自从相识以来,慕
容沣便如同一支响箭,打乱了她全部的节拍,她原以为人生顺理成章,和建彰相
爱,结婚,生子,安稳闲逸地度过后半生,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他不同,他甫然为她打开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凡人仰望的绮光流离,还
有太多的变数与惊险。那样咄咄逼人,熠熠生辉,又生气勃勃,便如最大的诱惑
刺激着她。他说:“我要将这天下都送到你面前来。”

    世上有几个男子,可以对着心爱的女子如此表白?她并不贪恋荣华富贵,可
是她贪恋这种新鲜的、刺激的、不可知的未来。只是内心深处一点惶恐的念头,
总是抓不住,不敢去想。今天晚上他将话都说明白了,这恐惧却像是更加深重而
清晰,她在混乱的思绪里清理着,渐渐理出头绪,那种害怕变成一种冰冷,深入
脏腑的冰冷,她知道无法再自欺下去,一直以来隐在心底里的疑问,她不能再硬
作忽视了。她突然打了个寒噤,抬起头来。

    她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说:“六少,有件事情你要明白地告诉我,你曾经
对建彰做过什么?”

    他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经预知,脸上是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表
情,眼中目光一闪,他的嘴角往上一扬,说道:“我就知道你终有一天会问。”
她的心里冷到了极处。

    他的话语漠然:“我什么也没对他做过,我不过叫他明白利害关系,静琬,
他不够爱你,起码他不肯为了你,放弃在承州的生意,放弃金钱利益。”遇上爱
(37)

    静琬只觉得无与伦比的失落,也不知是失望建彰,还是失望他这样坦白地说
出来,眼里只是一种绝望的神气:“果然,你这样卑鄙。”他的心抽搐起来,他
并不是怒,而是一种自己都难以清晰分辨的伤痛:“卑鄙?我也只是叫他自己选,
不能说是我卑鄙。静琬,这个世上的所有事物,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他连争都不
会争,如何能够保护你?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大丈夫?”

    她的眼底有黯淡的火苗:“你以强权迫他,他还能怎么样选?”

    他攥住她的手:“静琬,我爱你,所以我要教他知道,我比他更爱你。这不
是我用手段,我只是将事实摆出来给他看着。”她淡然道:“你不能以爱我做借
口,解释你的巧取豪夺。”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怒火:“巧取豪夺?原来你是这样
想着的。尹静琬,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我慕容沣,我若是巧取豪夺,姓许的只怕连
性命都保不住;我若是巧取豪夺,就不会敬你爱你,到现在也不碰你一根小指头。
我自问二十余年来,从未对人用过如此心思,你想要的,我恨不得都捧到你面前
来,我待你如何,原以为你是清楚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他一双眼
睛就如要噬人一样。

    他如此的咄咄逼人,静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将心一横,脸一扬大声说:
“因为我不爱你。”

    这句话清清楚楚,他浑身一震,她也像是受了一震。他望着她,就像是做梦
一样,他“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低声说:“你不爱我?”她心里像沸着一
锅水,无数的气泡涌上来,不知为何就要迸裂开来一样,她硬生生压下去,像是
对自己说一样,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我不爱你。”他的手心冰冷,骨节僵硬地
捏着,那手劲像是突然失了控制,她的手上受了剧痛,可是她心里更乱,像是一
锅沸水全倾了出来,灼痛之后是一种麻木的痹意,明明知道麻痹过后,会有怎么
样的入髓之痛,只是想:我不能想了,也不要想了。

    她慢慢地将手抽回来,一分一分地抽回来,她转过脸去,说:“六少,请出
去,我要休息了。”

    慕容沣说:“我就知道你会怨我,可是我不过叫你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他
口口声声说爱你,可是一危及身家利益,马上就弃你而去。静琬,你还不懂得吗?”

    她心里空空的,是一种比难过还要难受的滋味,仿佛谁将心掏去了一片,硬
塞入一种生硬的东西来,她本能地抗拒这种生硬,她仰起脸来,脸上缓缓绽开笑
颜:“六少,你说得对,你不过叫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可是人生在世,都是不
得已,难道六少可以为了静琬,放弃这身家性命,半壁江山?”

    他一时怔忡,过了许久,才叫了一声:“静琬。”她继续说下去:“六少,
己所不能,勿责于人,难道六少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得吗?”

    他的心揪起来,她的神色冷淡而疏离,这疏离令他心底深处翻出痛来,他从
来不曾觉得这样无措,二十余年的人生,没有什么事物是他得不到的,而且,他
明明知道,还有更好的等待着他。他有雄心万丈,他俯瞰着这世上一切,可是惟
有这一刻,叫他清晰地感到正在失去,这失去令他无措,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声,听在人耳里,只是添了一种莫名的烦乱。
她微垂着脸,耳下一对坠子,沙沙地打在她的衣领上,灯光下小小两点黑影,摇
曳地投在她姜汁黄色绮云罗的旗袍上,绮云罗这种衣料本来极是轻薄软滑,灯下
泛着冷冷的一种莹白光,他想起适才将她搂在怀中时,缎子冰冷地贴在他的手臂
上,惟有她是灼热的,令人生了一种迷乱的狂喜,如同飞蛾扑向火。

    可是现在只有缎子的凉意留在他的臂膀上,这凉意慢慢就流到心里去了,在
那里迸发出无可抑制的绞痛来。他是明明知道已经只余了失落,她的耳坠还在那
里摇着,仿佛一颗不安静的心,摇得他也心神俱乱,无法去细想。

    这一年承州水气充沛,五月里下了数场暴雨,到了旧历六月,连承江都涨起
水来,江水泛着豆绿色,浑浊而急促地卷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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