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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翰有过多少风花雪月的事,怕是连自己都数不清楚了,李锦然自问能不被人轻易迷惑心智,却依旧被他为她所做的事或多或少的感染到,更何况那一心只想做皇妃却未曾识破赵翰目的的周荷呢。说是没有把握不过是被周荷的美貌吸引住,想多与她来往些日子罢了。赵翰到底比不过赵灏,赵灏永远都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李锦然轻轻地叹了一声,别有所指地说道:“你我可以等,可赵灏未必会等。我认识有些时日,自认还是了解。他必然知道我要做什么,若我们的动作比他慢,那先机就被他抢占了去……”
赵翰听见李锦然提及赵灏,脸色变得十分不悦,说出口的话也不复方才那般温柔,沉声说道:“可周荷只有一个!”
哈哈,周荷只有一个,李锦然听见他这话差点要笑出声来。赵翰白白混了这么多年的风月场,连周荷的伎俩都看不出。若是此刻与她走近的是赵灏,周荷照样来者不拒。她要的是皇妃的位置,至于是谁给的并不重要。李锦然看着脸色不悦的赵翰,十分认真地说道:“当初她来李府,为引起赵灏的注意,故意从我这骗走江曲之计讨好他。如今见在赵灏的身上没戏,你又主动去接近她,她不可能放着到嘴的肥肉不吃。你以为她对你上了心,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计策。倘若赵灏此刻再来李府去找她,再等着他用我们的方式扳倒周良,再用他的人坐上御史大夫的位置,你想赢赵灏,就更没指望了!”
赵翰的脸色变得铁青,似是被人拆穿心中所想愤怒至极,再无好脸色地看向李锦然,道:“女人太聪明了会惹人厌恶,你难道不知这点吗?”
若不是赵翰难过美人关,李锦然大可以继续做一个温顺乖巧的小女人,只可惜她等不到赵翰拖延时间了。她对赵翰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虽然她故意与赵灏决裂,可赵灏的暗卫却依旧在暗中保护她。赵翰的心思复杂比赵灏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总要留着暗卫在身边以防不备之需。如今她的动向皆被赵灏掌握在手,若是赵灏猜到她要做的事,自然会抢先下手。她与赵灏合作多次,知他做事不喜拖泥带水。他会等到周荷被人救出之后再将其暗杀,可她觉得这样的死法太过便宜周荷。她想自己亲手解决她。面对赵翰怒极的模样,李锦然丝毫未见生气,反而笑道:“四殿下,我明知说这些话会让你生气可还是说了出来,你难道不知这是为什么?那周荷每晚与你甜言蜜语、花前月下,可若有朝一日你失了权势,她必会投向他人怀抱,有舍才有得啊!”
赵翰并不知李锦然心中所想,却叫她这番话触动了心弦。他怎能被周荷的美貌所迷惑,真正能让他得到想要东西的人在就在眼前。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毫无怒气的李锦然,语气略微僵硬地说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不要介意,我……”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李锦然坦诚地说道,“周荷生的美貌,又温柔可人,很少有人能不喜欢她。”
“这些日子我与周荷多有接触,她对我看似十分真心。再过五日便是赏花大会,我会想办法喝下她的酒,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可好?”赵翰已从刚才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带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看向李锦然。他一直都明白眼前的女人是与众不同的,方才他说了那样重的话,换作别的女人可能早就泪流满面连连叫屈,可她却沉稳如常。越是与她相处,越会发现她的独特,不经意间他又看到她脸上还未消退的刀伤,不由开口道:“改日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也许这印子能消下去呢。”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反正长得又不美,何必在意多一道疤痕,可是四殿下嫌弃了?”李锦然倚在床榻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赵翰走上前轻轻地握住李锦然的手,轻声说道:“你既是将我看得透彻,必然也看得明白我的心意。我有意拿下这江山,可我还没有这样的能力。若你肯帮助我,待我有朝一日坐稳了江山,便……”
“便如何?”李锦然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赵翰,似是极为期待他的答案。
赵翰知道眼前的女人并不像他从前接触的那般容易欺骗,甜言蜜语说得再多不如亲手为她做一件事。这些日子他每日坚持不懈地探望已让她心生好感,此刻断不能前功尽弃。他揉了揉她的青丝,认真地说道:“便许你皇后的位置,让你成为六宫之首,从今往后再无一人敢凌驾于你之上。你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寄人篱下。可以将锦绣接到皇宫里,宫人将对她敬畏有加,无人再敢笑她痴傻。你的母亲也不用再时刻担心她能不能活过明天,她会得到最好的御医诊治。还有那些曾让你吃过苦、受过委屈的人,你可以将他们满门抄斩。我让你当一个世人皆为羡慕的皇后。”
赵翰揣摩着李锦然的心,知她在李府吃苦受难,还要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带那长年痴傻的妹妹。他认为提出的这个条件,定能让李锦然感动得无以复加,从而踏踏实实地为他做事。
赵翰提出的条件的确足以让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可并不包括她。李锦然早就恨透了尔虞我诈的生活。当初赵灏就曾对她说过,除了正妃之位不能给,其他的都允诺给她。如今赵翰又说给她绝世宠爱,连那皇后的位置都送给她。如此看来,赵翰开出的条件的确比赵灏好太多。可惜的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踏入那是非之地。二夫人与周荷尚且让她难以对付,更何况入了后宫,那将会有更多的明枪暗箭,她又怎么会将母亲与妹妹送进那钩心斗角的深宫中。
李锦然淡淡地看着赵翰的眼睛,笑道:“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怎有滔天本事助你取得天下江山。您如今待我这般好,我尽其所能帮助你便是。”
李锦然这话说得极为委婉,却叫赵翰听得十分明白。他以为这段时日已将李锦然看得透彻,凭他要给她皇后的承诺,她必定会答应他。可李锦然竟然拒绝了他,又将话说的这样漂亮。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不对她好,可心里明白,李锦然的尽力,必然是在不触动她底线的份上。他略微沉思地说道:“锦绣如今在何处?”
提到李锦绣,李锦然缓缓地低下了头。出李府前她亲手将锦绣送到周良的府上,如今想看她一眼都难如登天。二夫人游山玩水一说定然瞒不过周良,兴许周氏一踏进府衙,吕生就向周良禀报了。周良老谋深算,必然明白是自己在设计要他跳进去,他怎会这般容易出面。而锦绣又迟迟不回李府,他是想拿锦绣与周氏交换。她明白这点却不能这么做。一旦放出周氏来,周良绝不会让自己好过。他没了软肋,便可将自己揉扁搓圆。
赵翰见李锦然神情黯然,顿时明白李锦绣所在何处,目光复杂地看向她,道:“你不会是想拿周氏与锦绣做交换吧?”他不假思索地问出此话后,立刻反应过来不妥。李锦然最在乎的就是亲情,莫说是要交换周氏,就是要她的命,也会毫不犹豫。他见李锦然似是有了些许怒意,急忙改口道:“周良为人精明得很,李锦绣当着众人的面住在他的府上,他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只管放心便是。”
李锦然忽然面对着墙壁侧躺过去,这令赵翰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正欲再说些让她宽心的话,她却缓缓地开口道:“我这会儿乏了,四殿下也该到出去的时间了。外面还有美人在等候,莫要让她等急了才是。”
赵翰虽未曾与李锦然说过他与周荷之间的事,可李锦然十分明白周荷的伎俩。这梅苑外又有她的暗线,必是将赵翰与她的一举一动都一一禀明。周荷聪明,故作不争不抢,只与赵翰偶遇几次。周荷美貌又善解人意,赵翰与她相处多日,必然会对她心生好感。呵……美人啊美人,在你最得意之时,便是你好日子到头之日。李锦然闭着眼睛,佯装熟睡的样子。
赵翰站在她的床榻边,看了她的睡颜良久,终是叹道:“若我是寻常百姓多好,这样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卸下所有防备,放下打打杀杀的生活,再好好地寻一个人过一生。但现在完全不由我,我不害人还是会有人来害我,三哥不就是个例子吗?你早就看出我别有用心地接近你对不对,可你聪明地不戳破。你让我利用,却也在利用我。呵呵,我们都是同类人。”赵翰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李锦然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想到赵翰方才那番话,竟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想不到他心心念念地要拿下江山,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赵翰出了梅苑,刻意地在亭子里纳凉,闭上眼睛故作疲惫之态,手指轻轻地揉捏着额头,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四殿下可是累了?”周荷轻轻地问道,将手中的食盒递到赵翰面前,两片朝霞飞上了面颊,只看了一眼赵翰便又垂下了头,羞涩地说道,“我才学会不久,你尝尝看。”
周荷的声音又轻又柔,让人听了心旷神怡。赵翰不由得睁开眼睛多看了几眼娇羞不已的周荷,打开食盒捏了块点心细细地尝了尝,笑道:“小荷不但人美,手也这样巧,这如意糕做得甚得我心。”
周荷微微一笑,说道:“四殿下喜欢就好。”
赵翰似是极为满足,又捏了块如意糕,吃了几口却放下来,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四殿下可是有烦心事,不知愿不愿说给小荷听。”周荷在赵翰身边坐了下来,又将食盒里的粥小心翼翼地盛了出来,将调羹递给赵翰善解人意地说道。
赵翰接过调羹,眉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他看了眼周荷,开口道:“是不是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贪得无厌?”
周荷微微一愣,眼里蒙上了点点泪光,语气哽咽地说道:“小荷可是做了有何不妥的事,还请四殿下明言。”
赵翰见过周荷笑语晏晏,见过她温柔可人,可这般梨花带雨倒是头一回。若不是李锦然提醒过他自己要做什么,还真会被周荷这楚楚可人的模样迷惑住,但现在周荷对他来说不过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他轻轻地握了握周荷的手,又很快地移开,宛如翩翩公子:“你这般好我怎舍得说你,不过是在说锦然罢了。”
“姐姐惹你生气了?”周荷拿帕子轻轻地擦掉泪水问道。
赵翰点了点头道:“她想要的太多,我已给不了了。”
“我认识的姐姐识得大体,四殿下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周荷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要不我去跟姐姐说说。”
赵翰看着周荷的双眸,见里面流淌着满满的真情。若不是她对付李锦然的那些伎俩他早已知晓,必然会认为她一心向着李锦然。不知怎地看着周荷的倾城容颜,他忽然心生厌恶。眼前的美人分明犹如蛇虫,却偏偏要装作梨花带雨。他闭上眼,脑海里竟然浮现出李锦然的脸,她大笑时的豪迈,狠决时的冰冷,有那么一刻他想要再回去看看李锦然。可他明白,眼前这出戏无论如何也要演下去的。
“她亲口对我说她要正妃之位,也要我这辈子只娶她一人。”赵翰说到此处,忽地站起来将桌上的食盒挥袖扫至地上,如意糕与碧梗粥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