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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淳终于轻笑一声,说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叶逸风也轻笑:“父亲说有话吩咐,儿子自然是洗耳恭听。”
叶敬淳敛了笑,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性子,倒是像你娘了。”
这是叶逸风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娘亲。就算当年父亲送自己去梁州的时候,也只是把他带到一座孤坟前,吩咐他磕了三个头。连那坟里埋的是谁都没说。
今晚他忽然提到这话,叶逸风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种警觉来。
看着儿子怔怔的回视着自己,叶敬淳一向都冷漠凌厉的脸上却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去的事情,太多,太复杂。若是一一跟你说清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镇南侯府,你想不想要?”
叶逸风也忽的笑了。
平日里极少带笑脸的他此时忽然笑起来,却露出晶莹洁白的牙齿,淡红的唇边且有一对浅浅的梨涡,梨涡里似是装满了妖魅的气息。让叶敬淳的眼前有些恍惚,心头微微一阵刺痛,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某个雨后的下午。
笑过之后,叶逸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淡淡的反问:“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敬淳冷冽睿智的目光如鹰隼一样令人心头发寒,他盯着叶逸风看,目光一错不错:“你只回我的话。想要,还是不想要。”
“想要。”叶逸风轻笑着点头,“整个叶家,我都想要。而且还不止这么多。”
“好。只要你想要,我们就有的商量。”叶敬淳微微的笑起来。叶逸风看着他不再冷酷的笑脸,心想自从进这个门到现在,他到此时才终于有点父亲的感觉了。
锦瑟吃了四块点心,喝了两碗鸡汤,终于撑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一个人抱着枕头靠在暖榻上拥着锦被渐渐的睡着了。珍珠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一眼小炕桌上的六色小菜还有稀粥,小蒸包等一动未动的晚饭。轻轻的摇摇头,转身去床上拿了一床被子来给她轻轻的盖上,然后轻着脚步去吹灭了蜡烛,只留着一盏罩着纱罩的油灯,便悄悄的出了屋门。
朦胧中锦瑟似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微苦的瑞脑香中夹杂着一丝沁凉的薄荷味,于是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正抱着自己往床上走的叶逸风,十分不满意的说道:“唔……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叶逸风把她放到床上去,拉过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密密的,然后自己也躺下来拉了一条被子盖在身上,却反手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中,轻声说道:“乖,快睡。明天再说。”
“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啊……”锦瑟虽然不满意他的借口,但终究是因为太累了,这会儿又被暖暖的搂在怀里,枕着他的胳膊闻着他的味道,如此甜蜜温馨的时刻,筋疲力尽的她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去呢?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锦瑟忽的一下子从被窝里钻出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经没了叶逸风的影子。
珍珠听见动静忙进来探视,见她穿着睡衣怔怔的坐在床上发呆,忙拿了衣服来给她穿上,说道:“大少爷有事儿去二少爷房里了,说让姑娘醒了后过去找他。”
锦瑟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昨儿晚上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更多天才回来呢,奴婢那时都睡着了,若不是大少爷说要水,奴婢都没听见他回来。”
“真是忙啊。”锦瑟任由珍珠给自己穿上银红色的贡缎裙袄,然后转身去盆架旁匆匆洗漱,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珍珠给自己梳头,她却倒了些花露在手心里轻轻的拍在脸上。最后又穿上自己那件白狐罩袍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门。
叶逸风正在杜玉昭的屋子里和他商议事情。杜玉昭如今人虽然醒来,但却不能下床走动。每日里只躺在床上由丫头们细心照顾。原本他也是闷不住的人,只是有了玉花穗在一旁照料,再枯燥的日子也变得温馨有趣起来。所以这两日杜玉昭的心情很好,身体恢复的也算不错。
锦瑟过来的时候,玉花穗正在廊檐下逗着一只五彩鹦鹉。
那鹦鹉一身五彩羽毛很是靓丽,只是性子却沉闷的很,不管玉花穗怎么逗它,它都不肯说话。气得玉花穗直骂:“叫你们找个好玩的东西来解闷儿,你们却弄了这么个郁闷的东西来。这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吃,连哼都不哼一声的,哪里是什么鹦鹉,分明是一只猪嘛!”
“哟,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猪呢。”锦瑟笑嘻嘻的揣着手走到廊檐下来,在鹦鹉架跟前站定,抬手捏了一块点心,对那只鹦鹉笑道:“来,小笨猪,给姐姐叫一个。”
“小笨猪!小笨猪!”鹦鹉忽然扑棱着翅膀叫着,又伸头去啄锦瑟手里的点心。引得廊檐下七八个丫头都哈哈的笑起来。
锦瑟立刻笑着骂道:“居然叫我小猪?小心我叫人拔了你的毛炖汤喝。煮了你这只小混蛋。”
“小混蛋!小混蛋!”鹦鹉因吃不到点心,便越发的卖力的叫着。
玉花穗笑的弯了腰,拉着锦瑟笑道:“这鹦鹉归你了,我看它就是跟你投缘。昨儿他们送来,我一直都在逗它,这一天的功夫,它声都没出一下,怎么见了你就这么卖力的讨好?你快些拿了去吧。”
被一只鹦鹉骂‘混蛋’,也就罢了,玉花穗偏生还说这个,锦瑟又气又笑,忍不住指着那鹦鹉骂道:“呸!这小畜生哪里是跟我有缘?我看分明是是欠抽呢。”
“欠抽!欠抽!”鹦鹉继续扑棱着翅膀在架上乱叫。
锦瑟算是明白了它说话的规矩,于是收了笑,瞪眼怒道:“还不给我闭嘴?!”
“闭嘴!闭嘴!”
廊檐下丫头们又笑成了一团。屋子里叶逸风和杜玉昭正在说事情,被外边的笑声吵得再也说不下去,只得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向着外边说道:“锦瑟,你跟个鹦鹉叫什么劲儿?”
锦瑟笑道:“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问问他们从哪儿弄来的,再去给我弄两个来,这几日闲着没事儿,看我好好地调教调教它们。”
叶逸风一向不喜欢带毛的东西,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整天闲得没事儿干,弄个这个来伺候?”
玉花穗因怕敞着窗子杜玉昭受冷,忙拉起锦瑟的手进里面去,把锦瑟送到叶逸风跟前看着他们两个去一边腻歪,她忙去关上窗子。
镇南侯府,外书房。
龚夫人的四个账房先生一夜未睡,果然查处了叶家生意账目里面的诸多不妥之处。
一大清早的,账房先生便把一摞账本交到龚夫人的面前,一边翻开,一边细心地为她指出账目里面一点一点的纰漏之处。而守在一旁一直作为监工的叶家三爷叶敬浚则精神抖擞,全然没有一点疲惫之色,好像昨晚一夜未曾合眼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龚夫人也耐着性子听他啰里啰嗦的把话说完,然后微微笑道:“几位先生辛苦了。你且带着几位账房先去休息一下,午饭后我再叫人去请你们几位过来。”
领头的账房忙答应一声:“是,奴才等随时等候夫人传唤。”
龚夫人点点头,吩咐旁边的宋瑞家的:“去叫厨房预备上等的席面,再叫人去后面酒窖里取两坛子好酒来。叫几位先生好生吃饱喝足,再去好好地睡一觉。”
宋瑞家的忙答应着出去安排,几位账房先生也跟着退了出去。
叶敬浚便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太太,想不到老二那边竟然是如此一笔糊涂账!这些年来,咱们可亏大了。”
龚夫人冷笑道:“没关系。之前亏了的,咱们这次打总找回来。”
叶敬浚忙又讨好的笑道:“这事儿还得太太为我们做主。像我们这些人无权无势的,是不敢跟二老爷争的。如今整个叶家,也就太太能辖制他几分了。若太太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可真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龚夫人的脸上闪过几分得意之色:“这事儿说到底都是我们大家的事儿。我们总不能看着这个家就这么败落下去。说句心里话,原本我也不缺什么银钱。我自己的那些东西还没处儿花呢,哪里犯得着去得罪二老爷,做这个讨人嫌的。可这是我们叶家合族的大事儿,关联着我叶家人的兴衰成败,身为长房,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叶敬浚赶紧的点头哈腰,回头又对身后的几个逸字辈的子侄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吗?咱们叶家的当家主母就应该是大太太这样的。大太太一心为了我们叶家家族着想,实乃我叶家之大幸。身为叶家的子孙,你们都要乖乖地听大太太的话,时时都要按照大太太的吩咐办事儿,做我们叶家的好子孙!”
叶敬浚的儿子叶逸安和其他几个兄弟们都俯首称是,一时间屋子里的狗腿气氛陡然上升,简直比炭盆里的炭火还炽热。
龚夫人心满意足,下巴微微一扬,说道:“走吧,大家随我去请给侯爷请安。”
叶敬浚忙躬身应道:“是。”
龚夫人叫连翘把刚刚那一摞账本拿包袱包了,带着叶敬浚及五六个族中有头脸的人离了外书房往东跨院里叶敬淳平日会客的卧虎斋而去。
叶敬淳自从身上的伤好了,便从内宅搬了出来,白天在卧虎斋读书修身养性,晚上便睡在这边。算起来有七八日没跟龚夫人正经的说过几句话了。
两个姨娘一个跟着鸾音出城去家庙了,另一个一直不讨叶敬淳喜欢。所以卧虎斋这边叶敬淳又新买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分别唤作凌霄和碧桃。虽然没开脸,但府中众人都知道这二位早晚都是要做姨娘的了。所以上上下下的对她们也算是比较尊敬。
龚夫人带着众人往卧虎斋这边来,卧虎斋那边的人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待众人行至卧虎斋院门口时,凌霄已经带着五六个丫头婆子在院门口等着了
第123章
见龚夫人带着诸人冷着脸匆匆走来,凌霄从从容容的上前两步,福身拜下去:“奴婢给太太请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龚夫人有些意外,不过此时她心里的强烈斗争意识暂时麻痹了这些家长里短的争风吃醋。
“奴婢奉侯爷之命在这里等候夫人多时了。侯爷说了,太太来了立刻请进去。”凌霄恬淡的笑着又一福身,“太太,请。各位爷,里面请。”
龚夫人被凌霄那张干净的脸上淡然的笑容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这一进去,她多少都有点被‘请君入瓮’的感觉。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到了这一步,龚夫人就算是再怀疑,她也不能再退回去了。于是她心一横,回头对叶敬浚说道:“咱们就进去吧。这事儿非得侯爷不能做主。今儿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给撕扯清楚,就看侯爷的态度了。”说着,便率先转身,昂着头进了卧虎斋。
进了卧虎斋之后,龚夫人左右查看,发现这里和平日也没什么两样,心里的那份不安便渐渐的散了。
不过进了卧虎斋的屋门,抬头看见叶敬淳和叶敬源兄弟两个分坐在上手的两把太师椅上时,龚夫人刚刚那种不安的感觉顿时又回来了。
龚夫人一进来,叶敬源还是极有礼貌的站了起来,等她和众人给叶敬淳见礼后,方微微一弓一身子,淡淡的笑道:“