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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明珠道:“只是我如今身子一日重似一日,没有要紧事,也不大好出门,竟不得来看你。”
郑明艳握着琪哥儿两只软软的小手,逗着他从这头走到那头,一边笑道:“大姐姐这样说,我可当不起,大姐姐时时打发人往我那边送东西,叫人来瞧我,一家子看着,都艳羡的很呢,我才该上门磕头呢,且嫂子又亲自坐车来看过我两三回,还有宁婉郡主,嘉泰县主这些表姐们,前儿也打发人给我送时鲜来。”
郑明珠笑道:“你是新媳妇,总串门儿不大好,明年再说吧。”
嘉泰县主是平安公主的独女,年纪比郑明珠小一岁,没想到郑明艳与她倒也能交好。
真是有本事。
不过想到她一个无母庶女,就能在朱氏身边安下两个钉子这样的事迹,郑明珠便觉得,这也能想得通。
两姐妹在屋里低声说着私房话,直说到了快午饭时分,林氏才进来说:“爹爹说了,难得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今儿都回来了,便一家子都在正房吃饭吧。”
她又对郑明艳笑道:“二姑爷也来了,如今也在那边书房里和爹爹、世子爷、大姑爷说话呢,咱们也该过去了。”
正房原是郑瑾和朱氏住的,林氏虽说掌了家,到底只是世子夫人,依然住自己的院子。
叫奶妈来把琪哥儿抱走了,郑明艳就扶着郑明珠站起来,郑明珠笑道:“我如今还灵便的很,用不着你扶。”
郑明艳抿嘴笑:“就当是妹妹的孝心罢了。”
姑嫂被一群丫头簇拥着去了正房,正房已经摆开了两张桌子,爷们的在外头正厅,女眷的在里头西次间。
郑瑾、郑明玉、陈颐安、燕家五少燕祥敏都坐在正厅了。
郑瑾见媳妇和出嫁女儿们也都到了,叫他们都在一边坐了,便吩咐林氏:“难得今儿都回来了,叫老二、老三、老四、四丫头,五丫头都来。”
林氏恭敬应了,便打发人去请。
郑明珠看了陈颐安一眼,见他笑着只端着一杯茶慢慢品,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也就放了点心了。
燕翔敏到底家里是新贵,比起郑明玉和陈颐安这样的世家子弟来,立时就分出了高下,他坐在陈颐安身边,就忍不住要歪着身子去寻他说话。
陈颐安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着应酬他,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一会儿,连郑明朝、郑明真都被请了来,郑明朝被禁足良久,此时显得有些萎靡,而郑明真见一大群人,则明显有些紧张。
郑明珠在心里叹口气。
郑瑾见子女们都来了,环视了一圈,每个人身上都看了一眼,才缓缓开口说:“今天人都到得齐全,我有几件事要说。”
众人听得这句话,便全都站了起来。
郑瑾抬手示意:“你们都坐着吧。”
郑瑾说:“老二的亲事,我和你哥哥嫂子商量过了,定在年前就娶。”
因郑明朝未成亲先有侍妾待产,王家的二小姐与其退了婚,转定了史家庶出的三小姐,如今虽说高氏已经流产,也自然不会变了,只没想到定的这样快。
郑明朝看起来很怕郑瑾,此时有心要说什么,却是嘴动了动,并不敢说,只给自己的妹妹郑明真使眼色。
郑明真是嫡幼女,一向是家中最为受宠的女儿,郑瑾尤其宠爱,不怎么怕郑瑾,此时就脆生生的道:“爹爹,既然二哥哥要娶嫂子,便该接了娘回来呀,到底是亲娘,新嫂子还要给娘磕头敬茶呢。”
“闭嘴!”郑瑾没说话,郑明玉倒是恼了。
郑明真见大哥不想要自己亲娘回来,顿时眼泪汪汪的道:“爹爹,你看大哥哥,娘就算有错处,到底没得罪了大哥哥,就这样拦着,大姐姐还没说话呢。”
倒寻上她来了!难道以为她还会维护朱氏吗?郑明珠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竟然敢给自己亲生父亲下药的小姑娘——不论到底她有多少所谓的苦衷,她都再也起不了什么维护的心思了,便说:“要我说什么?大哥说闭嘴,你自然就该闭嘴。”
“你!”郑明真站起来:“你竟然也这样说,枉娘对你那样好!你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郑明玉额上青筋暴起,再忍不住,一步跨上前去就是一个耳光,打的郑明真踉跄了两步。
显然郑明玉虽然暴怒,还是留了力的,郑明真这样娇嫩的小姑娘也没有立时晕过去,只是一边脸颊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一脸不能置信,眼泪越发流的厉害,可是苦于再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郑瑾,指望郑瑾给她出头。
少有大家子的哥哥这样粗暴的管教妹妹的,至少郑家还是第一次,在场的郑家子弟,连同燕翔敏都惊呆了。
郑瑾拍一下桌子:“都给我坐下!”
郑明玉这才愤恨的坐了下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比郑明真还愤恨几分。
郑明珠忍不住又朝陈颐安看过去,他一脸镇定,带着一点闲适的微笑,丝毫不为所动。郑明珠说不出的好奇,看郑明玉这样的表现,显然先前的密谈,三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对郑明真并没有很严重的后续处罚。
不然郑明玉必然不会这样愤然出手,自然是明知道她害父亲,却最终没有把她怎么样,一腔愤怒难以发泄,这个时候显然是忍了又忍才出手的。
郑明真哭着就要跑,却被林氏的丫鬟拉住,硬按着坐下来,林氏淡淡的说:“爹爹说了,都坐下。”
郑明真无助的左右看看,人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郑明朝似乎有点什么不详的预感,有点坐立不安。
郑瑾接着说:“待老二娶了媳妇,我就会上表请辞爵位,世子袭爵。”
这才真是重磅炸弹!
郑明朝郑明真跳起来不说,林氏、郑明珠、郑明艳以及其他弟弟妹妹也一脸惊讶。
郑明艳是单纯的惊讶,不过她到底灵透,随即就若有所悟,刚才这一系列场面,看得出,朱氏一系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且还必是极严重极阴私的事。
郑明艳的表情就放松下来了,低了头,一声不吭,她是出嫁女,本来就没她说话的余地,且大哥袭爵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
郑明珠的的惊讶却不在于郑瑾让哥哥袭爵,而在于陈颐安竟然真的把这件事办成了!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呀。
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说话的地方,郑明珠只听着郑明玉站起来道:“爹爹春秋鼎盛,何必这时候请辞,还请爹爹三思。”
郑瑾叹口气:“我意已决,你不必说了,这些年你办事也有章法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郑明玉的语气很平静,显然不过走一个过场。
郑瑾再扫视了一圈,最后说:“五小姐年少骄纵,顶撞兄嫂,不懂规矩礼法,我已请宫里赐两位嬷嬷,专司管教。明日起,便迁入红叶居,没有世子的命令不得进出。”
屋里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郑明真。
郑明珠猜想,这是打算要把郑明真关到出嫁吧。
郑明真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东窗事发,此时又惊又怕,遍体冷汗,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郑瑾看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两眼,吩咐道:“那这就把五小姐送去红叶居吧。”
☆、170安少的华丽演出(三)
这样的状况下;这一顿饭;简直没有人吃的下去;一家子都沉默的陪着郑瑾慢慢的用完一餐饭,待郑瑾走的时候,简直如释重负。
甚至也并没有人预备去看郑明真;郑明艳和燕翔敏饭后就告辞走了;其他的庶妹庶弟悄悄儿的回了自己院子;连她的同胞兄长郑明朝,在看到郑瑾的目光表情之后,犹豫了一下,也就拖着步子慢慢的走了回自己的院子。
红叶居在整个宅子的东南角落里,十分偏僻,郑明真怎么哭喊都传不出来。
郑明珠更是连想都懒得去想她,只是百爪挠心想知道陈颐安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又不好走,郑明玉吩咐她留下来,大约要说点什么。
郑明玉说:“爹爹说了,眼看二弟要娶妻了,妹妹们也在大了,要许配人家,太太这事便不好声张,不如慢慢的放出太太生病的消息,今后再作计较。”
这也是应该的,如今朱氏暴亡,郑明朝服丧不能娶妻还是小事,这送家庙的风波没过,便就暴亡,越发引人猜忌,倒耽误了底下几个妹妹的姻缘。
郑明珠忙道:“爹爹想的周到,连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也都瞒着才好。”
郑明玉颔首。
林氏叹道:“昨儿世子爷与爹爹谈了一晚上,该说的都说了,五妹妹做这样忤逆的事,是太太吩咐的——太太虽被送了去家庙,到底外头也还有一两个得用的人,太太哄着五妹妹那药慢慢的吃了并无性命之忧,无非是发病卧床,到时候五妹妹便去求一求爹爹,爹爹或许便会接了太太回来照顾爹爹,想来也是,若是爹爹真是病了在床,不管是咱们还是你们家,谁也不好硬着心肠不许太太来照顾爹爹的。”
照郑瑾这样回护朱氏的样子,若是没有出意外,事情顺利进行下去,他或许是真的会提出接朱氏回来的。
郑明珠点点头。
林氏又道:“昨日爹爹与世子说,五妹妹年纪小,只怕是觉得太太不在,家都不成个家了,一心只想着若是太太回来,自然就如同以前那般安宁了。我只觉着,这只怕也是爹爹的意思吧。”
这真奇了,郑明珠不由问:“嫂嫂怎么会这样想呢?”
郑明玉见林氏抿着嘴不说话,才说:“你嫂子觉得,爹爹是不是想着当初太太在的时候,家里头一片祥和,并没有出过什么要紧事,半点也不让爹爹操心,如今一时不在了,家里头闹的这样儿,爹爹英雄一世,自然是最不耐烦这些后宅琐事的。”
林氏只是苦笑。
原来是担心爹爹对她不满。
郑明珠立刻便道:“嫂嫂也太肯多心了,依我看,嫂嫂当家之后,孝敬爹爹,疼爱弟弟妹妹们,御下有规矩有法度,在外头走动也是再没半丝儿错处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便是二弟弟被关,送走三妹妹,连同如今五妹妹的事,那也是因着太太,并不与嫂嫂相干,嫂嫂切不可妄自菲薄。”
林氏叹气道:“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三妹妹下的那碎骨子,是吩咐她的奶哥哥在药铺里买了,装在一匣胭脂里递进来的。”
郑明珠劝道:“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小姐的奶哥哥替小姐买一点东西,谁家没有呢?也没有谁家守门子的竟然敢打开小姐的东西来看的,这也是因着小姐尊贵的缘故,并不是不尽职,更不与嫂嫂相干。再说了,纵然他们看到了,也认不出是什么来,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了,便是咱们,也是第一回听说,嫂嫂何必把这些揽到自己身上呢,真真论起来,这也不过是太太做下的因果罢了。连五妹妹这样的事,简直匪夷所思,谁家又听说过呢?我倒是觉得,就是因二弟弟三妹妹并五妹妹这样儿,爹爹才越发对太太不满呢。”
林氏觉得这小姑子近年来真是越发伶俐越发懂事了,说话也熨贴,心中颇为感激。
郑明珠又笑道:“且如今爹爹要把爵位传了给哥哥,今后这府里终究也是嫂嫂做主,更没什么要紧,倒是今后爹爹赋闲在家了,我得闲了也能常回来给爹爹请安。”
郑明珠是懂了林氏的意思,她这样子示弱无非就是像她求助,郑明玉这一次袭爵,郑瑾不见得十分心甘情愿,越是这种家庭关系,越是女孩儿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